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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婴(肆)

    只用一点火光破开黑暗的楼里,浅汐眠用布条细细将简绥珩脚踝处的伤口缠住。幸而简绥珩有道力护体,血并未喷涌而出。

    等血止住,浅汐眠坐到简绥珩身后帮他运气疗伤。

    因鬼王的结界削弱了她的法力,浅汐眠只能帮简绥珩驱散周身缠绕着的鬼气,无法帮他复原伤口……

    就在浅汐眠专心替简绥珩运气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下剧烈撞击。

    以为是鬼王重返,浅汐眠立时起身带着简绥珩往后退去,抽出风鸣迎战。

    简绥珩也捡起掉落在一旁的破云,稍稍伸手拉住浅汐眠的手腕往后带了带,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撞击声不依不饶,响了约莫五六下,黑暗中霍然刺进一束刺眼的白光。不多时,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轻巧跳进一个蓝白身影。

    许是没想到迎接她的是两把长剑,赤茗落地后,边拍衣摆边不满地挑起眉道:“拿剑对着谁呢?你们,真是的。”

    看清进来的是赤茗并非鬼王,浅汐眠松了口气,收起风鸣,向她走去:“师兄,你也被鬼王困住了?”

    赤茗松了松脖子才道:“是啊,鬼王那小……故意将我困在满是岔路的结界里,光是找路就费了我不少功夫。”从赤茗一番话中听出她认识鬼王,浅汐眠正欲问她与鬼王有何渊源,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知道尖叫源自方才那个被她困住的鬼魂,浅汐眠忙侧身取出袖中的火符抛至顶上,唤出火来照明。

    火光照射下,整座楼登时亮堂起来。

    视物无碍后,浅汐眠发现前阵被鬼王从楼上丢下来的球原是一颗男人的头颅,头颅附近皆是烧焦痕迹,往旁溅了一滩黑血。

    简绥珩走过去查看,而后抬头指向上方道:“他的身体在顶上。”

    顺着简绥珩的手指往顶上看去,浅汐眠果然看到那半截没有头颅的身体正被鬼银丝缠绕着挂在顶上,心口处刺眼地插着一把匕首。

    方才鬼火燎目,浅汐眠并未抬头看过顶上,自然不知上方竟然挂着尸身。

    赤茗将困在结界中尖叫不停的鬼魂带来,一经靠近头颅,鬼魂便不再尖叫,转而发出又细又长的笑声。

    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副长图,浅汐眠看向楼上不知何时卷起的画卷,抽出风鸣扔上去,倏然划开那条绑住画身的鬼银丝。

    银丝一断,画卷猛然自下铺开。随着画卷掉落,卷在其中的东西也自上方跌落下来,砸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浅汐眠垂眸看去,见跌落在地的是一个身形诡异之人,她的脖颈处有一条粗长血痕,往下看,她墨绿色衣裙上满是血渍,人已无生气……

    赤茗过去扶起那人,浅汐眠蹙眉看着,认出此人正是不久前在鬼魂的记忆中见到过的那个浓妆老妇。

    老妇的脖子被残忍割开,软塌塌歪斜着,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枯老的脸上尽是狰狞之色,像一张怎样都抚不平的揉纸。

    赤茗扶着妇人,蹙起眉道:“鬼王不会无缘无故引起凡人的恐惧之心与向生欲望,恐吓他们互相残杀,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浅汐眠也说不准,猜想此事可能与她抓住的鬼魂有关,遂将方才所见告诉他们:“方才这只鬼魂不知因何进了我的身体,我看到她的一部分记忆,这妇人在里面虐待了她。”

    简绥珩斟酌着开口:“听闻人若有怨,死后灵魂不会进入轮回,而是滞留在虚无之界化成厉鬼,等鬼婴节再重返人间复仇。”

    浅汐眠点头道:“没错,虚无之界就是鬼界。”

    赤茗面色凝重道:“难怪鬼王会现身,这鬼魂的怨气大得惊人,想必在世时遭受过太多痛苦。”

    那张一直流着血泪的脸适时出现在脑海里,知道女子定是带着满心怨恨离去,死后灵魂才不得安宁,浅汐眠不忍地皱起眉道:“可有将鬼魂渡化之法?”

    赤茗已将妇人扔下,拎起不知何时笑得更欢快的鬼魂:“鬼王已出手替她报了仇,她身上的怨气明显消去不少,现下只要知道她的名字,告诉她,她的仇人已殒命,她自会安心去往轮回之境。”

    简绥珩将剑收至身后才道:“既然鬼王出手是为惩处,为何只死两人,其他人都去了何处?”

