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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猜猜猜

    围猎结束,敏阳侯府的人马撤走在前,蔺成钧带领一干人等迅速从苏克身边打马而过,卷起一地尘土。

    片刻后就只剩下苏克与谢彧、韩秀林三个人。

    谢彧抬脚踢了踢地上的麻袋,竖起大拇指,“我说韩大公子,你今天水准不错嘛,我都才射中二十八只。”

    韩秀林回头热切地看向苏克,“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我会射中多少只,特意输我一只?”

    苏克:“......巧合。”

    “你想什么呢,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猜得了你射中几只,算得准赵宗灵的数量还不是因为那家伙箭术太烂了。”

    刚才那一通争执,赵宗灵和蔺成钧这下肯定把苏克记恨上了。谢彧韩秀林同他细数今天的种种事情,猜测日后他们可能会挟私报复,嘱咐他凡事多加小心。

    那几个人打一开始就联合算计自己,苏克很是莫名,他才来盛都几天,人没见到就结仇了?

    “就跟我有仇似的,我长得很碍他们眼?”

    二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苏克:“不会真是长相?”他英俊有错了?

    谢彧看不惯他那副得意模样,“你到他们跟前说,确实会多算一笔仇恨。”

    韩秀林干咳一声,慢吞吞地说:“我听闻,只是听闻哈......当初战乱,契鞑大军直逼盛都城那次,敏阳侯刚守下洛城就即刻带兵从豫州赶回救驾,一路斩杀敌军损兵折将到御前,那时候你爹也从西境赶过来。”

    “据传闻,原本是敏阳侯先救到皇上,可因为你爹替皇上挡下一刀,抢了他的一等功......就是这么个事儿。”

    怕言语不当惹恼他,韩秀林字句斟酌地讲完,就立即闭嘴。

    文臣盗取功名是大罪,武将抢夺军功更是不可饶恕,这么一口大锅扣到他爹头上,还真是怨气冲天,苏克扯唇冷笑。

    谢彧和韩秀林面面相觑,他俩跟苏克相处不久,关系虽好但到底没摸清他的脾性,一同喝了几回酒耍了几把戏就误以为他是只温顺绵羊,今天见这厮的嬉皮笑脸说变就变,嚣张起来眼神极为狠厉。

    他二人才幡然醒悟,听闻朔北人凶悍野蛮......

    尤其韩秀林这个胆儿颇小的,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他,万一他操起刀来......好在此刻他手上没刀。

    野蛮凶悍的苏克一一给这俩赏一个白眼。

    沈令姜骑马下山迎面遇上这三人,本不想理会,无奈有个一见她就纠缠不放的人。

    “沈妹妹!你怎么在这儿?”谢彧突的两眼放光,意外又惊喜,瞥到那一篮子桂花,“原来妹妹来采桂花,我们今天在这里围猎,那日同你说过的,没想到这么巧。”

    沈令姜目光一一略过,朝他们微微点头致意,“是啊挺巧的,三位公子收获颇多,想必很有兴致。”

    谢彧:“这些我打到的猎物,你可有想吃的?尽管拿去,野兔子怎么样?肉嫩得很。”

    苏克怀里奄奄一息的兔子不安地动了动,他抚摸一把,怀疑这东西是不是听得懂。

    沈令姜浅浅一笑,回绝他:“多谢美意,不过我不常吃这些。”接着目光转向另一人,韩秀林顺着她目光于是介绍:“这位是忠勇侯的三弟。”

    她有几分意外,微微颔首问候:“苏三公子。”

    苏克坐在马背上,动作有些轻浮地探身前倾,痞痞地笑:“这位小娘子看着眼熟,莫不是你我曾在哪里见过?”

