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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灵(贰)

    淡红色的结界倏然将整个山洞圈住,浅汐眠望向暗沉幽深的天空,确定天雷再过不久就会落下。

    洞口中不多时又涌出浓郁魔气,夹带着一些锁链碰撞的闷响。

    知道简绥珩醒了,浅汐眠忙收身瞬移,回到洞内。

    简绥珩的确已经醒来,但他并未恢复灵识,正在疯狂嘶吼挣扎,似想摆脱困住他的锁链,看起来极其痛苦。

    猫妖在下方施法控制简绥珩,但他完全不受控制,挣扎得愈加剧烈,带着四肢上的锁链频频发出轰轰声。

    铁链绑住的四肢因剧烈挣扎,渗出血来,往下滴落,溅出血花。

    理智与控制做了半晌斗争,终是被击溃。

    见简绥珩愈加痛苦,记起仙体可吸食法力,浅汐眠忙飞身过去,落于简绥珩身前,以自身灵体吸收掉简绥珩外溢的魔气。

    猫妖见了,在下方喊道:“你疯了!这家伙的魔气会伤到你的!赶紧下来!”

    浅汐眠没有回应,见灵体的确可以吸收魔气,任由魔气窜入自己体内,以身为基,消除魔气。

    随着魔气愈多,浅汐眠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痛,只能咬牙坚持。

    “你疯了!”猫妖飞身上来,粗暴地拉住浅汐眠的手臂,用力将她带回地面。

    随着魔气入体,浅汐眠抑制不住发抖,运气调息才堪堪止住。

    抬眼见简绥珩的情况好了不少,浅汐眠稍稍抬手擦掉额间细汗,松了口气。

    许是怕浅汐眠继续上去吸收魔气,猫妖施法在她身上下个禁制,将她紧紧定在原地。

    见自己被困住,浅汐眠蹙起眉,看向猫妖道:“放开我。”

    猫妖责怪般瞪了浅汐眠一眼,叹口气才道:“你竟为了他,愿承受痛苦?”

    浅汐眠道:“他于我有恩,我之所为并不及他十一。”毕竟她欠了青垣仙君六道天雷。

    猫妖闻言欲言又止,无奈地摇摇头:“又是痴人。”

    又?从猫妖的话里听出不同,浅汐眠急切问道:“你可是有何办法?”

    猫妖还在犹豫,过了会才点点头:“有是有,我之前遇到过一只山狐,他也用了化魔咒,后来他的家人找来,用内丹打进他的体内。等内息血在双方体内连起一道血线,二者便会成为此咒共同承受者,只要彼此距离不远,受体便可用自身灵力压制主体体内的魔气。但同时,受体会在月起时与主体分担反噬之痛。所以……我劝你,还是另寻他法,这是最下策……”

    咒术同受者……

    浅汐眠抬眼看向还在痛苦挣扎的简绥珩,一瞬做了决定。

    她曾受青垣仙君教导之恩,帮挡六道天雷之恩,又三番两次受简绥珩以命相护,就算让她以命代受都愿意,自然对分担痛苦一事毫不迟疑。

    仙君付出诸多,她早该偿还,只苦于之前失去记忆。

    决定用内息血,浅汐眠与猫妖确认一番便施法从心口处取出灵丹化阵。

    灵丹方离体,浅汐眠的身体便猛地一颤,法力随之抽离,只能勉力撑住身体,施法将灵丹打入简绥珩体内。

    灵丹一经进入简绥珩体内,很快就在他身体中游走起来,慢慢牵出一道血线。

    在血线的帮助下,灵丹果然开始吸收简绥珩体内的魔气,随着魔力被吸走,本还在痛苦挣扎的简绥珩慢慢平静下来。

    灵丹吸收掉的魔力反噬在浅汐眠体内疯狂穿行,逼得她控制不住,半跪在地,吐了口血。

    猫妖蹲下来扶住浅汐眠,在浅汐眠灵识不受控前开口:“好了,血线成了,他的魔力控制住了。”

    浅汐眠闻言勉力抬头,见猫妖正从简绥珩体内取出灵丹放回她的体内。

    灵丹一经入体,剧痛反噬之下,浅汐眠再无法抗住,灵识开始涣散开来。

    “啊!”