    对此事,浅汐眠同样不解,毕竟照方才那样的火势,绝不可能只死两个人,想必鬼王还在其中做了其他事情。

    赤茗提着鬼魂,幽幽开口道:“没有尸体便说明他们无事,还是先去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这鬼魂的名字,先将她渡化了再说。”

    “好。”

    不易浪费时间,他们一道施法将鬼王设下的结界破开。

    甫一破开结界,他们一眼看到不远处的暗林上方张着一方巨大结界。结界里头有两个身影在打斗,一下亮起红蓝光一下亮起金光,战况十分焦灼激烈。

    赤茗看向那处,轻声咕哝道:“我说鬼王设下的结界怎么突然变弱了,原是援兵到了。”

    浅汐眠看不清那道几乎是压着鬼王打的身影是哪位仙官,走近赤茗,压低声音问道:“茗茗,结界里是哪位仙官?”

    赤茗小声回答:“是亦麟尊上,没想到此番还劳动他大驾。”

    一听到亦麟尊上的名号,浅汐眠也忍不住抬眸看了结界几眼。

    亦麟尊上是天君的儿子,亦是天界武力排行数一数二的仙官。每次姻缘殿内的仙灵谈起武神青垣仙君,亦麟尊上也会被同时提起,传言二位仙官私交甚好。

    亦麟尊上一年到头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这些小仙官基本只听过尊上的名号,从未见过尊上真身,因而有关这位尊上的传闻,浅汐眠只知其二。

    其一为他的真身继承天君,是一只金中带赤的麒麟,主管六界气运;其二为他的法力极强,法器为羲和箭,传闻被此箭射中的东西,就算世间最硬的东西也会顷刻融化成水。

    不想此番亦麟尊上会亲自前来,浅汐眠看着不远处的结界,想起箫声中出现的那道金色光影和其间夹杂着的青光。

    想到青光应当是破云的剑气,浅汐眠转头问简绥珩:“绥珩,你方才如何找到我的?”

    简绥珩闻言,将视线从远处的结界转回到浅汐眠身上道:“方才我被困在一个极黑的结界中,是一位道长将我救出来的,他破开困住我的结界,将我带了出来,还让我保护好你。”

    原来那道金光是亦麟尊上……

    浅汐眠正走神,结界里头突然溢出更大法力,蓦地燃起熊熊鬼火,泛起异样蓝光。

    见此场景,浅汐眠与赤茗交换一下眼神便侧目看向简绥珩道:“绥珩,你受了伤,不要乱动,在此处等我们,我们过去看看情况。”

    简绥珩虽担心,还是点了点头:“好,你们小心。”

    浅汐眠颔首,在简绥珩身上下个固身结界便同赤茗一道飞身往林深处的结界去了。

    结界中的鬼火源源不断冒着蓝烟,浅汐眠远远看着,发现其间有一柄银质长矛因正面接下几道金箭开始融化。紧接着,一旁的树上突然出现一个极其复杂图腾。只见图腾骤然往里旋转,直接化出一个黑洞来。

    黑洞成型后,一个绛紫色身影极快飞身跃进其中。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金色身影,可还未进去,黑洞已消失无痕,生生将那道身影挡在了外头。

    赤茗飞身过去与那身影见礼,浅汐眠见了,也飞身过去辑礼。

    “两位仙官不必多礼。”

    亦麟尊上温声开口,浅汐眠闻言抬眸看他,只觉得他的脸很是熟悉,极像那时她在龙熙国见过的年轻道士。

    亦或说,那时的道士就是亦麟尊上化身前来帮助他们的,难怪可以那般随意请来仙使……

    许是察觉到浅汐眠的目光,亦麟尊上转脸看她。他的气息带有压迫感,但看她时,眼神明显温和不少:“此次鬼王现身,多亏两位仙官帮忙拦住。”

    “尊上客气了。”赤茗对亦麟尊上俯身辑礼,浅汐眠也随之辑礼。

    等她们起身,亦麟尊上才续道:“鬼王之事由我负责处理,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便是,不必挂心。”

    知道这是不能插手的意思,浅汐眠与赤茗同时俯身应是。

    叮嘱过她们,亦麟尊上先对她们清然一笑,而后便施法化出结界,闪身进入其中。

    等亦麟尊上离开,浅汐眠抬首看向天边圆月,吹了会风便随赤茗回身去找简绥珩。

    一经落地,简绥珩快步向她们走来,关切道:“汐眠,事情解决了吗?”

