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等她再次睁眼时天色已然大亮,裴久睁开眼就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的舍房。嫩粉色的纱帐被人拉开,一个陌生的小丫鬟笑眯眯的掀开她的被褥。

    裴久想出声阻止,这才发现这副身体并不受她控制。她只能看着‘自己’被丫鬟强行架起,随后‘她’开口了。

    “长生,几点了?”

    丫鬟圆圆的脸蛋看着十分讨喜,脆生生答道。

    “小姐,已经午时了。”不知想到什么,她哎呀一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今日是阿肆姑娘给您看病的日子,你快些起来吧!”

    ‘裴久’闻言飞快地下了床,急急忙忙的选了套青豆色衣裙,嘴上还逞强。“笑死,我会怕她?”

    名唤长生的丫鬟动作麻利的打开抽屉,在一堆发带中抽出两条青豆色的,飞快地给‘她’扎了个双花髻。

    等主仆二人匆匆忙忙收拾完来到大堂时,就看到一身穿紫色长袍的少女早已等在厅中,她手中还拿着几根长针。

    ‘裴久’看到那几根折射着微光的长针时,身子明显抖了一下,极快的躲到了长生身后。

    “裴小九,你又迟到了。”

    “哈哈几天没见四四你又漂亮了。”

    ‘裴久’笑得勉强,推着长生慢腾腾的往前走,大有随时准备跑路的架势。

    一根针破空扎在了‘裴久’脚边,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显然没什么耐心。

    “赶紧滚过来。”

    话音刚落‘裴久’便三步并两步的坐在了紫衣少女身旁,乖巧的伸出了手。紫衣少女瞥了‘她’一眼,像是满意‘裴久’的识相,很随意的捏住‘她’的手腕。

    一旁的长生像是对这情形已经司空见惯了般,两手同时用力扒出地上的银针,拿出帕子仔细认真的擦着。

    把脉的时间越来越长,紫衣少女的眉头也随着皱的越来越深。许久,她才松开‘裴久’的手,冲一旁的长生做了个手势。

    长生点点头跑上前将‘裴久’手臂上的衣服撸起,只见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孔。

    ‘裴久’可怜巴巴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可那人丝毫不动摇,对着‘她’的手臂扎了数十针。‘裴久’直接被扎成了刺猬。

    一刻钟后,紫衣少女拔出一根银针,霎时便有青黑色的血从针孔中流出。她拿出瓷瓶接住这不正常的血,等瓷瓶被装满后紫衣少女才将银针一一拔出。

    裴久看到那些银针缓慢的变成黑色。

    长生见人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赶紧拿出手帕为‘裴久’擦拭。

    “施针只能减缓蛊虫侵蚀的速度,我最近想到一个新的思路。”

    “如果能将你体内的蛊虫引出心脏,我就有办法将它取出来。”

    一旁的长生闻言十分高兴,‘裴久’却是不见丝毫喜意。

    “我记得只有宿主身亡,蛊虫才会离开。”

    “四四,如果我哪天死了,你一定要把这蛊虫抓出来好好折磨一翻。你这般歹毒…”

    名为阿肆的姑娘狠狠敲了她的后脑勺,长生此刻也不笑了,幽怨的盯着‘她’。

    “小姐你又说这种话,我一会就告诉刘叔。让他再罚你站一个时辰的梅花桩!”

    还没等‘裴久’回答,一个声音便从厅外传来,音调没什么起伏,但在场的几人都能听出不对来。

    “长生,你先去替少主收拾行李。”

    闻言,厅内的几人都是一怔。‘裴久’方才散漫的神态消失,沉默的看向来人。

    熟悉的身影快步走进,她看到了大刘承恩那张熟悉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元帝发现你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她’蓦地轻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嘲意。

    “刘叔,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裴久没听到刘承恩的回答,梦境开始破碎,她的五感像是被屏蔽了一般,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方才还清晰的人脸在她睁眼的那一刻变得模糊起来。

    裴久盯着熟悉的床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天边只有几道朦胧的光线,透过窗纸照进屋内。她下床点燃桌台的蜡烛,缓缓拉起袖口——手臂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梦中密密麻麻的针孔。

    白日里刘承恩告诉她的事与梦中的重合,或许这就是真相。

    裴久捏了捏鼻梁,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原主的过去。梦中的一切真实的好像她早已经历过一遍一般,越了解、越熟悉。

    她将信息全部在脑中过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漏洞。此时睡意全消,裴久拿出纸笔将今日梦中的全部都记了下来,藏在两本书的夹层里。

    太阳慢慢升起,日光从遥远的天边而来,最终落在大地上。玄衣少年敲响了房门,随后将缠着纱布的手从宽大衣袖中拿出放至身前,安静的走到梧桐树下。

    房门并没有被人打开,但那人的声音却在空中响起。

    “梁公子是在等我吗?”