    眼神露骨且带着一丝调戏,一副纨绔子弟张扬轻佻的模样。

    沈令姜不露痕迹地轻皱眉头,淡淡地回答:“我不曾与苏三公子见过,人有相像,许是苏三公子认识的人与我模样相似。”

    苏克状似恍然大悟,笑起来邪魅轻浮:“啊我想起来了,在飞仙楼!就是那日谢公子抛下酒跑下去相见的姑娘。怪我这记性,卿卿佳人怎能忘了。”

    “喂......”谢彧怕他接下来再口出狂言,忍不住提醒一声。

    岂料苏克又话锋一转,带有几分敬意地说:“那日见姑娘风姿凛凛吓退无赖,颇有将门风骨,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你们介绍我却不介绍这位姑娘的身份,有失礼仪啊。”

    谢彧:“......”

    韩尧林干笑一声,道:“沈姑娘是刘督公的千金。”

    苏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又打量一眼面前的女子。

    他的马受吸引似的,一直往前蹿,马嘴不停地要去蹭沈令姜的马。

    沈令姜勒缰绳驱使她的马后退,动作似乎有些不耐烦,可面上仍带着微笑,温柔的嗓音说出话来令人舒心:“令姜只是一介平民并非是将门女,那日举止能入公子的青眼,倒是小女的荣幸。”

    瞧瞧,多会说话的一张嘴,苏克似笑非笑:“相识沈姑娘是在下的荣幸才是。”

    她短促笑了一声,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就不与三位公子同程了。”

    谢彧急忙说:“啊?我们也回去......”

    苏克:“沈姑娘慢走。”

    沈令姜不再回复,扬鞭策马离去,谢彧显现一副失魂落魄的衰样。

    “人姑娘对你没那个意思,我劝你换个意中人。”苏克毫不留情的打击他。

    此女子表面上大方温婉,面含笑意言语温柔,实则敷衍的一把好手,谈话间不动声色地疏远距离。

    美人巧笑倩兮,然而美目清冷薄情。这姑娘,谢彧恐怕吃不消。

    “凭什么?我就喜欢她,我就要追求她。”

    韩秀林笑起来,可劲儿揭兄弟的短:“他自从去年在中元节之夜撞上沈令姜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恋上对方。想方设法追求,绞尽脑汁去攀见,人压根不搭理他。”

    谢彧拔高声音:“你懂什么,沈妹妹和其他女子不一样。”

    韩秀林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你懂我不懂。只是沈姑娘的风评不太好,你若同她好了,你爹娘知道了怎么办?”

    “扫兴了啊,现在就讲我爹娘干什么。”

    她是刘督公的千金,宦官之女,难怪风评不好。

    苏克摇摇头,相当敷衍地给他一声祝福:“兄弟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

    回到家天色尚早,平常跟在刘胆身边的小宦站在大门前正跟人吩咐着什么,抬头看见沈令姜的身影了立即挥手散退其他人,上前迎接她。

    “姑娘回来啦,师傅今日早早出宫回来却不见您,正要差人去接您呢。”

    沈令姜跳下马,解下篮子拎在手上,笑着说:“闲来无事就去西山采了些桂花,我去给阿翁做桂花糕。”

    小宦告诉她:“师傅这会儿也在厨房里,给姑娘做长寿面呢。”

    厨房内这个满头白发,面无胡须的男人,正是当朝位如内相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刘胆,也正是沈令姜的养父。

    宣帝极为宠信此人,不仅开恩赐他府邸,还设立缉察司命他监管。

    缉察司不但能察听百官、平民,还能处理陛下亲下诏书定罪的高官罪案,实施缉捕、审讯、判决无需过三司直呈圣听,权力之大文武百官无不震悚。

    在皇帝眼中他是最值得信赖的心腹,但在朝臣眼里他是媚主的奸奴,干预朝政祸乱朝纲的阉人。

    而在沈令姜的眼里,他就是她的父亲。

    刘胆此刻站在灶台边上,胸前系一块麻布围裙,衣袖上卷,正在动手揉面团。

    头戴三山帽,身穿赏赐的蟒袍,一身权臣衣一手白面粉,看起来有些违和。面相阴鸷,许是手握重权,故浑身充斥戾气,丝毫没有太监该有的谄媚姿态,唯有眉眼间稍露几分阴柔。

    “阿翁。”

    刘胆闻声抬头,露出笑容,阴沉的神情慈爱地化开,“回来了。”

    沈令姜把篮子随手放下,见他左袖松落便上前想要帮忙卷起。

    “一身面粉。”刘胆躲开,自己动手整理,看了眼那篮子桂花,道:“出城了?”

