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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的游戏

    此时,已然是渊底的苏宅。

    苏绰面对弟弟的询问,从容地说:“我宁肯挂个虚衔在府做一个闲散侯爷,也不想蹚盛都浑水,只要咱们家相安无事。”

    苏克沉默,大哥雄才伟略,是纵横沙场的将军,他本应该在朔北,本应该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所向披靡。

    如今却困囿在都笼里,空有一腔抱负无地施展,蹉跎岁月,意志慢慢被消磨。

    困在盛都的人就该是自己,反正他毫无志向又不能接掌兵马,是大哥替他做了囚徒。

    苏绰猜到弟弟心中所想,无奈地看着他:“你想什么呢,这一切都算计好的,有你没你都一样。”

    自古以来,国家太平无战事,则功高者临危。既然做君王的质子能保家人相安无恙,有何不可。

    苏克:“可大哥你胸中抱负......”

    苏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笑容真真切切,他走至窗边,望着外面那棵已经灿黄树叶的梧桐,微微笑着:“困在这一屋天地我虽有遗憾,但更多是从容。抱负,是在山河破碎时愿为国家抛头颅的雄心,在百姓安居乐业后又能潜心安宅的澹然。我披甲奋战为的是家国,是黎民,而不是功名。”

    这番话属实令苏克内心震动,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达到兄长的境界,事实证明,两位兄长是国之栋梁,而他只适合做个庸碌的二世祖。

    这二世祖还不安分,结交子弟斗鸡遛狗样样精通,路见不平一声吼也顺手拈来。

    努力细数下自己的优点,虽然他贪图享乐,但是闯荡江湖锄强扶弱的事情也没少干,他是一个身负侠肝义胆的二世组。

    如此标榜自己,身为苏家儿子的自信又回来了。

    沈令姜头一回对朔北苏家生出几分好奇心,忍不住继续追问阿翁:“陛下忌惮朔北,可他对西境似乎全然放心,这是为何?朔北有十五万兵马,西境有十七万。”

    朝堂一事,刘胆对女儿向来没有保留,事无巨细与她分析:“西境嫡系出身,朔北不是。”

    “嫡系?”

    刘胆笑出声,笑容里透着对嫡庶分别的不屑,“百官有内阁世家纷争,君臣也有嫡庶亲疏。我朝皇室宗亲乃河洛世族出身,建国之初疆域只有河洛、江南共七州,圣祖皇帝怀柔拉拢边疆各地富绅世族,大盛版图才延伸至如今的十三州。”

    “天下大统,盛都的世家门阀自诩‘嫡系’,苏氏一门祖籍燕州,则是‘旁系’。先帝跟圣祖朝期间,西、北两境世家的将领有封赏皆无重用,再大的军功最高军阶也只到参将。”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她着实有些惊讶,曾看过记载大盛朝历代权臣、武将的史书,对镇北候的事迹有过了解,从前仅看做书上写的人物,没什么感觉。

