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婚事

    北静王府。府上的丫鬟来来往往,侍花弄草,衣着朴素整洁的管家李真在院里指挥着她们要注意的东西。他待人温和,有几个小丫鬟还会回头跟他说笑几句。

    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男子行色匆匆地穿梭其间。他一袭青衫,脚下生风。看他面上神情肃穆,似乎有什么正事。正在指挥下人的李真看到他,笑呵呵地迎上去打招呼,“楚公子,来找王爷呀。”

    楚虞歌停下脚步,转头面向李真,拱手作揖,笑着回答:“是啊,今日找先生有点事。”

    李真笑呵呵道:“王爷现在估计在书房,楚公子现在去估摸还能见到他。”

    “嗳,好,多谢李管家。”

    楚虞歌到了水溶的书房,门外的侍卫进去通报了一声,待允许后楚虞歌才进去。

    书房整洁干净,桌净香氲,还有几处小火炉暖着,窗子大开着,天光透过窗户也感受着房内温意。

    但偏偏是这么温暖的场景,却让楚虞歌莫名感觉到了几分冷意。

    桌案后的男人正低眉看着奏章,修长白皙的手指透着淡淡的薄光,眉宇不悲不喜。

    “书可都温习完了?”桌案后的水溶看着手里官员呈上来的折子头也没抬,淡淡问道。

    他声音寡淡清冽,似山间兰泉柔软却又疏离清冷。

    楚虞歌回过神,朝水溶恭敬行了一礼,“回先生,学生都温习完了。”

    “嗯。”淡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楚虞歌迅速抬眼看了水溶一眼,又垂下了眸子,斟酌着开口:“听说圣上给王爷和前任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指了婚事?”

    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由不得楚虞歌不知道。

    水溶依旧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并未将此放在心上,视线依旧停留在折子上。

    闻言,楚虞歌一急,眉头也皱成一团,忍不住快步跨前两步,“难道是忠顺王搞的鬼?”

    这时水溶才抬眸看他,“嗯?”他眸子清清凉凉,不见喜怒,似乎在等楚虞歌继续说下去。

    楚虞歌敛袖正仪,坦言:“自古以来,公侯正妻都是名门之后,通过婚姻强强联合才是正经。林氏虽是林如海之嫡女,但林大人已然作古,贾府又呈江河日下之势,她纵使在贾府养着,也不过一介孤女,背后无强大靠山,于王爷无所裨益。若王爷以后朝堂上受制于人,谁又能来拉王爷一把?”

    水溶没接他的话,反而问了句不相干的,“可常,你来王府多久了?”

    可常是楚虞歌的表字。

    楚虞歌错愕,不懂为什么他这么问,还是老实回答说:“学生记得是在七年前的冬天遇到恩师的,如今已是冬月,满算已经七年了。”

    “七年...”水溶口中咀嚼着这两个字,起身从容走向窗边,目光落在了窗外的景物上,风雪摧枯枝,有些脆弱的小木枝耐不住紧风烈雪,“啪”的一声就掉落在地。

    当年那个雪地里的娃娃已经长成了如葱少年。经他这几年的培养,这个少年也对朝堂上的一些往来世故通晓许多。

    水溶有些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明年你都可以参加春闱了。”

    水溶转身踱步至他身边,白皙透亮的秀气手掌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以你的能力,踏入朝堂,是早晚的事。切记,思深方益远,谋定而后动。”

    他墨瞳幽深,外人难以望穿,只有唇边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才敢让人肯定他对少年的淡淡期许。

    楚虞歌躬身作揖,“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水溶越过楚虞歌出了房门,停步站在廊下,微微仰起头看着不知何时飘落的雪花,静静欣赏。

    不一会儿,李真从外面匆匆跑过来,带着轻轻的喘息,“王爷,已经请了张太医去贾府为林王妃诊脉,不知王爷是否要同去?”