    她乖巧地点头,脸上洋溢着兴奋:“阿翁今年还没有吃到我做的桂花糕,我特意去摘了新鲜的桂花来,瞧瞧。”

    “唔,颜色正好。”

    阳光西斜,正好打进厨房照射到案板上、地上,忙碌的身影来回触进光里,使她衣裙微光粼粼,此刻退去了清冷的气息,增添一股恬静的柔美。

    她在繁忙之中瞥一眼窗外,忽见红彤彤的落日穿过海棠枝,好似一个大圆灯笼悬立在枝头上,微微一走神,然后不知怎么的,思绪飘到了西山。

    半晌,启唇道:“我刚才遇见了一个人。”

    画面一转,却是苏府。

    “什么人?”

    “自然是个清秀佳人,可惜貌是心非唯恐笑里藏针,不容深交啊。”

    苏绰莫名地看了弟弟一眼,“怎么,你还想跟人姑娘深交?”

    苏克闭了闭眼,“我就是打个比喻。”

    “比喻?看来我抽空也要检查检查你以前学的课业。”

    他成日混迹江湖哪里学什么课业,苏克识相的闭嘴。

    径自在兄长书房里转一圈,环顾四周都没有瞧上眼的东西。

    看见兄长正提笔练字,灵光一现,苏克凑到跟前笑嘻嘻地讨好:“大哥,你不是有几支上等的狼毫笔么?送我一支吧。”

    苏绰:“送你笔?”

    他两手一摊,道:“这不,今天狩猎比赛输了。”

    苏绰哼一声:“你输比赛,拿我的东西充彩头?”

    “那没办法,我现在一穷二白,只能在你这儿找宝贝了。”苏克干脆坐上桌角,手往笔架那挑。

    苏绰随即放下笔杆,放松身体向后靠,考教一般询问他:“先说说这几天你都干什么了?”

    苏克于是下去抓来一把椅子放到书案前,大马金刀反椅坐下,两手挂在椅背,吊儿郎当的,“那可多了——喝酒、斗鸡、蛐蛐儿、色子、双陆、游猎。”

    “玩儿的如何?”

    “略尽兴。”

    苏绰低笑一声,跟着说:“说说吧,你这些日子所见所闻。”

    苏克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未沾墨水的把玩在手上,将这几日摸清的一堆杂乱关系细细道来:“蔺家是皇后外戚,皇后的兄长蔺千仁节制京营三军兼掌绣衣卫,他的夫人是汝阳郡公的亲妹妹,那汝阳郡公现在是中军佥事,又提督五城兵马司。”

    “蔺千仁的大儿子又娶襄衣伯的女儿为妻,襄衣伯爵府为皇亲,虽是虚爵但荣宠尤在。”

    “还有英国公府,英国公如今执掌骑兵营,他的姐姐又嫁给襄衣伯。”

    手上笔杆子从左点到右,从上点到下,理清这些个关系差点给他绕晕,盛都没人了么,就这几家娶来嫁去,绕来绕去。

    “四家之中如今以蔺氏为首圣眷正隆,其次是翟氏和赵氏,赵氏虽无实权,但大长公主仍在世,因此皇上对赵家格外开恩。高氏么开国元勋,不过他们祖上的功勋我看也差不多快耗尽,曾经的英国公掌京营五军兵马,如今只有骑兵营。”

    苏绰点点头,道:“继续。”

    苏克就继续说:“朝中大半官员皆是世家出身依附于这四大世家,四家盘根交错利益捆锁,牵一发而动全身,从而如今的门阀世家,轻易牵不得,动不得。”

    苏绰颔首赞同,“圣上势必不能容忍世家独大。”

    苏克:“当今天下以文人为重,所以他设立内阁,扶清流与世家抗衡。薛元墉入阁后晋内阁首辅加太师衔,又兼掌吏部,位如宰相。朝中清贵文臣攀附于他,就连国子监的寒门学子们都将他的言论奉为圭臬。眼下朝中两相对立,形成世家、清流权臣双方制衡的局面。”

    苏绰饮一口茶,微微摇头笑道:“还漏了一方。”

    “漏了?”苏克困惑,如今朝野确是门阀世家与内阁相互牵制,那还遗漏一方......