    简绥珩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浅汐眠已无力支撑,只觉灵台愈加模糊,下一刻便失去意识。

    不知睡了多久,浅汐眠勉力睁眼,隐约感觉有谁正紧紧握着她的手。

    浅汐眠强忍痛苦坐起身,还未看清榻边之人,已被紧紧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浅汐眠能感觉到抱住她的人正微微颤抖,鼻尖很快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清香。

    知道简绥珩已恢复灵识,浅汐眠任由他抱着自己,拍着他的背问道:“你可还好?”

    简绥珩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酥酥麻麻,低沉沙哑:“抱歉,汐眠,我又没能护住你……”

    知道简绥珩所指为何,浅汐眠摇了摇头:“你忘了?我差点死于妖王之手,是你救了我。”

    简绥珩更紧地抱着她,仿似用了全身力气,浅汐眠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很沉很重。

    “你的身体如何?”浅汐眠抚着简绥珩的后背问道。

    浅汐眠感觉自己的身体虽还在发疼,已没有方才那般痛苦,料想简绥珩应当也恢复不少。

    简绥珩抱着她,不答反问:“汐眠,我能恢复,你做了什么?”

    浅汐眠闻言,不合时宜地想起记忆中那位浑身带血的青垣仙君,声音随之一沉:“没什么,是你的灵脉控制住的。”

    “是吗?”简绥珩并不信,却没有追问。

    浅汐眠勉力撑住身体道:“你如何习得化魔咒的?”

    简绥珩这次沉默更久,久到浅汐眠以为他不愿说了,他才缓缓解释起:“我没有能力救你,只能做这个选择,可最后还是没能护好你……”

    简绥珩一直很在乎能不能保护好她,让浅汐眠不免生出愧疚感来。

    她分明才是下界来保护他的仙官,却劳他一直费心在意。还不如一开始便放弃此任,让更有能力的仙官来保护他。

    所以究竟为何,天君会选她一个不过五千年修为的仙使来给青源仙君护法?分明天界比她有能力的仙官的比比皆是……

    浅汐眠还在出神思忖,远处蓦地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瞥见手腕上的红线又一次发出红光,浅汐眠忙运气压住体内疼痛,扶住简绥珩的肩膀道:“绥珩,雷劫到了,你去打坐坐好,我来替你护法。”

    “雷劫?”简绥珩不解道。

    既然劫数已到,继续瞒着他的身份,他也会猜出,浅汐眠顿了顿便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他。

    “你可听说过天界仙官下凡历劫?”浅汐眠问。

    简绥珩点头道:“有,龙熙国尊道,仙官历劫一事并不少见,只是我等凡人看不到仙官罢了。”

    浅汐眠接口道:“你的真身是天界的仙官,目前正在人界历劫,现在你的第一个劫数到了。”

    简绥珩闻言震惊到说不出话,措辞几次都不如如何开口。

    浅汐眠理解他的惊愕,继续解释道:“不必紧张,仙官下凡历劫会失去之前的记忆,等你历劫归位,自然会理解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简绥珩闻言,眸光微沉,哑声道:“所以汐眠,你也是仙官?”

    浅汐眠颔首道:“是,我是天君派来助你历劫的仙官。”

    “难怪……”简绥珩喃喃道,抬首将目光重新聚到浅汐眠脸上,“我还以为你是灵物,没想到……”

    浅汐眠打断他道:“不必多想,你需历完两劫才能回天界,还需一段时间,我们还要去找解蛊,现在你先专心打坐,我来替你护法。”

    “好……”简绥珩不再多问,听话地起身,走到一旁的洞边坐下,看向浅汐眠:“汐眠,我需做些什么?”