    少年回头就见门口的身影,这人今日罕见的穿了一身绯色劲装,腰间挂了块莲花纹玉佩,头上随意地插了根木簪,手中还拿着一个纸袋。总见她穿各种各样的绿色衣袍,此刻她的打扮倒是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裴久没错过他脸上的惊诧,笑着解释。

    “我尝试着换种风格,怎么样?还不错吧。”

    她拉着梁潇时走进了他的舍房,娴熟的将纸袋打开取出里面的早餐。这点东西本来她在去学堂的路上就能吃完的,但是梁公子做不出边走路边吃东西的‘不雅行径’。

    她几口吃完早餐,闲来无事,只能盯着对面的人细嚼慢咽的吃包子。明明吃的是同一个东西,为什么她俩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呢?

    梁潇时察觉到她的视线,缓声开口,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这么难吃的东西你是怎么吃完的。”

    裴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可吃不出来好不好吃,珍馐和馊饭在她这是一个味道。不过,原来学校的食堂难吃这件事是不分年代的。

    想到这,她不自觉摇了摇头,学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你在想什么?”

    一句话将她飘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觉得这东西好吃?”

    裴久对上梁潇时探究的视线,咽了咽口水。

    “还…还行?”

    对面的人皱着眉,像是不太相信有人会觉得这东西好吃。裴久看着他的神情,觉得这包子可能真的很难吃,才会让大反派这个面瘫露出如此丰富的神情。

    “你不会是没有味觉吧?”

    本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裴久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话道。

    “你怎么知道?”

    梁潇时:……

    空气顿时安静,看着大反派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裴久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最近这人知道了她太多秘密,她在他面前就下意识放下了警惕,简而言之就是她在梁潇时面前是没带脑子的。

    而且当时萧颜前辈问她的时候,裴久秉持着不能对医生有所隐瞒的传统,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全都说了。

    她没想到萧颜前辈也这么有原则,坚持了不透露病人隐私的原则。没有将她的具体情况告诉梁潇时。

    “如果我说,我刚刚也是开玩笑的,你信吗?”

    梁潇时被气笑了,他看着面前正在卖乖的少女,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觉得我是你吗?”

    裴久自然不会回答他这个明显带着讽刺意味的话,对面的人继续追问。

    “这种状况多久了?”

    “刚入书院的时候还能吃出一点味道,现在彻底没了”

    “还有别的症状吗?嗅觉?听觉有没有变化。”

    裴久桌下的手揪着玉佩下的流苏,低着头小声回答。

    “…没有了。”

    “裴久,看着我的眼睛。”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他,此刻的他面无表情,眸中带着些别的情绪。

    “嗅觉也…出了点问题,不过吃了阿肆姑娘的药之后好多了!”

    然而,她的补救并没有丝毫作用。

    “你之前说不管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那这些事你为什么不说?”

    裴久最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下意识小声狡辩。

    “这些事你也没问啊”

    梁潇时看着她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直接起身走了。

    裴久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慢腾腾的将桌上的垃圾一一捡起收入纸袋中,一滴水滴悄无声息的落在木质的桌子上。她吸了吸鼻子,转身走了。

    ……

    等傍晚几人回来的时候,景苑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梁潇时看向裴久的舍房,那一片漆黑一点亮光也无。

    他磨了磨牙,这小没良心的,竟然一整天都没来找他。

    行,她有脾气。

    “今日刘十安一直没来上课,我还以为她在景苑休息呢。不来上课也不在景苑,这人不会又去金轩阁查帐了吧!”

    迟笙在梁潇时耳边絮絮叨叨。

    “昨日就你俩在舍房,潇哥,你知道她去哪了吗?那个身体还总乱跑,真是…”

    “我不知道,我又没问她,她怎么会主动告诉我?”

    梁潇时冷哼一声,先一步朝自己的房间。

    迟笙和宋祈对视一眼,觉得这两人应该是吵架了。两人快要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梁潇时依旧站在门前,迟笙好奇的走上前问。

    “潇哥,你站在这干嘛呢?”

    梁潇时看着上锁的门,这回是真被气笑了,小没良心的还知道给他锁门。

    但是他他妈的没拿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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