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裴久在迟夫人的帮助下成功见到了许久未曾出门的顾朝时,两人在迟家的酒楼中待了许久。平日滴酒不沾的裴久一反常态的点了五坛千里香,一杯接一杯的往自己嘴里灌。

    “你知道吗?我临走的时候还帮他锁了门。我怎么这么贴心啊!”

    “以前又没人对我这般上心”,她小声嘀咕,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我有些小错误也很正常。”

    顾朝时听她东拉西扯的将事情讲完,顾不上指责裴久之前对她的隐瞒,只一边努力抢她手中的酒杯,一边温声哄着。

    “梁公子怎能将你扔在舍房中呢?阿九你明明已经知道错了。”

    “好了我们不喝了好不好,你身子不好要少喝酒。”

    她召来侍女将桌上的酒全部撤了下去,裴久此时已经有些醉了,抱着一个空酒坛不撒手。她是习武之人力气极大,顾朝时劝说无果只能随她去了。

    她细心的拿出手帕替裴久擦拭嘴边的水渍,裴久看上了帕子上绣的桃花,抓着帕子不松手,连方才心爱的酒坛都不要了。

    一块帕子而已,顾朝时也没在意。她见裴久恢复了些理智,这才轻声劝她。

    “我之前因着表哥的关系也曾近距离见过梁公子几次。他看什么东西都是淡淡的,他看我的眼神更是与看石头没有任何区别。再加上他出身极高,之前有人惹恼他,他都是直接打的。”

    “今日你惹他生气,他也只是负气离开,并没有打你或者将你赶出去吧。你自己也说了是你答应他的事没有做到梁公子才生气的。”

    裴久手中抓着帕子,安静的听着小姐妹的劝说,看上去乖巧极了。顾朝时看她这副模样不由心软,伸手抚了抚她凌乱的脑袋。

    “要不这样,我帮你想想法子,咱们明日去和梁公子道个歉。好不好?”

    裴久闻言乖乖的点了点头,眼睛忽地一亮,她拍了拍胸脯。

    “我有钱!我给他买礼物!”

    两人又到金轩阁三楼,刘璋笑眯眯的为她们打开了隐在角落的一扇门。这里面是金轩阁的库房,装的都是极为珍贵的珠宝、首饰。

    这地方裴久也是第一次来,虽然她知道原主有钱,但是她没想到原主这么有钱。她带着顾朝时一排一排的选,不期然看到一只雕刻精妙的手镯。

    裴久将手镯拿起端详,刘璋很识相的在一旁解说。

    “少…东家好眼光,这是最近进的一批暗器中最完美的一件。”

    顾朝时看着这极细的手镯,实在看不出哪里有机关。

    “暗器?”

    裴久将银镯竖起,在其内圈处看到了一个极隐蔽的按钮。她在按钮周围找了一圈,果然看到一个极细的针孔。

    “少东家好眼力,这枚银质手镯内有8根毒针,操作简单,只需用手轻轻一按便可。这枚手镯是极适合姑娘佩戴,以此自保的。”

    刘璋话还没说完,裴久便将手镯带到了顾朝时的手上。大小正合适,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太贵重了。阿久,还是你带比较好。”

    这般精巧的机关,在京都也是少见的。顾朝时受宠若惊,她伸手想将手镯脱下。下一刻,手腕被人握住。裴久冲她眨了眨眼睛。

    “我的身手不需要这东西自保,这镯子正适合你。”她想到什么,阴恻恻的笑了,“如果以后有人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就拿这镯子把他射成刺猬。”

    “可是…”

    “没有可是,朝朝,最近京都风云变幻,你带着这个我能安心些。”

    顾朝时闻言不再推辞,她不想成为阿久的负担。

    裴久见她收下,便开始安心给梁潇时挑礼物,她时不时询问顾朝时。

    “送男子什么比较合适?”

