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只留下一句,“明早去大殿找你们。”

    裴久跟着领路的小僧走了许久才到舍房,这里有些偏。她心中有事没太留意周围的环境,前方的小僧停在一间房门前,对着裴久轻声道。

    “檀越,到了。”

    “好,谢谢。”

    裴久走进去才发现这间客房大得离谱,里面没什么装饰,只有一张床铺和一个木桌。这应该是用大殿改的客房,不过这门离床铺也太远了。

    她快步走到床前将自己放倒在床上,白日里空心大师的话一直埋在她心中。会是爸爸吗?除了他又有谁会舍掉来世换她重生呢?壹壹还活着,宁菱在她不会做傻事。

    如果真的是爸爸的话,那她就努力活得就一些好了……

    困意袭来,她慢慢睡过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还在想,这屋中的檀香味还挺好闻。

    “阿久,阿九”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裴久睁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男子,这人此时久站在门口正冲她招手。裴久看不清他的脸,却永远忘不了这个声音。

    ‘阿久,今天你生日,我一定会赶回去的。’

    ‘祝我们阿久生日快乐!’

    爸爸……

    “阿久,别睡了,来我这里。”

    裴久听话坐起来,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她走的很慢,像是走快了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

    “阿久,快过来,别睡了。”

    等她快走到门口时,她才看清这人的样子。他浑身都是血,身上的白衬衫被染成红色。头上还有一道伤口,此时正不停的往外流血。

    这副样子和她接到电话赶去现场时看到的一模一样,一样的白衬衫、一样的伤口以及一样的窒息。

    窒息。

    床上的人猛然坐起来,剧烈呼吸着,下一秒她睁开眼,看到了火花,这屋子…着火了。

    裴久连忙从床上下来,想离开这个房间。脑袋像被人撕裂了一般,入目的火焰变成了另一场大火。她听到有人在笑,是她十分熟悉的笑声。那人在说。

    ‘裴临河,我来找你了。’

    ‘裴临河,你当时也这么疼吗?’

    窒息感再次环绕上来,裴久晃了晃脑袋努力分辨过去与现实。她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下一秒被桌子绊倒在地。

    ……

    房门急急被人推开,梁潇时迅速坐起身来,手摸向枕边的短刀。

    “主子,刘公子那边出事了。”

    是梁二。

    已是丑时,原本静谧的极乐寺此时却灯火通明,宋祈、迟笙以及梁二正疾步朝裴久住的偏房赶去。路上不少僧人拿着水桶奔走。

    “属下子时接到梁三那边的密报,便离开了刘公子这边。等再次回来就看到客房起了大火,属下本想进去但火势太大,属下…进不去。”

    “这么大的火势怎么会没人发现?”

    说话的人是宋祈,几人收到消息便匆匆赶来。他匆忙收拾,头发还有些凌乱。迟笙就更狼狈了,此时他的脚上仅有一只鞋子,另一只鞋子还没来得及穿。就被宋祈拉走了。

    梁潇时收到消息就直接往这边赶,将这三人落在身后。

    “火势最开始不大,刘公子身在房中本应第一时间察觉的,但不知为何到现在都没见刘公子的身影。”

    “这处地方太偏了,客房不多。大晚上的大家都在睡觉,根本没人注意。”

    迟笙顿住脚步,眼中倒映着火红的光点,那火势比他想象的大,在黑夜中好似是吃人的火妖。

    “刘十安怎么会被安排到这么偏僻的位置?”

    偏得他这个多次来此的人都没走过这条路。

    “如今正是极乐寺香客最多的时候,所有的客房都住满了,刘公子住的这间还是用废弃大殿改的。”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周围只剩烈烈风声。

    今天是大风天。

    梁潇时就站在大火前,身旁是匆忙灭火的僧人。他身上只披了件玄色斗篷,面上看着还算镇定。宋祈几人到时就看到住持在他身旁劝说让他远离这里,房梁被大火烧穿不知何时会倒塌。

    但梁潇时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宋祈和迟笙叫他也不回应,宋祈看他一直盯着火场心里总有中不详的预感。

    没一会儿,梁一急匆匆地过来。

    “主子。”

    梁潇时这才有了反应,微微侧过头看他。

    “属下带人搜查了方圆十里,没…没见到刘公子。”

    没有人愿意往最坏的方向上想,但现在所有的结果都在往那个方向指。迟笙觉得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得安静,安静到让他想起了往事的细节。

    “刘十安好像…畏火”注意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他强忍着泪意道,“我记得之前上街她被街头杂技吓得直接呆住了,脸白了好一阵子,那个…杂技就是…喷火。”

    迟笙话音刚落就见一道人影飞快的朝火场冲去,几人方才都在听迟笙说话,没注意梁潇时早在他说完第一句话之时就打湿了斗篷。

    宋祈在一旁咒骂,“他一直盯着火场是在找入口!还愣着干嘛啊,快点救火啊!”