    他倏尔恍然:“皇上。”

    苏绰放下茶杯复执起笔,沾墨后落笔在一张干净的宣纸上,轻叹:“人一旦有了权利就会有私心,如今的清流何尝不是另一个世家。皇上要的是绝对掌控,最能让他信任又完全掌控在手中的,必然只有内臣。”

    寥寥几笔,当今朝局已跃然纸上。

    苏克一眼阅尽,内阁与世家隔岸相对,皇权立于他们之上,盛都朝野形成世家、内阁、君王三方平衡且僵持的局面。

    他目光瞥到宦官二字上若有所思。

    苏绰:“刘胆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又兼秉笔,有掌印、披红之权,又有提督缉察司之职,可谓权如外廷元辅,势如世家武侯。”

    “缉察司是由卫军改制,军士都是从其他十二卫军中抽调精明强干且出身低微之人,独立在十二卫之外。官阶虽不比十二卫高,但权力比他们大,可随意监察缉拿其他十二卫。”

    如此之权势,简直位如内相。

    苏克忍不住皱起眉头:“前朝有宦官之乱,皇上怎么还放任太监干预朝政?”

    苏绰叹笑:“于君王而言,宦官是一把极为好用的刀,锋利耐磨。“

    宦官无根,一生只指望得君王眷宠,因此每一个帝王都相信自己能掌控得了宦官。

    苏克轻哼,不以为然地轻讽:“君王无能才要以太监为刃。”

    苏绰立刻朝弟弟抛眼刀,轻喝他一声:“慎言!”

    糟糕,嘴快了。

    苏克扯了扯唇,咧嘴干笑,立即端正态度接着说:“照我看来,当下局面还算稳定,但或许那位并不满意这个稳定的局面,想要收回大权。”

    “权力这种东西,放出去了哪能轻易收回来。”厨房内,刘胆嗤笑一声,脸上尽是嘲讽。

    历朝历代皆有权位之争,当今朝局是皇权之下世族与清流两方互相倾轧,相互制衡,这样的局面对于阉党来说反而多一丝轻松。

    “忠勇侯携军功归京后无半点职权,如今赋闲在府,无人与其深交。市井也有流言苏家长子在都无人问津,忠勇侯这个爵位形同虚设。”

    沈令姜曾以为盛都也就这样了,但今日见到这个苏家三公子,她突然想到京中的忠勇侯,印象里见过的一面,其平庸得完全不像那个令契鞑人闻风散胆的骁勇将军。

    旁人也嚼舌,苏家长子自封侯归京享乐以后,血性消失殆尽,甚至有的怀疑他冒领父亲军功以此累耀门楣,毕竟镇北候已经封无可再封。

    一个在沙场浴血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消磨了性子,蚀软了骨头。

    只有一种可能,是他在故意颓废丧志。

    苏家太出头了,一门双爵,光武十二年荣耀已达鼎盛。他们想来深知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的道理,故苏绰入京后立刻借着多方打压的局势,干脆做起一个闲人把自己养成一个废物。

    其他门阀的排挤,还有皇帝有意的削减苏氏的威信,都更加佐证她的想法。

    “当年世家不容许有异姓王,百般阻挠对苏察加封,陛下改封赏他的两个儿子,加封苏绰为忠勇侯欲让他入京牵制世家,为棋亦做质。”刘胆冷笑一声,说道:“苏绰倒是聪明,宁愿做一个庸碌的虚侯,保一家无虞。”

    从小在军中长大,立下过战功赫赫的人,竟说放弃就放弃,甘心当一个颓废无能的闲人,在宅子里虚度光阴七八年,如此之决绝,这个人得多坚毅。

    她突然有一股莫名的直觉,苏家就像是蛰伏在渊底中沉睡的老虎,能收掉利爪一觉长眠,也能张开血盆大口翻渊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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