    “发簪如何?我之前送表哥发簪他看起来很开心。”

    裴久摇了摇头,“我之前送过他一支了,而且迟笙只要收到礼物就会开心,他的反应没有参考价值。”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睛蓦地一亮,转头询问一直候在身旁的刘璋

    “玉佩在哪?我就送他一块玉佩好了。”

    顾朝时犹豫了一下,想到这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终是没有开口阻拦。刘璋在大宋生活多年自然知道这边的一些习俗——在大宋,只有男女定情时才会互送玉佩作为定情信物。

    但是作为一名优秀的、最有眼力的员工,他自然不会开口劝阻——优秀员工守则第一条,不要在领导正高兴时上前扫兴。

    裴久一眼相中一块黑玉原石,拒绝了热心员工刘璋的代雕刻服务。她风风火火的带着顾朝时去后院找金轩阁最优秀的雕刻师傅教她雕刻。

    顾朝时在她的极力劝说下也选了一块白玉原石,两人就这样在金轩阁后院待了一下午。临近天黑时,裴久遣人将顾朝时送回了迟府。

    顾朝时充分展现了优秀的雕刻天赋,用一下午的时间雕出一只活灵活现的狐狸,只差些细节需要细化。雕刻师傅在她身旁连连称赞,夸得她整个人都自信起来了。

    顾朝时走时依依不舍,最后是裴久答应第二天再邀她雕刻这才勉强将人劝走。

    等人走后,裴久长叹了一口气。拿着被她刻的坑坑洼洼的玉石去找雕刻师傅请教,师傅看着那块四不像的黑玉只觉心在滴血。

    上好的玉石就被这般糟蹋了,偏偏少东家死活不让他帮忙。

    裴久想在圆形玉佩上雕一头仰天长啸的狼,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手。忙了一下午她连一个狼头都没雕出来,反而快把自己的手指扎成刺猬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师傅又拿出一块玉石。他刻一刀,裴久跟着刻一刀。

    就这样慢腾腾的刻到天微微亮之时,院中的烛火不再是最明亮的存在,她手中的玉石才有了正常的形状。

    在她认真雕刻时,身前忽地出现一双靴子,裴久抬头就看到了大刘承恩,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刘承恩没有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仓促缠着纱布的手。

    过了不知多久,他身上的低气压冻得雕刻师傅不自觉抖了抖。裴久这才又抬起头看他。

    “您有什么事吗?”

    “你很在乎他。”

    他用的是陈述句,也没有说是谁,但是裴久还是听懂了。她几乎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像是十分认同他的话。

    “刘大人觉得我不该这么做吗?”

    “你的手不该做这种粗俗的事,而且你不喜欢,也不擅长雕刻。”

    一旁的雕刻师傅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裴久看着对面那人的眼睛,笑了笑,她一字一顿道。

    “但如果是为他做的话,我觉得我喜欢。”

    刘承恩没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转身离开,只留下一瓶药膏。

    天刚亮顾朝时就来了,她昨日住在姨母家,出行比较自由。她进来时就看到裴久正缠着雕刻师傅教她细化,此时的师傅早已双眼无神困得直磕头。

    显然,裴久一晚上没睡。

    顾朝时秀气的眉头蹙了蹙,有些不赞同的开口。

    “你怎得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看到裴久笑嘻嘻的打着哈哈,她接着道。

    “若是让梁公子知道肯定又会生气的。”

    裴久:……

    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顾朝时。

    “朝朝人美心善,肯定不会告诉他的。对吧?”

    顾朝时戳了戳她的额头,“净会装可怜!再有下次,我准保跑到梁府告你一状!”

