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训练计划我还需要和康复师仔细探讨一下，你先回家休息吧，膝盖的伤需要静养，在我通知你之前，不要让我在冰场看见你。”李霆轻推着林溯往外走，平日里有什么事都好说好商量的教练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带上了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啊不是……教练……”

    “我可以……”林溯挣扎着想要回过身。

    “你不可以，这次没得商量，行了，你就休息几天吧祖宗。”李霆一路推着林溯走到了俱乐部门口，林溯还想为自己争辩一下，她用力止住脚步回头，却看到了在李霆身后跟着一齐走出来的迟慕。

    李霆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和林溯一齐回头，迟慕缓缓走到二人前站定，看到他们回过头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地，不自在地伸手捋了捋脖颈。

    “那个……我来找李教练商量一下怎么处理舆论，毕竟他最清楚你的情况。”迟慕开口，话语却是对着林溯。

    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几分不对劲，他复又补充道：“见你们往门口方向走，我也就跟过来了……”

    林溯迎着对面人的目光，觉得自己看到了几分躲闪的意味。

    “好，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你去办公室等我吧。”李霆听明了迟慕的来意，果断做出安排，又上手推了推林溯，要把人赶走。

    林溯立刻便明白了男人的意图，利落转身挣脱“钳制”，跑道迟慕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美名其曰：“既然是商讨关于我的对策，我哪能不在场啊！”

    “走，我们一起去办公室等他。”语毕对着李霆眨了眨眼。

    嘿，这祖宗。

    撒腿就跑的灵活样子像是忽然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李霆在心里腹诽。

    祖宗下一秒打算转身就走，却猝不及防地被迟慕伸手又拉了回来。

    “就是商讨一下对外声明的措辞，大致方向刚才会议上已经确定好了，我个人……咳咳……也建议你先休息。”迟慕斟酌着开口，话语柔和。但是手上却微微用了点力又把林溯拉回了李霆的方向。

    祖宗的逃跑计划失败。

    押解归京。

    林溯嗷了一嗓子，被李霆推上车，彻底关好车门前，她急忙开口。

    “等一下！”

    李霆听到那句等一下时立马不容置疑地加大了力气想要尽快把车门关上，生怕小祖宗又陡生变故。

    “那你们讨论完之后立刻把结果发给我，我得知情，这样可以了吧……”

    林溯也用了力气，师徒二人像在进行一些幼稚的较劲，不远处旁观的迟慕不由得笑出了声。

    “好好好。”

    “你就安心休息，我每天都会来冰场，要是让我看到你……”李霆故意放狠了语气，浅瞪着林溯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像还是觉得不放心，复又补充了几句：“医生给的药按时吃，记得每天给我汇报恢复情况啊。”

    这下是林溯松了力气，让一直处于僵持状态的车门彻底关紧，摇下车窗，对于又开始絮絮叨叨的教练敷衍应答。

    “知道啦知道啦。”

    靠在门边的迟慕看着汽车绝尘而去，李霆叹着气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无端地又笑了几声才回身走进俱乐部内。

    随着车辆行驶，林溯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凝视窗外不停闪过的街景，不一会儿便转弯拐进小道，熟悉的感觉传来——这是到家了。

    林溯下车一瘸一拐地走进门，把装备包像惯常一样放在玄关处后便上了楼。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双手一伸，向后倒进柔软的床铺中，闭目养神了片刻后，置于一旁的手机提示音响了。

    林溯伸手拿过，划开屏幕。

    【李教练：刚才讨论结果定下来了，对外发布的版本是“因技术调整造成暂时性失误，请勿多加猜测。”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

    【S.Lin：就这样吧。】

    【李教练：好，迟慕说待会就会在俱乐部官方账号发布，你那边记得转发。】

    【S.Lin：好的。】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软件页面，上下划动着刷新，几分钟后便在主页看到了新鲜出炉的声明。

    【@华星俱乐部：由于关注到几日前我俱乐部所属选手林溯在赛后收到了无法控制的舆论猜测和恶意造谣攻击，故而严正声明，比赛结果为因技术调整造成暂时性失误，俱乐部呼吁大家请勿多加猜测。】