    现场正是兵荒马乱之时,一人高喊,“找到了!找到人了!人在桃林尽头!”

    ……

    裴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教缩小版的她武功,她学了好久好久终于学成了。她信心满满的给师父展示自己的成果,面上糊了一层马赛克的师父沉默了。

    在她马上要怀疑自己的实力时,马赛克师父开口了“你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

    梦里的她不想走,裴久也不想走。她这一生遵纪守法,没做过一件恶事,她为什么逃?马赛克师父听不到她的疑问,自顾自的说,“你听,有人在叫你,你就往他那逃。”

    随着他的话音,裴久真的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刘十安,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把你的钱全部烧了,把你的首饰、珠宝全部送给迟笙,把你的秘密昭告天下。”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恶魔低语,说出来的话更是可怕。

    裴久:???

    裴久:!!!

    裴久被吓醒了,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人就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开门声再次传来,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变成了两双。

    “小兄弟,不对,小姑娘,我们又见面啦。”

    是那日医馆里的粉头巾医师,但裴久已经没时间思考这两人什么关系了。她呆呆的看向梁潇时,还有精力跳转思绪——原来他在梦里说的秘密是这个秘密啊。

    “姐姐,又见面了,真巧。”

    裴久假笑,强撑罢了。

    “是很巧哦,我大外甥急急忙忙的遣人叫我给人治病,我来了才发现是熟人。”说完,萧颜话音一转,“你病得很严重,这次可别讳疾忌医了。”

    裴久笑不出来了,她有些心虚的偷瞄一旁一言不发的梁潇时。

    萧颜了然的点了点头,“你们先聊,我再去研究研究药方。”

    等人走出去,裴久挣扎着坐起身双手乖巧的放在身前,小心翼翼的开口。

    “梁公子,或许,你能不能,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一下呢?”

    梁潇时就那么沉默的看着她,看得裴久后背发凉。

    “你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裴久闻言一愣,她以为梁潇时会更在意她女扮男装的事。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原主之前的事她都不清楚。虽然原主是敌国的贵族,但她是一心向着宋国的好人。大反派会觉得她疯了吧。

    “小姨说你…”梁潇时停顿了下,方才开口,“早该中毒身亡了,但有人一直用药吊着你的命。”

    “我…原来萧大夫是你小姨。”

    “别岔开话题,你不是让我听你解释吗?那么就请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的刘公子解释吧。”

    裴久的头很痛,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了。但她明白现在必须解释清楚,不然她和梁潇时之间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我最开始的记忆,是在京都。我被顾府的马车撞倒,有人叫我刘十安,她说我有天极文书,我是天极的学生。”

    “所以我就来了书院,我想知道自己是谁。”

    “梁公子可以提问,我会把我知道的、记得的都告诉你。”

    裴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她有些忐忑的等着大反派发问。

    梁潇时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相没相信。

    “你的意思是你失忆了,忘记了过去的事。所以你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女扮男装进京求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毒。你就一直顶着空白的脑袋在书院混得风生水起,和同窗闲聊的家常是随口瞎说的、什么有个朋友也是你灵感突发现编的。编的毫无破绽,你挺聪明啊。”

    裴久:……好吧,他没信。

    她直起身板,将手抬起做发誓状。

    “我以上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果有半句假话,就天打雷劈不得…”

    一只修长的手强硬的捂住了她的嘴,方才着急解释裴久现在才注意到他手掌裹着纱布。

    “这种话不能瞎说,别让我再听到第二遍,记住了吗?”

    对上他的视线,裴久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梁潇时确认她是真的听进去了,才放下手掌。

    “你的手怎么了?”

    闻言,他垂下的手指微微弯了弯,像是有些不适应被束缚住。

    “没事”

    “那你现在相不相信我了?”

    “嗯”

    “那你还有问题要问我吗?”

    “你的毒什么时候中的?”

    “我不记得了。”

    “是谁给你下的毒?”

    “我不记得了。”

    “你中的什么毒?”

    “我不记得了。”

    梁潇时直直的看着裴久的眼睛,就对上她那写满无辜的脸,他深深的闭了下眼。

    “你还记得什么?”梁潇时抬手按了按鼻梁,这才继续尝试。“是谁在为你医治?”

    “我没见过她,只知道她叫阿肆。”

    “她现在在哪?”