    裴久计谋得逞,又笑着夸了人几句。

    等二人又处理完细节,裴久满意的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成果,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锭塞到雕刻师傅手中。原本困得不行的师傅直接就清醒了。

    “辛苦你了,这是你的…赏银,我给你放一天假,你回家休息吧。”

    原本心里还有些不满的师傅瞬时眉开眼笑,“多谢少东家,这都是小人分内的事。再说少东家也很有天赋,我也没操什么心。”

    裴久摇了摇头,摆手示意人可以走了,这师傅真是什么胡话都敢说啊。

    ……

    梁潇时今日一回景苑,就注意到了东厢房那头探脑的人。他轻飘飘的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往自己房间走。

    原本他每日回屋后都会马上打开窗子,今日却像是为了赌气一般没开。他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沉默的看向门口。

    许久,敲门声都没有出现,梁潇时收回视线,自嘲的笑了笑。

    说她没良心还真就没良心。

    近日天气格外的冷,今日尤甚。窗外时不时传来梧桐树的呜咽声,梁潇时起先没在意,小姨已经顺利到达了兖州。

    她在信上写道,‘兖州干燥,据密信寻到医师。此人年纪甚小,性情古怪甚吾,住处布满毒虫。与吾比试医术,输于吾。吾觉有趣,将与之共商解毒之法。’

    梁潇时逐句看完,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最近边关不太平,今上隐约有要派他和宋祈前去的意思。很可能过完新年就会动身。

    他拿起梁三送过来的密报,细细看了起来。忽地,他停下动作,窗外细细簌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梁潇时走至门前,缓缓将门打开。门前不远处的红色身影听到动静,立马回头。她将自己裹得极严实,火红的狐裘罩在她身上与这萧条的秋日格格不入,但是她却意外的成为了灰白中唯一的生机。

    裴久看到他后神情有些惊喜,她动作迅速的蹲下身子,努力拖动着什么。这个姿势有点滑稽,她就顶着这么滑稽的姿势倒退着朝他走来。等她飞快的挪动到他身前,梁潇时才注意到她脚边有个极大的木箱。

    “让让。”

    他沉默的侧了侧身,裴久顺势将木箱拉进来。等梁潇时关好门回来,就看到她已经将厚重的狐裘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看着有些宽大的月白色长衫,此刻正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水喝,他默了默也没说话安静的走回原处再次看起了密报。

    裴久就这么被他无视了,她拿起水杯小口喝着,时不时偷瞄一眼对面的人。她两只手被宽大的袖口遮着,一丝也没露出来。

    “我昨日新得了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对面的人没理她,像是看不到她这个人一般。裴久丝毫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道。

    “小鹅、小鸭子和小鸡正在一起做伸展运动,小鹅先将头在顺时针转动一圈,小鸭子跟着也将头顺时针旋转了一圈,小鸡最后跟着旋转。不过她的脖子比较短,绕着绕着就挫到了。于是它大喊!”

    “我错啦!我错啦!”

    她看着梁潇时,语气很真挚,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梁乙安,我错了。我不该因为怕你担心就骗你的;也不该在你生气的时候逃避问题。”

    “我之前从来没和男子这般亲近过,所以我…有时候会不知道该做什么。”

    对面的人神色微动,终于开始对视她。裴久再接再厉道。

    “如果你以后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就说出来,我都改。”

    梁潇时终是矜持的点了点头。

    “你什么不需要改,只要不再骗我就好。”

    裴久讨好的冲他笑了笑,“我一定不会再骗你了!”

    后来的梁潇时表示:女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见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木箱上,裴久立马打开,一件一件拿出。

    “天冷了,这是金轩阁新进的狐裘,我觉得适合你。就拿回来了。”

    “这是个虎绒的棉帽,很符合你的气质,你冬天带正好。”

    “这套玄色劲装不知道你穿合不合适,一会儿试一下吧。”

    “这腰带我忘记是什么材质的了,但是你带应该会好看。”

    “这个是靴子,刘璋知道你的码数,我就拿了。”

    “这是狼牙箭,我觉得很帅就给你拿回来了。”

    “这个是玉雕的发冠,上面刻的是天狼。”

    梁潇时看着逐渐堆满的舍房,怀疑她这是把金轩阁值钱的东西都搬过来了,不由心尖一软。

    “还有这个”,裴久兴奋的掏出一个画轴,梁潇时还在想是哪个名师的画作,就见她将画打开了。是与迟笙房中那幅完全不同的画风,画中少年身穿劲装,手拿长剑,眉眼间充斥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这是裴久大师原创的将军图!”

