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心跳声剧烈。

    狂风裹着骤雨拍打在脸上，心脏泵血不足，呼吸快要衰竭。

    漆黑空旷的街道，短发女生飞速奔跑。身后跟着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前方是废弃的破旧小楼，她急刹转弯，却撞入方正冷硬的石墙。

    她跑到了死胡同。

    “贱人，还跑啊？”

    男人逐渐逼近，女生佝偻着身子后退，鞋跟撞到墙角，碎落的砖块从墙头砸落，砰地一声摔落在地溅起污浊水花。

    为首的男人狞笑，“怎么不跑了？不是挺能跑的吗？”

    女生低垂着头，柔顺的黑发被雨水打湿，粘黏在两颊遮盖住表情，看不清神色。

    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哭泣，男人大笑，“现在知道害怕了？跪下给爷爷道歉，我开心了兴许饶你一命。”

    男人把玩着匕首逼近，女生终于抬起头，却不是他意想之中的哭泣。她嘴角上扬，深黑瞳孔瞬间变成墨绿色，一转被追逐时怯懦狼狈的模样，身手敏捷地夺走他手中的匕首。

    “是的，我当然很害怕。”

    她拎着匕首转了个刀花，抬手瞬间发难将男人割喉，随后弓起身子朝他背后的同伴走去，“害怕你们逃走。”

    刹那之间攻守逆转，被追逐的猎物成为猎手，不过片刻，女生轻松反杀。

    五具尸体倒伏在地，暴雨冲刷着血迹，鲜血汩汩汇成小河，朝着低洼的废墟流去。

    明天伸手抹去额头湿透的刘海，露出一张清秀素净的脸，“早跟你们说了别追，偏不听，那就别怪我咯。”

    她蹲下身子搜索几人的口袋，掏出现金后把钱夹甩在尸体上，“啧，怎么一个有钱的都没有？穷鬼何必为难穷鬼。”

    钱夹里掉落的名片被地面积水浸透，黑体印刷的“华强借贷公司”被尸体的血液染成深红色。

    明天专心致志地搜尸，在她未曾注意的角落，血液构成缕缕暗红色丝线注入小楼，黑色雾气从废墟内部向外蔓延，逐渐包裹住整片地界。

    她还在数钱，危机雷达突然生效，她敏捷地足尖点地转身拉开距离，果然——为首的老大苏醒，正恶狠狠地举着刀准备偷袭。

    明天烦躁地补刀，又折断他的四肢确定没有反击能力后才停手。

    奇怪，她分明记得刚才把他割喉了，为什么还能爬起来攻击？

    想不通，只好归结于人类顽强的生命力。

    还不待明天放松警惕，邪恶诡异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所在的场景变了。

    脚下的土地分明还是破败肮脏的垃圾区，小楼的废墟却不见踪迹，倒地的五具尸体扭曲着四肢以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姿势起身，伤口深可见喉管的颈部无法支撑头颅，尸体弯折着脑袋朝明天袭来。

    该死，这是什么鬼？

    明天举起刀利落地砍断它们的四肢，攻击却仍未停止，丧失了生命力的躯体被未知力量主导着，就算在地上蠕动着前行也要爬向明天。

    浓重的雾气扩散，视野能见度降低，明天把这群家伙留在原地，戒备地朝来路走去。

    奇怪。

    再往外走应该是公路标示牌，远处还有几户民居，然而此刻所有的建筑统统消失，偌大的世界只剩下明天一人。

    不——也许还有其他“人”。

    臃肿肥胖的肉球从浓雾里毫无征兆地滚来，短小肉手抓住明天的头发就开始撕扯。

    头皮紧绷，发根断裂的刺痛感传来，明天果断抽刀斩断肉手，接着反手将匕首捅入肉球。

    预料之中的鲜血并未涌出，匕首扎进去的触感奇怪，分明有着捅入□□的实质感，却仿佛肥肉里面还是肥肉，油腻的脂肪组织堆砌，无论怎么捅都深不见底。

    肉芽顺着刀身蔓延，黄白一片的油脂寄生一样蚕食匕首。

    反胃感上涌，明天浑身恶寒，她手上用力想把匕首拔出。

    刀身已经深陷，增生的肉块还在慢慢吞噬刀柄，明天明智地松开手，不再与这怪物纠缠，迈开步子撒腿就跑。

    惹不起还躲得起，她向来识时务。

    侧前方又一只肉球滚来，明天抬腿一脚踹开，蛇形走位灵巧躲闪。

    公路笔直，她朝城区的方向跑去，并逐渐在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肉球中找到久违的快乐——真别说，好像在玩闪避球游戏。