    浅汐眠颔首道:“解决了,此事牵扯甚广,有仙官下界处理此事,鬼王被他逼回鬼界去了。”

    简绥珩听罢,眉眼舒展不少:“那就好,对了,方才有不少官兵赶到,前去查看那座红楼,现下又有不少人围着了,兴许我们可以找到鬼魂生前认识之人。”

    赤茗闻言收起长剑道:“那正好,赶紧去找,这鬼魂的情况很不对劲,得赶紧渡化她。”

    这般说着,不意浪费时间,他们一行忙飞身回到红楼前。

    说起红楼中最好看的女子,围观众人皆有耳闻,但问起她的名字,他们都摇头表示不知。几番辗转下,他们才堪堪找到一个之前在红楼谋生过一段时日的盘发女子。

    盘发女子告诉他们,她是五年前刚被她的夫君赎出去的,现在住在城北那儿,听说红楼起了火,特地过来看看,她正是在红楼委身求活那段时间认识了他们正在寻找的那名女子。

    从盘发女子的解释中,浅汐眠得以窥探到那位横死女子的一小段坎坷前尘。

    原来那名女子,名叫--纪兰衾,本是玄翎国王城内某位高官家里的千金,因她长了一张绝美倾城的容颜,未到及笄之年已有不少高官前去纪府上说媒,纪府每日光是接待说媒之人都得接待到半夜。

    纪兰衾美名在外,王城内不少纨绔子弟虽娶不到人,仍想尽一切办法想一睹她的芳容,有不少见过的还害起相思,郁郁寡欢。

    不过纪兰衾生性清冷,全然看不上那些求亲的贵族子弟,所以一直没有许了哪家的婚事。

    可惜好景不长,一项贪污陷害的罪名很快扣到纪家头上,没过多久国君便下令将纪家举家海葬。纪兰衾能逃掉,还是因府上一直服侍他们的总管用另一具尸体将她掉包,这才让她活了下来。

    可活是活下来了,只是不想那总管人面兽心,转头就将纪兰衾卖进红楼,任凭纪兰衾如何挣扎反抗,皆无法从心狠手辣的老鸨手中逃出。

    可想而知,纪兰衾被卖到红楼后,之前那些纨绔子弟来此玩耍,认出她后有多兴奋。所以他们没有将纪兰衾上交朝廷处置,反而暗地里密谋起一种“价高者得”的游戏,即谁出的钱最多,就能得到纪兰衾的服侍。

    这些纨绔子弟早已肖想纪兰衾多年,甫一得到机会,全部发了疯般一掷千金。纪兰衾在无法逃离又无法自杀的两难境地下,只能被迫服侍一个又一个纨绔子弟……

    说到此处,盘发女子潸然泪下。浅汐眠默默听得,只觉浑身止不住颤抖。

    人性之恶,不堪入目,亦不堪细想。

    她明白纪兰衾定然经历诸多痛苦才会带着这么大的怨气化为厉鬼,却不想凡人的恶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她完全不敢想,甚至想不出那段时间纪兰衾究竟经历过怎样惨绝人寰的折磨。

    从赤茗手上接过帕子擦干眼泪,盘发女子继续说起纪兰衾后来的事。

    女子告诉他们,因纪家里就剩纪兰衾一支血脉,纪兰衾即使万分痛苦还是挣扎着想要活下去,但过了十几日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纪兰衾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一直央求盘发女子杀了她。因不用接客的时间,老鸨一直将纪兰衾绑在房内,她连死都死不成。

    见纪兰衾这般痛苦,盘发女子实在看不下去,趁着夜深溜进老鸨房中将钥匙偷出,想带纪兰衾走。可她们刚下楼,以为即将逃出生天时,却被老鸨撞了个正着……

    那次逃生失败后,盘发女子被打得三日下不来床,等她终于能下榻,趁着夜深爬进纪兰衾房里,发现纪兰衾被五花大绑捆在床榻上,身上只剩一件肚兜蔽体,而她的眼里早已没有了光。

    这一次,纪兰衾几乎撕心裂肺地央求盘发女子杀了她,盘发女子见救不了纪兰衾,只能含泪答应,替纪兰衾松了绑,拿来衣物帮她穿上,而后便取下头上的发簪划开纪兰衾白皙的手腕。

    盘发女子说到此处,哽咽愈甚,抽噎到说不成句:“你……你们知道吗,她……她留着血说的最后……最后一句竟然是‘谢谢你’,还……还是笑着说的,我……我从未……看到过那么好看的笑容,从未……”一语毕,盘发女子已哭成泪人,整条街上仿似只剩女子悲恸的哭声,一下又一下击溃他们的心……

    哭了许久,盘发女子才整理好情绪,将这件往事的最后一部分告诉他们。

    帮纪兰衾解脱后,盘发女子因及时逃脱,未被老鸨抓住。老鸨以为纪兰衾是自己找到办法松绑再自杀,气得用刀剜了纪兰衾的双目,让下人将她的尸身丢到城郊外的乱葬岗去。

    盘发女子无法阻止老鸨的恶行,只能将自己存下的赎金给楼内认识的下人帮纪兰衾买个棺木下葬。

    纪兰衾死后,盘发女子在红楼接客半年便遇到一位知心人。那人斥巨资将她赎出,不久后他们便成了亲。

    恢复自由之身后,盘发女子时常去到城郊那座山上祭拜纪兰衾,只是不想纪兰衾死后仍不得安宁……

    说到此处,赤茗手边的魂魄似乎已认出盘发女子,只见她一直绕着盘发女子飞着,发出极低的呜咽,魂体随之变得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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