    “兖州”

    竟在边关,梁潇时低头开始深思。“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真正的刘十安吗?”

    裴久心中咯噔一下,还是来了。这是她最不想承认的事,可她不想对他撒谎。大宋和大元有极深的、无法和解的恩怨,梁家世代从军,若说大宋谁最恨大元那一定是梁家军。

    “我…不是”

    梁潇时点了点头,看上去并没有很惊讶。但是他的情绪向来不外露,裴久一时也拿不准他的想法。

    “你叫什么名字?”像是怕裴久被吓到,他缓了缓语气。“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本名?”

    “裴久”

    裴久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为了确认她又强调了一遍。

    “我叫裴久,长长久久的久。”

    梁潇时看着她突然亮起的眼睛,缓缓地重复。

    “裴久”,他瞥了眼自己的手,像是突然想起昨晚的大火。“你昨天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少女蓦地吐出一口血来,她有些无措的看了眼粘满血的被褥,注意到梁潇时凝重起来的表情故作无事地开口。

    “老毛病了,你别害怕。”

    下一秒裴久软趴趴地像外倒去,一只缠满纱布的手将她揽过,她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梁潇时抱着人冲进药房的时候,萧颜还扎在医书堆里。看到来人她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把脉,随后松了一口气。

    “她没事,我刚刚给她下了一剂猛药,先把她堵塞的经脉打开,她这身子受不住也正常,等下我开几副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注意到梁潇时看她的眼神,萧颜心虚的正了正粉头巾,她边推梁潇时边道,“你先带她回去,我去给她熬药。”

    看着人离开的背影,萧颜脸上轻松的神色消失,她摇了摇头,认命去给人熬药了。

    房间内,梁潇时将手中的帕子拧干,一点点为裴久擦拭脸上的血迹。他的动作很轻,如果裴久醒着就能发现此刻他的手在颤。

    过了许久,裴久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血迹,梁潇时这才收回手。房门被人打开,萧颜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就看到自家外甥像望妻石一般静静的盯着人家小姑娘。

    简直没眼看,梁潇时看到她后十分自然地接过药碗。萧颜为床上的人把了脉,确认人没事了。这才又将视线转到自家外甥身上,她放低音量说道。

    “喂完药来药房找我。”

    看到人点头才离开。

    梁潇时搅了搅手中的药,将勺放到嘴边吹了吹才喂给裴久。但昏迷的人没有自主吞咽的意识,喂进去的药流出了大半。

    梁潇时急忙用手帕接住流出来的药水,又试图掰开裴久的嘴。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药都没喂进去多少。

    他皱了皱眉,凑到裴久耳边。“裴…久,喝药。”

    没用。

    “你再不喝药我就把你的银票全没收。”这话如同恶魔低语,梁潇时将裴久的脑袋抬高了些,这次终于顺利将药喂进去了。

    小骗子,心里只有钱。

    梁潇时到药房的时候,萧颜还在医书中挣扎。

    “小姨”

    看到来人,她才从医书中抽离。她放下医书走到草药台子边。

    “这小姑娘就是你之前说的人吧?”

    “嗯”

    这声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却让萧颜拿药的手紧了紧。注意到她的脸色,梁潇时轻声开口。

    “很严重吗?”

    一句话将萧颜拉入回忆中,当年,幼时的梁潇时也是这么问她的,那时她没救活姐姐。现在她也没有把握救回外甥媳妇儿。

    “她中的不是毒,是蛊。这蛊至少是十年前种下的,早已深入内里。”

    听到这话,梁潇时怔在原地。他面上依旧是毫无表情,但他的唇色正在慢慢苍白。

    “我不善蛊,但小姑娘背后的医师精于此道。她身上的药丸配方十分精妙,我想去和这位大师合作。我走药理,她走蛊道,想来会容易一些。”

    “她在兖州,我派人去找她。”

    “兖州?那不是你父亲驻军的地方吗?这样吧,你派两个人送我去兖州。那里靠近大元对蛊毒更熟悉些,更容易找到解蛊配方。”

    说着,萧颜便开始风风火火的收拾东西,她已经许久未曾离开京都了,一时不知该收拾些什么。

    “小姨,谢谢。”

    “你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她叹了口气,又道“阿时,普天之下只有大元北部的人善蛊。这蛊毒在她幼时便种下了,不管怎么说,这小姑娘都与大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阿时,大宋与大元的恩怨你应该很清楚。你是梁家人、是大宋第一位女将军的儿子,在做决定之前你要仔细想清楚。”

    梁潇时身侧的手蜷了蜷,他抬眸对上那双与他有相同颜色的眼睛,深蓝色的瞳孔看不出情绪。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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