    梁潇时挑了挑眉,总看她画那比例奇怪的小人画,他竟不知道这人画技如此高超。

    “这些是你准备的赔罪礼?裴大小姐还真是财大气粗。”

    裴久露出地主家傻儿子的标准笑容,丝毫不在意他话中的揶揄。

    “为博美人一笑,我散尽家财也不为过。”

    对面的人微勾的唇角缓缓消失,眼见势头不对,裴久放下手中的画转头跑了。

    “梁公子明天再见!”

    房门被人轻轻的合上那个,梁潇时方才刻意收敛的嘴角再次勾起。看着堆了满屋的衣服首饰,他摇了摇头,起身在一片凌乱中拿起那副画。

    ……

    迟笙第二天来找梁潇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最醒目的画卷。于是裴久一大早拉开门就对上了一双带着控诉的狗狗眼。

    裴久:……有才能的人总是承受更多。

    她最后答应在迟笙小公子的生辰时加送一幅他骑着高头大马、手拿大刀威风凛凛的巨作,这才安抚好了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的人。

    时间一晃而过,裴久近来又收到了阿肆姑娘和萧颜联手研制的药丸。这次依旧是由刘承恩送来的,他来时还带了阿肆姑娘给裴久的一封信。

    裴久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位一直存在在别人口中的阿肆姑娘的消息,她打开信发现上面只有一句话。

    ‘快点给我把这个啰里啰唆的老太婆送走!’

    裴久:……

    看来这两位大师相处的不是特别愉快啊。

    裴久吃了新药丸的第一晚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她正举着长剑,剑尖浅浅停在一位身形高大修长的男子喉间。这人身穿月白色长衫,发丝梳的规规整整。端得一派清风朗月、温润公子之态。

    即使被人剑指咽喉也未见半分恼怒,他冲裴久浅笑道。

    “阿久妹妹剑术卓绝,是在下技不如人了。”

    ‘裴久’没说话只默默将剑收回剑鞘中,她这副样子那人也并未觉得冒犯,继续说道。

    “长舟这次去巫都前,特地嘱咐我多关照你一些。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我更需要人照顾。”

    ‘裴久’摇了摇头,语气里不难听出她与这人应是不熟的。

    “柳公子不必如此自嘲,人各有长,若论在文学上的造诣我兄长连你的半分都不及。”

    对面的人像是被她逗笑了一般,朗声笑道。

    “若是你兄长能有你一半的觉悟就好了。”

    “你想让我又什么觉悟?”

    一男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裴久’惊喜回头,就看到身穿黑色劲装、身形其长的男子。这人的长发被高高束起,手持长剑,身上带了些肃杀之气。

    裴久还在打量这人,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朝这人跑去。

    “兄长回来为何不提前派人传话?”

    她跑到这人近前停下,上下打量着来人。头发被人恶意揉乱,面前的人弯下身子与之平视,他嘴角勾着,看上去心情不错。

    “别看了,你哥我没受伤。”

    离得这般近,裴久这才看到这人眉骨处有一道极长的疤,她忙将这个特点记下。

    待她还想再看时,画面突变。肩膀传来刺痛,裴久抬眼就对上一双黑眸,是和方才一般无二的脸。但这时他脸上没了笑意,黑眸深沉似水,里面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裴久知道他是谁,裴幼生,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你快逃,逃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

    是和之前梦中一样的话,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像看客一般静静等着原主说话,但是这次身体的控制权仿佛又回来了一般。

    裴久尝试着发音。

    “你…”

    可以!但是这话随之被人打断,对面的人蹙着眉看她,像是在看自家不听话的孩子。

    “我早就知道了,裴久,你姓裴,你是我的妹妹。所以你得听我的,我要你活下去。”

    裴久有心想问他知道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这人连同周围的一切就都消失了。

    她看到了熟悉的床帐,梦醒了。

    她再次将梦中的一切都记了下来,即使他们的长相随着梦醒开始慢慢消失。但是裴久还是记住了裴幼生眉间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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