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童

    历泽一时语塞,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就算他有一千个理由可以斑驳她的指责,也还是闭口不言。

    “我不明白为何蒲戈明知你还活着,却不派人来找你,非得等到我.....那秧死后才让雨客把遗骸送到这里。那道只进不出的封印一直是你在维持的对吗?所以我无法原路返回,直到弑杀最后一个神族,你才解开封印。”

    历泽没有否认,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那秧的怨气在左右应阿京言行,在凡间百年她无法与过去和解,只要历泽肯出手帮人族一把,哪怕只是阻止龙族进入常世,或许就能早一点除掉神族,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

    她不能理解他的漠不关心,应阿京:“人族在你的眼里是不是就跟地上蝼蚁一样不值一提?”

    “神族曾经也是人族,灵力强弱天然的分化了两支人族,总有弱小要被淘汰,这就是天道的选择。强大如你,不也是改变不了人族现状,人族一直都在重蹈覆辙。”他选择避重就轻去回答她的质问。

    应阿京:“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什么?”历泽顿了顿,“你想做什么?”

    她深知再说下去只会是没有意义是争执,应阿京:“如若龙族再犯常世,我不介意把三千界的龙族全杀了,包括你我。神族当初不就凭借掌控龙族之力,登上天下共主之位,我死后将会有千千万万个我维系三千界,闻天语想必也不会太苛责于我。”

    历泽:“生生世世不得安宁,你也愿意?”

    “那又如何,我举目无亲,寿命于我而言只是无尽的痛苦。若不找点事情做,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秧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一个长久的和平的世间,应阿京继承她的神智,这一次不再是拙劣地模仿,而是打心底这么觉得。

    她与历泽背道相驰,如此相似的处境,却做出不一样的抉择。历泽嘴角带着苦涩,应阿京选择一条不归之路。

    重溟界对应阿京的到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当年应阿京屠杀十王的凶名可谓是传遍五湖四海,她离开的百年间,龙族又杀出十条龙王,重溟虽占据三千界八成的空间还是贪图常世那点天地灵气,蠢蠢欲动想要夺下常世。

    不过有前车之鉴,十王憎恨应阿京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变得聪明了些。十王群起而攻之,无一例外被应阿京弄死,两次灭了十王,应阿京成为重溟毋庸置疑的王。

    此后百年人间无洪涝,人族日益强盛。应阿京再次回到人间,逍遥门掌门历尽几十任,应阿京再次成为掌门。

    如今遍地是人皇,道门弟子乱世下山盛世上山,在人皇与百姓间取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声誉。朝代变迁也左右不了逍遥门的地位,直到西陆妙音法门传入东□□分五裂的时局皇帝还没坐热龙椅就被赶下去。

    妙音法门的某些教义让百姓心里有所寄托,因此逍遥门的地位日益衰败,而应阿京就在这个时候及时出现,才避免逍遥门被妙音法门吞并。

    旱魃肆虐半年,天未下一滴甘霖。

    百姓四处求雨,妙音法门派弟子四处散布“龙女无德,未尽兴云布雨职责。妙音派弟子将捕获龙女,镇压在螭吻塔中,让世间再无大旱。”故此募捐修缮螭吻塔的钱财,百姓为了早日降雨,拿出压箱底的铜板交给妙音派。

    就连那些个屁股还没坐热的皇帝都对此事特别上心,大把的钱财都流入妙音派,弟子都披宝石袈裟。

    一位姑娘打起青伞从妙音寺路过,远远看着那些秃子拿着金锭放嘴里咬,小沙弥一个两个眼冒金光。

    她的鼻尖嗅到了贪婪的味道,应阿京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再多留你们一些时日,养肥了好一齐宰。”

    “姐姐!”少年不知何时从哪里跳出,拍拍她的肩头。

    应阿京侧身看他,少年伸手抓住伞沿往上抬,骊龙冲她笑:“我就知道,姐姐你一定会在这里。”

    再次见到熟悉的眉眼,应阿京瞳孔颤动,往后退了一步:“你?”

    骊龙兴奋道:“我是一百年前被你抓上灵山的骊龙,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她有些气血不畅,十分抗拒他的接近,收起青伞,“不好好待在重溟,跑来常世做甚?”