    肉球源源不断滚来，不知跑了多久，饶是明天耐力非凡也快要力竭。身后追逐的肉球已经集结成大军，明天终于在黑雾缭绕的前方看到一座若隐若现的建筑。

    建筑亮着微光，从远处看似乎是一座小楼，她卯足力气加速冲过去。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小楼轮廓越来越清晰，如影随形的黑雾也逐渐稀疏。

    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突然从前方传来，明天警惕地紧绷身体调整为作战状态。

    黑雾模糊视线，明天只能看到几只肉球拥挤在一起，短小肉手你争我抢地在撕扯着什么。

    离近了看，被分食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青年被扯断双腿，血肉飞溅，肉球哄抢着撕咬纷飞的残肢。他的左胳膊也被扯断，森白的肩胛骨裸露着，鲜血淋漓。

    一片死寂之中，微弱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无形的空气传导着如有实质的痛苦。

    抢到青年小臂的肉球正中央裂开一道缝隙——那是它的嘴。随着嘴巴开合，浮肿的脏器和饱胀的肠道垂坠又收缩，细密尖锐的利齿咀嚼，骨骼被碾碎，肌肉被咬断。

    明天回望身后还隔着一段距离的肉球大军，犹豫了片刻，最终停下脚步。

    “喂——还有意识吗？”

    她蓄力踹开压制着青年的肉球，三两下把他从怪物口中夺出，拎起来扛在肩上。

    青年的两条小腿已经被啃噬干净，明天扛着他并不费力，他伤口处不停渗出的血流了她满身。

    “醒一醒，要是死了的话我就把你扔回去。”

    她躲闪着卷土重来的肉球，毫不怜惜地把青年摇醒。

    青年虚弱地睁开眼睛，本应闪闪发亮的琥珀色眸子暗淡无光，他费力地聚焦视线，看见她后先是诧异，而后苦笑着轻轻摇头，“别管我了，我活不下去的。”

    “别废话。”

    明天又把他往上甩了甩，朝着小楼跑去。

    到手的食物被夺走，肉球们愤怒地弹跳，与赶来的大军汇聚在一起，根管交融、血肉接合，三三两两黏连着融合成拥有完整身体构造的巨型怪物。

    怪物迈动着粗短双腿朝明天跑来，肿瘤般畸形的笨重脑袋——如果能被称之为脑袋的话——延伸出密布着倒刺的足节，像是变异的蜈蚣腿，在脑袋上兴奋地颤动。

    怪物从后方逼近的同时，前方跳出几只大号肉球，一前一后把通往小楼的路死死堵住。

    糟糕，出不去了。

    明天环顾四周，肉球把她和青年团团围住，包围圈逐渐缩小，数不清的巨型怪物也在步步紧逼。

    “喂，不准死，为了你我还得跟这群恶心的东西打架，你得活下来给我洗衣服。”

    明天抽出连帽卫衣的抽绳，将男人仅有的右手环在自己脖子上，用抽绳绑住两人的腰固定在一起，“坚持住，一会儿进屋找医用品，能活的。”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青年多半是活不成的，但是万一呢？

    万一能活呢？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怪物给生吃了吧？

    更何况这群怪物还长得这么恶心，就算是死也得死得有个人样。

    深黑色瞳孔转化成墨绿色，明天驱动妖力，双手化为利爪。

    巨型怪物拎起肉球朝明天砸来，她不退反进，压低身子偏移重心躲过，双脚猛地踩地，腰腹用力飞身跃起冲向肉球。

    肉球表面比想象中滑腻得多，明天迅速平衡身体站稳。

    短小肉手挣扎着抓不到立于顶端的明天，肉球剧烈弹跳想把她甩下去，明天借此机会再次飞身跃起，借力飞向巨型怪物的身上。

    利爪刺入怪物脖侧，明天调整姿势抓住怪物头部的足节，倒刺穿破掌心，鲜血瞬间涌出，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迅速换手抓住另一条足节向上攀爬。