    现在却觉得字字句句如侵染血水,再大的军功也只能做到参将,而苏察却荣封一等侯手握十五万军马,可想而知拼杀出“镇北侯”这个爵位的血路是多么艰难。

    建隆六年,契鞑六部联合率军侵盛,皇帝最先派出御敌的统帅皆是河洛将领,然而首战惨败,六路统帅最终战死三人,重伤一人,大盛兵马死伤过半。

    仅两年时间,朔北三州全境陷落,西境边塞也损失一州地。

    戎敌来势凶猛,多面夹击直逼盛都城,当时在位的皇帝乃盛国第四任君王,也正是如今的宣帝殷崇焱。

    宣帝急得胸中烧火,广纳军士,苏察彼时在西境平西侯帐下,他打仗勇武无敌,曾从敌军刀口救下汤广和汤擎父子,又斩杀了伦鹰部首领的头颅。

    建隆九年,苏察协佐世子汤擎夺回被侵占的博州五城,此役是开战以来大盛打下的第一场全胜战。鼓舞士兵,重新燃起将士们的斗志,也给边境州地的百姓打入一剂强心药。

    紧接着又在盛都沦陷之际,苏察率军突围救驾,宣帝当即晋封其为辽边伯。

    建隆十年,朔北三州、西境二州又再次全境陷落,河洛兖州失守。

    大盛建国近百年,在那一刻面临着国破的危机。

    苏察携年仅十四岁的长子苏绰在兖州抗敌,再一次阻挡了契鞑大军南下,仅半年的时间将契鞑击退至朔北。

    此一战成就大盛战神,苏察在盛朝百姓心中威望大振。

    光武元年,宣帝加封其为镇北侯,赐他统帅之权出征朔北。

    苏察举家北上御敌,彼时契鞑已占领朔北多年,边境三州早已胡汉融杂。

    “那个时候不仅要出征,还要谨防混在城中扮作百姓的奸细,母亲就是在那时遭下毒暗算,你自母胎中带毒差点就活不下来,于是我们拼了命找药,一旦歇战就带着你四处寻医。”陡然间回忆最艰难的那些年,苏绰的眼圈忍不住泛红,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沉重。

    自打苏克有记忆开始,不是在疗养身体就是在寻医问药的路上,自己能完好无缺长至现在拥有健硕的体魄,都是父母、兄长、长嫂所有亲属们耐心细致的养育照顾,是他们在战乱中穿枪蹚尸拼了命把自己从鬼门关带回来。

    鼻尖顿时酸涩,他也悄悄染红了眼眶,立即转过头。

    “你八岁那一年深入骨髓的旧毒发作,当真差一点……”嘴角浮出一抹笑容,苏绰的目光变得温柔:“瑶瑶也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嫁给了我,怕我不同意,霸王硬上弓。”

    “嫂子威武!”

    “能娶到瑶瑶我三生有幸,她是世上最好的妻子,可我却不是最好的丈夫。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还带着她一起上战场......致她腹中胎儿流走,身子变虚弱......”

    苏绰停顿了一下,继而苦涩地说:“好不容易身子调养好,又在她身怀六甲之时归京受爵,留她一人在朔北照顾一家老小,就连序儿出生我也不在她身边。”

    “瑶瑶这些年受苦了,她半生劳累所遭的罪比我们男儿更甚,在她面前我这点憋屈算什么。下半生我只想让她好好的,无需拿刀不再流血,所以我愿意宅在这方天地里,和她安稳相守一生。”

    樊瑶站在门外许久,这些话好似一股轻盈的暖风,拂过胸膛,暖入胸腔,柔软极了。

    缓缓地吁一口气,她不打扰兄弟二人的谈话,端着茶点转身离开了。

    苏克静静听着兄长的倾诉,末了,面含笑容带着祝福说:“会的,大哥和嫂子会如意顺遂相守一生,你们幸福的日子还很长。”

    被困囿在围笼里从征战四方骁勇无敌的悍将,变成一个寸手无铁的闲人,大哥不是不憋屈,只是这些所有,都没有嫂子一人重要。只要嫂子安好,大哥乐意当一只笼中狮子。

    “是咱们一家幸福的日子。”今日说了这么多,苏绰感觉好像身上掉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捡起桌上的图纸对半折叠,揭开灯罩把纸送到烛火上方,火苗扫过瞬间燃烧起来。

    苏克顺势再问:“那西境又为何是嫡系?”