    浅汐眠勉力过去,站于他的身前道:“你就闭眼调息,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现下你体内的魔气还算稳定,调息稳住就行。天雷落到你的身上会很疼,但我会替你护法。”

    简绥珩似乎并不紧张,只微微点了点头便打坐坐好。

    调息前,简绥珩拉住浅汐眠道:“汐眠,既是我的劫数,我来抗就好,你定要保护好自己。”

    见简绥珩历劫还在担心她,浅汐眠无奈地笑笑,颔首道:“好,我会注意,你护好自己就是。”

    “好。”末了,简绥珩不忘向浅汐眠道谢,“多谢你了,汐眠。”

    “不必同我客气,调息吧。”

    “好。”

    待简绥珩阖上双目,浅汐眠才退后几步,施法封住他的五感。

    心知风鸣在简绥珩身上,他的体内又同时有两种法力护身,当能抗住天雷,浅汐眠不算太担心,施法在他周边圈起一方护身结界,便站于一旁观察。

    猫妖这时也听到天雷声了,急急走到浅汐眠面前道:“怎么有天劫跟来了?是你要历劫吗?”

    浅汐眠摇头道:“不是我的,是绥珩的。猫妖妹妹,天劫落下恐会伤到你,你先到洞外避一避吧,我来替他护法。”

    猫妖并不答应,扶住浅汐眠的手道:“我来帮你,你刚取过内丹,不要勉强施法。”

    不知这次天劫简绥珩能不能扛过去,不意将猫妖牵扯进来,浅汐眠还是施法在猫妖身上下个禁制,将她困到洞外的结界中。

    猫妖用力拍打禁身结界,嘴里喊着让浅汐眠将结界打开,但浅汐眠始终没有转头看她一眼。

    天雷之声愈来愈大,浅汐眠退开一步,施法化出一方挡劫结界护住简绥珩。

    因体内灵丹在法力催动时受魔气相逼,逼得浅汐眠又控制不住吐了口血,溅到结界前方的地上。

    紫色雷电不多时已破开山洞,直直落到简绥珩身上,浅汐眠抬手化印,撑开结界替他消解一些天雷之力。

    不知因何,天雷一落下,浅汐眠的身体便突然被什么吸住,还未等她挣来,她的身体已被带进护法结界中,与简绥珩相对而坐。

    不知自己为何会被控住,见身体动弹不得,浅汐眠只能勉力施法撑住护身结界。

    下一道天雷很快落下,直直劈到简绥珩和浅汐眠身上,逼得浅汐眠又吐了口血。

    不知简绥珩的劫数因何出现问题,见他的身形被劈到战颤不止,浅汐眠只能勉强压住体内的疼痛,撑住灵识施法稳住护法结界,却被打在灵台上的天雷之力逼得再吐了口血……

    两道天雷后,坐在对面的简绥珩突然睁开黝黑的双眼。一看到浅汐眠,他似是明白什么一般,施法帮浅汐眠一道撑住护法结界。

    第三道天雷落下时,浅汐眠已痛到灵识涣散,好在结界替他们挡了不少伤害,她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因她在护住结界的同时需抗住从头颅中刺进的天雷,不过一会,浅汐眠已有些无力支撑。等抗完第四道天雷,她的耳里还能听到雷鸣声,但眼睛已看不清任何东西,身体上是裂骨般的疼痛。每一处都在痛,连呼吸都在生疼。

    她的灵识似在漫无目的漂游,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简绥珩如何了?

    浅汐眠想确认简绥珩的情况,但眼睛根本睁不开,只感觉自己似乎正往前倒去。

    不知昏了过久,等她恢复灵识,才发现有股法力正输入她的体内,风鸣也已化成护甲穿到她的身上了……

    不知劫数历得如何,浅汐眠勉力睁眼,见简绥珩正阖眼坐在前方帮她疗愈。

    转眼瞥去,猫妖已挣脱禁制,在旁替他们护法。

    不知简绥珩情况如何,见他额间冒出细汗,浅汐眠忙伸手制止他,却发现身体使不上力。

    在简绥珩的疗愈与法器的加持下,浅汐眠的身体慢慢好转。等能稍微动身,简绥珩终于收力看向她,眼瞳慢慢变成血红色。

    知道简绥珩又走火入魔了,浅汐眠忙施法帮他压制体内魔力。

    血线有很大的作用,浅汐眠用灵丹收掉简绥珩涌出的魔气后,简绥珩便慢慢失去灵识,往浅汐眠这边倒来。浅汐眠见了,忙倾身将他扶住。

    等结界散开,猫妖快步走来,咬牙切齿地来回看着他们:“我真是欠你们的,活了几千年头一次遇到你们这样的疯子!”