    怪物被疼痛刺激，反应过来时明天已经爬到头顶，它蠕动着足节，粗长手臂甩动着往上砸想要抓住她，明天灵活地闪避，同时不忘往它头上猛烈攻击。

    另外几只巨型怪物前往支援，却频频重伤友军，怪物无能狂怒，在明天左一划右一抓的操控下，看似毫无章法地无脑乱冲，实则目标明确地朝着小楼前进。

    胜利在望，明天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异变陡生。

    身后追逐着的几只巨型怪物抱着脑袋朝天嚎叫，黑紫色的滑腻触手从头身结合处伸出，破空抽来拉住青年的大腿将他拖拽。

    因为和青年绑在一起，明天也一并被拉扯，她右手死死抓住足节不放，左手回绕用力扣住青年的右肩。

    这样的姿势，不是她松手青年被拉走，就是她被两人的胳膊勒死。

    “放手吧……”

    青年趴伏在明天肩头，她右手的血顺着胳膊滑落滴到他脸上，他艰难地翕动着嘴唇，唇齿间还能感受到她血液的锈涩味，“放开我，你走吧。”

    明天咬牙，“说什么屁话。”

    寂静的世界仿佛只存在他们两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在一起合奏，明天清晰地听到自己右胳膊肱骨和肩胛骨间关节脱位的声音。

    她苦中作乐地想，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胳膊先断还是怪物的足节先断，没想到这怪物还挺结实。

    “抓紧我。”

    坐以待毙不是明天的风格，她叮嘱青年后松开固定他的左手，同时右手也撒开，两人一起被怪物拉扯着飞向后方。

    明天在空中艰难卷腹扭转方向，利爪伸长，锋利的半月状指甲勾住触手，指尖发力将她牵扯到触手面前。

    再次驱动妖力，指甲骤然暴长，她收回右手其余手指，只留小指用力向下掰扯，指甲从根部断裂。十指连心，此刻却顾不上疼痛，明天拔出指甲以爪为刃，卯足了力气向下砍去，将死死钳制住青年大腿的触手斩断。

    明天背着青年跌落在地，她迅速稳住身体，右腿侧拉弓步后退，谨防前方怪物的袭击。

    “喂喂，还活着没？”

    怕刚刚那一摔给青年摔死，明天冷着脸喊他。

    “咳咳……活着……”

    青年说话越来越有气无力，不过也正常，失血过多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

    明天不再管他，且战且退，重新回到小楼附近。

    怪物们似乎也发现她快要到达安全区，围堵明显有了章法，肉球手拉着手挡在小楼前，高大的怪物负责主力攻击。

    又陷入死局。

    明天正冥思苦想寻找破局的方法，一道奇怪的机械电子音突然在脑海浮现。

    “嘀——恭喜玩家解锁固有天赋【薛定谔的骰子】，你是被神明眷顾的玩家呢，不要让祂失望，积极探索通关游戏吧。”

    明天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电子音再一次响起。

    “检测到玩家拥有【薛定谔的骰子】，今日掷骰次数0/1，是否掷骰？”

    背后，肿胀恶心的肉球虎视眈眈；身前，张牙舞爪的怪物杀气腾腾。

    明天果断点头，“骰骰骰！”

    “恭喜玩家解锁【永不熄灭的打火机】，火焰虽小，可不要贪玩哦～”

    一只银色的打火机出现在明天掌心，伴随而来的，是姗姗来迟的固有天赋说明。

    “每24小时刷新掷骰次数，次数可积累，结果完全随机，考验您运气的时候到了，请玩家把握住机会哦。”

    明天沉默了。

    这天赋挺好的，如果她不是个喝凉水都塞牙的非酋就更好了。

    打火机？

    大概是用来给她的坟头上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