    水溶淡淡“嗯”了一声,吩咐李真,“备车吧。”

    “是。”李真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水溶收回视线,对刚踏出房门的楚虞歌说:“本王今日有事,你若无其他要事,就先回去温书吧。”

    “是,先生。”

    贾府。

    因水溶的到来,贾府一干人等都来相迎,不过都被水溶以小婿之言打发了。因他是带太医为黛玉诊病,贾政贾赦等人不好在潇湘馆久留,只有贾母和几个媳妇陪着。

    太医隔着帘子为黛玉诊脉,水溶和贾母等一干人就在一旁等着。

    帘子里的女子被纱帐遮挡,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是纤弱的身躯格外惹人怜爱。

    太医为黛玉把脉后,方起身,其他人都围了上去,水溶也不急不慢地向前两步。

    贾母急忙开口:“我家玉儿身体无大碍吧?”

    贾老太君自然是清楚林黛玉的身体状况,但是如今有北静王在场,如果黛玉身体有恙,恐怕水黛二人的婚事未必能如愿进行。

    娶妻娶贤,当能开枝散叶,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夫家悔婚也是理所应当。

    贾母本来有意让贾宝玉和林黛玉结成佳偶,但如今来看,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了。圣上赐婚,她一介臣妇,如何违抗。

    何况,以北静王的身份地位,于贾府来说,是高攀了。贾府如今的处境,没人比她更明白,如果真能与北静王联姻,于贾府也是一件好事。

    她疼惜林黛玉不假,只是她也要顾全贾府这一干人等。

    太医对着北静王先行一礼,才对着贾母行礼,恭敬道:“林姑娘这病是忧虑成疾,老朽为林姑娘开些疏心解郁的药方,吃上几剂,会有所缓解;但,还是要林姑娘自己想明白一些事才行啊。”

    贾母点点头,“嗯,有劳张太医了。”

    张太医开完药方,水溶送他离开,张太医自然知道水溶有话要说,于是出了潇湘馆,并未立刻离去。

    “不知王爷有何事要问下官,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太医躬身恭敬道。

    水溶也不跟他打哑谜,状似随口问道:“以张太医看,林姑娘为何忧虑?”

    “这…”张太医有些踟蹰,不知如何开口。

    水溶与林黛玉的婚事满朝皆知,而林黛玉的病症明显就是因男女情事。但张太医他本身并不认为林黛玉是为面前这位年轻的郡王忧虑成疾的,是以这话要是说得不好,估计他后半辈子都保不住了。

    “林姑娘是因为男女之情,对吗?”他不说,水溶替他说了出来。张太医冷汗涔涔,忍不住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水溶似乎并不恼,他面色无波无澜,张太医看不透他此时是何心绪,只听得他言:“本王知道了,今日有劳张太医了,改日,本王再登门道谢。”

    张太医似乎得到了宽恕般,提起的心这时才放下,“下官不敢居功,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送走了张太医,水溶又折回到了潇湘馆,向贾母和黛玉道别,虽他与黛玉已被赐婚,但男女有别,他也不好多在此逗留,贾母也担心他公务繁忙,不敢多挽留他。

    回到北静王府,水溶就一头扎进了书房。他翻看着下面官员们呈上来的卷宗,不禁有些疲乏。

    水溶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眉眼,此时耳畔传来敲门的声响,“王爷。”

    是李真。

    水溶疲慵道:“进来吧。”

    李真推开门走进来,对水溶恭敬道:“王爷,已经按您的吩咐,将白貂裘送到了贾府林王妃那里。还有一件事,奴才去送白貂裘的时候,听到贾府的下人说,过两日林王妃要去铁槛寺诵经祈福。想这天气,林王妃身子又略显单薄,贾老太君也不知怎么就应允了。”

    “铁槛寺?”水溶重复一遍,眸光望向李真,似乎想确认一下。

    今日去贾府,看那女子的身子骨并不算强健,这趟祈福未免着急了些。

    李真点点头,回道:“听说林王妃要祈福三日,落榻离铁槛寺不远的水月寺。”