    “平西侯汤广祖籍冀州汴塘,原本就是盛都嫡系将领。”

    图纸燃烧殆尽,火舌吻到两指尖,苏绰轻轻揉搓两下,浑然不觉得烫,语气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今日吃什么,对所谓的嫡旁派系争夺丝毫不在乎,“陛下之所以不忌惮西境,除了平西侯属嫡系之外,还有西境内乱的缘故。”

    “自建隆六年伊始,大盛一直处在战乱中,契鞑被击退又潮水涌回,西境交战之初腹背受敌,后面平西侯将十万兵马分为四路大军分别由他四个儿子率领御敌。”

    “光武十年,世子汤擎不幸战死沙场。此后平西侯一直未选世子,剩下的几个儿子为了世子位互相争夺,各自手里都攒紧兵马,处成水火相争的局面。盛都对此自是乐意至极,坐山观虎斗,朝廷渔翁得利。”

    “前些日子传闻平西侯病重,他至今未请封世子之位,到时候又会是一场悍斗。”

    苏克、沈令姜南北远隔的俩人,不约而同地作出回答:“同室操戈。”

    一场血脉相连的兵戈,没有硝烟依旧能血流成河。

    权力当真使人疯狂,让君臣互相猜疑,同僚互相算计,亲人反目成仇。

    苏绰见弟弟脸上显露出几分厌恶神色,在他脸上看不到对皇权的畏惧。

    苏克生长的环境、相处的人,除了父亲部下将士之外就是边塞的游牧民,率性而豪爽,没有盛都里的钩心斗角。

    他自小游历塞外,驾骆驼在沙漠中奔跑,策马在草原上飞逐,驰骋在辽阔的天地里自由不羁。

    朔北很远,边塞很远,离盛都太远了,名利诱惑不了他,皇权威压不到他。

    即使分开多年,苏绰依然了解自己的弟弟,君王天威在他心中可有可无,他的心里只有父兄家嫂,只有朔北,只有他肆意张狂的天地。

    苏家一门忠烈,偏偏养出一匹不受束缚脱缰的烈马,父亲在自己和二弟身上的教诲似乎从来没有用到小弟身上,也不知是好是坏。

    苏绰暗暗叹气。

    苏克私自入京,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可到现在宫中仍无任何动静,察觉异常的臣子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动作,都静观风云。

    宣帝如今心思越发深沉多疑,百官无人能追其心中所想,只有刘胆这个常年伴君身侧的老太监能猜出几分。眼下龙体欠安,太子之位至今未立,早年好几位皇子早夭,如今皇帝膝下只有三个儿子。

    一个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一个是宫女所生的四皇子,剩下那个是宸妃所出的小皇子。

    燮王虽说是中宫嫡子,却资质平庸,文韬武略没有一样出挑。小皇子聪慧却又庶出且年幼,年仅六岁。至于四皇子,更是被宣帝遗忘在宫中一般。

    尽管文武百官请立太子的奏折成摞上谏,宣帝仍摇摆不定。众臣见陛下犹疑拖延至今纷纷叹息,唯愿陛下尚保佑龙体。

    只有刘胆清楚陛下哪里是摇摆不定,他心里属意的是小皇子。猜透君王心思的刘胆面上不露分毫,有心之人想从他这套口风全被他一脸狡猾忽悠过去。

    一身阴戾,狡猾又狠辣的刘督公,自宫中出来就钻在小厨房里两个多时辰,亲自动手擀面、切菜、生火、吊汤,样样手法娴熟。不去看这身衣裳,眼前的景象就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为女儿亲手下厨,周身弥漫柔和的烟火气。

    沈令姜忙完了也不退出去,就搬个小凳子坐在一旁,喜滋滋地看着阿翁忙活,就像幼时八九岁那样。

    “我想吃两个鸡蛋。”

    “晚膳不宜吃太多,积食。”话是这么说,最后端过来的面碗里仍是卧了两个荷包蛋。

    沈令姜心满意足,每年的生辰就这一晚长寿面,足以。

    ******

    翌日。

    沈令姜乘马车路过一家果子铺面时摇车停下,叫桃夭下去带一份点心上来。

    这个时辰街上两头都有吆喝叫卖的声音,也依然盖不住对面楼上的嬉笑怒骂,男人满口荤段子捧腹大笑,女人捏着嗓子狎闹嗔笑。

    欢闹叫声响亮得清楚传入马车里头,令人误以为走进了花枝巷的藏香阁里,即使看不着脸也仍然听出来那帮世家子弟的声音,当真快活得很。

    桃夭返回,忍不住向自家姑娘吐诉:“那姓谢的说喜欢姑娘,却天天出来寻欢作乐。表里不一的家伙,真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耳瓜子。”