    知道自己此举的确莽撞,浅汐眠缄默地任由猫妖责骂他们,赔笑地看着她道:“猫妖妹妹,他方才不是能控制住体内的魔气了吗?怎么现下又开始不受控制?是因受了天雷吗?”

    猫妖正施法帮浅汐眠调息,听到此话,没好气地说道:“是因这家伙执意替你疗愈!他本就受了四道天雷,还执意帮你疗伤,他不走火入魔谁走火入魔?”

    了解过方才之事,浅汐眠无言地将简绥珩往下滑的身体搂住,将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脖颈处道:“那现下可还有其他办法能解决?”

    猫妖气得不轻,没好气地说道:“现下除了魔君谁都救不了他,你能求魔君救他?”

    魔君?想到化魔咒与魔君确有干系,的确应该去找魔君,浅汐眠看向猫妖,弯眉一笑:“原来如此,多谢你了,猫妖妹妹。”

    猫妖闻言,脸色变得更暗沉了,提声道:“你真打算带他去找魔君?魔君可不会平白无故救人。”

    浅汐眠自然知道让魔君帮简绥珩解开化魔咒极其困难,不过现下简绥珩体内的化魔咒根本不受控制,保不准多次折磨后不会爆体而亡。即使再难,她也要去试试。

    仙君还有一劫未历,在此之前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浅汐眠扶着简绥珩的头,将他轻轻放到石榻上,起身对猫妖拱手道:“猫妖妹妹,多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多。绥珩的身体撑不了太久,此番我们就先告辞了,感谢你出手相助。”

    猫妖已然疲累不堪,泄气般塌下肩道:“整个幻月森已被困进一方奇怪的结界中,你们出不去的,除非破开结界。”

    记起阿音说过的话,浅汐眠微蹙起眉道:“你可知这是什么结界?”

    猫妖摇头答:“不知,这是妖王前不久收了一只化妖后才出现的,我在此处生活了八千年,之前从未见到过。”

    知道结界是北明星君设下的,想要破界须得找到星君,浅汐眠决定先出去找寻阿音,对猫妖再次拱手道:“我已知晓,多谢猫妖妹妹。这是我的羽毛,里面有些法力,还请你收下。”

    猫妖垂眸看了眼浅汐眠手中的羽毛,并未接过,摆手拒绝了:“我又没做什么,不必给我。你最好想清楚再去魔界,魔君性情古怪,凭你一只灵物是见不到的。”

    知道猫妖是在担心她,浅汐眠清然一笑,点头道:“好,我会想清楚再去,不必担心。”

    妖猫自然不信浅汐眠,瞥了她一眼便淡淡开口:“我的职责是守在此处,不能离开,只能施法将你们送回悬崖上去。至于结界,只能你们自己去破解。”

    浅汐眠道:“好,辛苦你了。”

    “复水!”猫妖退后几步,施法化出一个结界,将他们圈住。

    浅汐眠先将羽毛留在榻上才扶起简绥珩,走进猫妖设下的瞬移界中。

    进入结界,不过一次眨眼,他们已回到悬崖上方,往下看依旧是雾气浓重的山谷。雾气一直往上升腾,很快将下方几节枯枝掩住,往上聚拢到浅汐眠的眸上。

    为防简绥珩再次走火入魔,不意耽搁时间,浅汐眠赶紧扶着他,走入幻月森去,寻找破阵之法。

    迷阵因浓雾不绝,视物不清。为防简绥珩受伤,浅汐眠化出风鸣,将它变化成护甲护到他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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