    林溯在第一时间转发。

    【@花滑运动员林溯：感谢粉丝的支持，请勿多加猜测。//@华星俱乐部：略。】

    转发完毕后她熟练地退出大号切进小号，迟来地浏览起了大奖赛的相关咨询。

    赛后在医院的几天里她情绪欠佳，一直逃避着没有关注任何比赛的舆论和咨询，就连手机都没怎么玩，只是大半天地躺在病床上放空自己。

    现在林溯觉得自己破碎的情绪应该是又被好好地拼凑起来了，这才赶点进评论区。

    逃避总归无法解决问题。

    【@爱滑冰的小王：十年冰迷，我感觉林溯是不是发育关来了，大奖赛摔的几个跳跃感觉是起跳就有问题了，没跳起来。】

    【@FlyingFlying 回复 @爱滑冰的小王：同意，我拉下来逐帧看了她的刃，以前林溯是双不错的，我还一直夸她技术很干净来着，但这场LZ和F都很平，感觉明显是压不住刃了。】

    【@大力水手：先叠马甲，我是林溯的粉丝，从青年组一路看过来的，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次FS摔的跳跃都是在后半段，而且一直是铁板的3lz居然没站稳，我觉得可能是伤病，之前好像看到过华星内部人士说林溯这赛季膝盖一直不太好的小道消息。】

    【@略：……】

    再往下拉便是空降的最新评论。

    【@爱滑冰的小王@FlyingFlying：华星刚才发声明了，我觉得这个所谓的技术调整，很诡异啊，我不太信……】

    【@FlyingFlying 回复 @爱滑冰的小王：看到了，我也不信，什么技术能把本来双不错的刃调整成快双平了啊，感觉就是为了安抚粉丝控制舆论。】

    【@微博用户28345633：俱乐部和本人都说了请勿过多猜测，写清楚了是“因技术调整造成暂时性失误”，你们阅读理解能力有待加强啊，都说“暂时性”了，我倒是觉得就是在调整技术。】

    【@草莓奶冻：能别唱衰吗，不就是一次大奖赛失误了，谁不会失误啊，我看花滑运动员严峻的舆论环境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

    【@大力水手 回复 @草莓奶冻：倒也不用这么偏激，大家也只是在客观讨论，再说了林溯和俱乐部自有打量，不是伤病或者发育关自然最好。】

    【@草莓奶冻回复 @大力水手：我看是你太圣母了，这才一次失误舆论就爆炸到需要俱乐部和本人发声明回应，难道看不出问题吗？】

    林溯扶了扶额头，面对恶评也好，猜忌也罢，她倒是接受良好，就算是被网友们正好猜中了她确实是在面对伤病和发育关，也没有让她感到中伤和崩溃。

    舆论的冲击总好过踏在冰场上最直接的失败。

    只是眼看着评论区又要变成一片混战，她无奈叹了口气，果断地退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日暮四合，她闻到了隐约的饭香味飘入房中，遂起身下楼，母亲已经布置好了饭桌，拖鞋汲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哒哒声。

    林溯走到饭桌前入座，朝客厅里正在看报的人小声唤道：“爸，吃饭了。”

    “好嘞，来了。”

    林成峰闻言放下报纸，也来到了饭桌面前，拉开木制座椅。

    夏荷总是会为林溯细致地准备平日里爱吃的菜，运动员的饮食需要特别注意配料健康少油少盐，夏荷和林成峰多年一起和林溯吃运动员特殊餐食倒也习惯了单调清淡的口味。

    一顿饭也算是吃得温馨和睦，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囡囡啊，爸爸多嘴问一句，你别生气，发育关如果真的来了……你有什么打算？”林成峰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问出多日的顾虑。

    “……”

    问句出口后饭桌间骤然陷入沉默。

    林溯微垂着头，一下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看不清表情。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囡囡先好好休息几天，什么都别想。”夏荷间氛围不对，连忙开口想要缓和。

    “……没关系。”林溯像是终于想明白了要如何开口。

    她接着道：“从我开始学习滑冰起，教练便会告知所有人，发育关是我们必定要面对的难题，无人能幸免，我有心理准备。”

    “就算发育关真的提前来了，我要做的事就是克服它，所以我的打算就是继续按照计划训练，恢复，然后参加比赛，得到更多冠军。”

    林成峰和夏荷对视了片刻，面上浮起些感伤的情绪。

    夏荷还是叹了口气，“囡囡，我和爸爸都知道你喜欢滑冰，想要冠军，但是你可以不那么拼命的，你总是把自己逼太紧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林溯又何尝不知道父母的想法，花滑不是一项没有风险的运动，她选择了站在冰面上，选择了单人滑，就注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来角逐荣耀。

    她不是不累，但是比起她的骄傲来说，苦难都是可以咬牙坚持过去的。

    她顿了顿，组织好语言，再次开口，“爸，妈，我知道你们舍不得看着我那么辛苦，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后悔，每一次站在冰面上，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不必为我担心，我会尽力保护好自己减少受伤。”

    “但花样滑冰是我穷尽一生的追求，我要更多的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