    瞧这丫头满脸嫌弃,沈令姜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一往情深也不耽误逢场作戏。”

    “还有那个苏家刚来的三公子,也在上头左拥右抱露天风流,上回初次见面就那般调戏姑娘,哪里像是威风凛凛的将门子弟。”

    沈令姜冷笑。

    一个在父兄荫庇下混吃混喝的二世祖,和他两个驰骋沙场的兄长没得比。满门雄杰却出了这么个混账货,可惜了。

    背地里给人骂了个混账货的家伙,此刻正躺在鸟兽皮子毡榻上,头枕着一双玉腿,嘴巴一张一闭吃进一颗樱桃,投喂的葇荑温柔地抚上胸膛,这么一副浪荡的模样,在酒肆二楼外廊台上一览无遗。

    谢彧实在看不惯这厮卧在美人怀里美酒珍果的享受,抓起根香蕉使劲一砸。

    苏克抬手就接住,“嘁”一声,“这是埋怨月茹姑娘不给他喂樱桃。”

    叫月茹的女子妩媚一笑,随即伸出纤纤玉手挑出一颗个硕大,黑里透亮的樱桃送到谢彧嘴边,大半个身子贴上去,“奴家挑了颗最甜的给谢公子。”

    “哈哈哈,芸儿,本公子也要!”

    “一颗樱桃樊素口,不爱黄金,只爱人长久。”

    “这儿酒不够醇,等会儿咱们去望月台那儿快活!”

    楼下是贫民百姓因为生计在卖力吆喝,楼上则是一群锦衣玉食的人在欢闹。

    一种沧桑嘶哑,一种轻浮高调,两种声音融混在一起,城内到处是这样的景象。有人在高阁嬉笑,有人在底下生存,世上本就不公平。

    马车抵达薛府。

    薛清禾早早在府里的湖心亭内坐等,见她到来了,即刻笑盈盈地起身去迎接。

    桃夭将路上买好的点心仔细摆上,都是薛清禾素日喜欢的口味,沈令姜看了一眼,道:“这个季节,樱桃贵且少,买不到你喜欢的樱桃饆饠。”

    薛清禾笑着:“我不馋那一口。”

    沈令姜在她对面坐下,问:“今日何事叫我过来?”

    薛清禾道:“只是有些烦闷,想你过来陪我坐坐,还有你的生辰礼,给你补上。”

    她打开桌上的首饰盒,里面是一只银包玉手镯,“那副耳坠找不回来了,前两天在玉铺里看到这对手镯,我瞧着好看,正好你我一只。”

    沈令姜瞥见她手上戴了一只同样的,遂笑着接过来套上手腕,轻轻摇晃,“多谢。那耳坠真在薛清欢那儿?”

    薛清禾轻轻点头,“她既然喜欢就留着压箱底蒙灰吧,戴不出来卖不出去。”

    在旁边服侍的蔻芝忍不住笑起来,像是出了口恶气般,高兴地对沈令姜说:“沈姑娘真聪明!现在满大街都贴了画儿还有官府的告示,二姑娘可气了。”

    “这法子对没脸没皮的人或许没用,可拿捏那些假清高自诩名门淑女的最是有效。”沈令姜说,见薛清禾眉眼阴霾,忍不住问她:“那日后来呢?你继母斥责你了?”

    薛清禾摇头,神色有些倦怠,“她将罪责推到一个侍卫身上,下令杖责后把人赶出府了。”东西在她闺房丢的,却甩锅到侍卫身上,真真是她的好继母。

    但自己心里门清,却也不为人辩解,将自己的窝囊气也跟着撒到那个侍卫身上,任由其背黑锅。想到这里,薛清禾心中感到几许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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