    “水月寺来客干净,这样也好。”

    水溶吩咐道:“你去和贾老太君说一下,等林姑娘祈福完成后,本王亲自接送林姑娘回贾府,让她不必担心。”

    李真有些错愕,以他对水溶的了解,水溶并不是个会被情所困的人,如今却又是为何这么主动去接近林王妃?只是这话他断不会在主子面前问出来的。

    李真回过神,应道:“是,我这就去。”

    水月寺。

    冷月杳杳,清冷皎洁之色洒落人间,寺院中零星几个姑子走动,紫鹃穿梭走廊间,推开其中一扇木门跨了进去。

    黛玉正歪在床榻上看着一本经书,昏黄烛火在她脸上投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姑娘,我刚打了热水,姑娘泡一泡脚好入眠。”

    紫鹃说着,将盛满热水的水盆放在床边黛玉脚下,黛玉依言放下了经书,起了身在榻沿垂下了双腿,将一双玉足放进热水盆里。

    紫鹃则去收拾她们的行李。

    她一边收拾一边跟黛玉说着话,“依我说,北静王爷对姑娘还是花了心思的,这才赐婚没几天,又是请太医,又是送白貂裘的,姑娘还没过门呢,这要是过了门,不知道还会对姑娘怎样好呢。”

    “看来你对他的印象还挺好。”黛玉随口应着,并不放在心上。

    紫鹃将衣服都收拾好放进衣柜里,走到黛玉身边,与她同坐在床沿,真心劝道:“我本是贾府家生奴才,自姑娘来了后,老太太让我服侍姑娘,我的心自然向着姑娘。以前我也是想让姑娘和宝二爷在一起的,你们俩知根知底,从小感情就比别人好,如果真能成为夫妻,我也能在贾府继续伺候姑娘。”

    紫鹃这一番话说中黛玉的心事,黛玉忍不住落下泪来。

    紫鹃为她擦了擦泪,将黛玉的头缓缓靠向了自己的肩膀,她的手轻轻拍着黛玉的发间,继续说:“姑娘的心事我明白,宝二爷自然是个好的,可是如今皇上已经为姑娘和北静王爷指了婚事,这是断断不可忤逆的,不然别说姑娘,就连整个贾府恐怕也会被皇帝迁怒。

    那日北静王爷请张太医为姑娘诊病,我看着竟比宝二爷还好看些,从前只见宝二爷,便觉得是个极好的了,但北静王爷竟像个玉人似的,要不是他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我还以为是哪位神仙。姑娘待宝玉的心,我都看在眼里,但事已至此,姑娘也要看开些才是。”

    黛玉只无声落泪,并不应紫鹃,紫鹃自顾自说着,“姑娘如今已经二八年华,虽老太太有意将你和宝玉配成一对,奈何二太太对姑娘不甚欢喜,如果姑娘真的如愿许给了宝玉,可曾想过今后的婆媳关系该如何?”

    “我只当他是个知己,不曾想过这些。”黛玉有些闷闷的,胸口似乎被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紫鹃虽然不忍黛玉如此痛苦,但还是坚持劝说:“姑娘对宝玉的心是真的,宝玉对姑娘的心也是真的,不然全府都瞒着他姑娘和北静王爷的婚事,就是怕他受不了”,顿了顿,她有些心疼道:“只是委屈姑娘了。自己遇到这种事,却还要顾及到宝玉。”

    “别说了!”黛玉似乎承受不了这些钻心话语,打断了紫鹃,身子则转向了另一边。

    紫鹃朝黛玉那边挪了挪,轻拍着黛玉的后背,无声安抚着她。

    黛玉哭了一会儿,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紫鹃哄慰道:“姑娘,先歇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黛玉点点头,紫鹃扶着黛玉躺下,又去吹灭了桌上的蜡烛,与黛玉同睡一床,躺在了黛玉的外侧。

    窗外的夜空漠漠,月色依旧皎洁,寒冬的凉风阵阵敲窗,冷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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