    “不光有我,还有佘玄清。”骊龙指着菩提树下的白衣道长,佘玄清见她望过来微微一笑。

    应阿京:“你们可真是阴魂不散。”

    “姐姐,佘玄清说你遇到麻烦了,我可以帮你。”骊龙丝毫没有发现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边说话边往她身边凑。

    “不需要。”应阿京转身就要走,骊龙有些失落,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

    “姐姐,你之前不是说我是吉祥物吗?说不定把我留在你身边就能化险为夷,我发誓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你如今于我就是麻烦,不准跟着我。”应阿京一掌把骊龙拍飞,骊龙重重摔在地上。

    她眼中的厌恶刺痛了骊龙的心,他不知为何才一百年没见,应阿京变得如此冷漠。

    从前哪怕冷漠,他也能感受到她的心软,现在的她就是一尊冷冰冰的神像。

    “再来缠着我,我就杀了你。”应阿京威胁他道,她心里在撕扯,脑海止不住地跳跃出那秧生前的画面,她此刻无比的愤怒,还带着一丝羞耻。

    她难以忍受自己看到那张脸时会莫名的心悸,应阿京太清楚那种感情从何而来,那秧当初如何痛苦,她此刻就如何痛苦。

    骊龙揉捂着被她中伤的胸膛,气息不稳,低下头服软,恭敬道:“谨遵尊主之命,是骊龙逾矩了。”

    佘玄清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也拿不准应阿京此时的心境,只能大气不敢出杵在原地。

    应阿京冷冷撇了他一眼,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滚。”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火气,哪怕知道他此世已经不再是那个人,可还是把对那人的怨恨全加在了无辜骊龙身上。

    “人死债消,何必自寻烦恼。”应阿京在心底喃喃自语。

    “让道!让道!”街巷的百姓让开过道,应阿京抬眸,骊龙站起身来一脸懵地随她的视线望去。

    抬着绸缎竹编长龙的舞龙者从他们身边路过,长鞭朝后一甩正正打在布龙身上。

    手执鞭子的人怒吼:“打龙女,降甘霖!”

    围观的百姓,更有偏激者拿石头砸在布龙身上,应阿京咬着下唇,青伞被紧紧抱在怀里,她眼底的沉痛触目惊心。

    烈日当空,百姓这边叫骂,秃子们看着咧着嘴笑,耳边全是嘲讽与指责。

    骊龙愤怒极了,却也无可奈何,上前一步,用双手板正她的头,捂住她的耳朵。

    只要他再大胆一点就能将她揽入怀中,可他还是保持一定距离。

    从耳畔传来他掌心的温热,让她幻视往日。

    那个人总是趁她不注意把自己揽到身旁,捂着她的耳朵,隔绝声音,然后贴着掌心吐息。

    应阿京后知后觉仰视他,骊龙十分专注地注视她的朱砂痣:“这样就听不见了。”

    “我刚刚说了什么?”记忆里他是这样问她的。

    “不知道。”她是这么回的。

    应阿京心痛如绞,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鼻尖冒着汗珠,“不需要,我没有那么脆弱。”

    她垂下眼睑错开身子,撑开青伞遮住烈日,阴影是为了掩盖住她的失魂落魄 。

    骊龙不舍地目送她离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有一瞬间她似乎很难过。

    等周遭都安静下来,佘玄清才蹑手蹑脚地过来。

    “尊主还收小弟吗?”

    骊龙没回答,佘玄清挑起眉,环抱双臂,摇头叹息。

    “逍遥门应该还招徒弟,我可以去试试,说不定能拜入她的门下。”骊龙自言自语。

    佘玄清:“你不是想……成了她徒弟,你可再也不能……”

    一些事情点到为止,骊龙在想什么,佘玄清还是猜出点什么来的。

    “不过你是龙族,龙族应当不用遵守人间伦理。”

    佘玄清才说完,骊龙就不见踪影,想都不用想肯定去逍遥门了。

    “果然痴情种不分种族。”

    他也是真佩服,统共才相处过多久,就爱上了?龙族那么随便的吗?

    还是对曾经差点卖了自己的大恶人一见钟情,佘玄清是真想不明白。

    大概是龙族与人族不一样吧。

    一路追到逍遥门,应阿京实在是忍无可忍,停在山门俯视他们俩。

    抢在她发怒之前,骊龙扑通一声跪在长阶上,山门两旁的松林簌簌响。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应阿京瞥向更下一级台阶的佘玄清。

    佘玄清背手看其他地方:“路过,路过。”

    来往的弟子窃窃私语,应阿京朝那几个弟子招手,小弟子跑到她身边:“掌门有何吩咐?”

    “跪着的这个,让冥灵院收了。”

    “是。”

    骊龙往上又跪了一个台阶,坚持道:“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应阿京冷哼一声化蝶而去。

    小弟子见白蝶飞远,低声跟骊龙说道:“小哥,你就别执拗了,掌门不收徒弟的,冥灵院的师傅脾气都好,你去不吃亏,见好就收吧。”

    骊龙:“我就要师尊。”

    小弟子啧啧两声,也不再劝这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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