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

    北寰言道:“我会让凌信想办法给藏息阁消息。”

    方平了然,沉默了片刻想到一件事:“大公子,寒掌事现在似乎也在江南那边。”

    北寰言有些意外,他以为柳夏那事牵扯的是南境那些突兀的水闸工程,没想到竟然是江南漕运?

    “大公子还有什么事情交代吗?”方平见北寰言愣神,轻声问。

    北寰言只是愣了一下,立即回过神道:“确实还有事,请藏息阁帮我去给暮云峰薛神医带个消息吧。请他帮我找一个医术高明,且在西境附近活动的薛家人,往勤王府去。我听说勤王府的小世子,得了奇怪的病。薛灿应该会感兴趣。”

    北寰言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信,递给方平:“这是我给薛神医写的信,里面详细讲了情况,把这封信帮我带薛神医。”

    方平把北寰言交代的事情一一记在册子上,喃喃道:“大公子,这次调查的事,似乎牵扯面很广。南境到西境,也太远了些。”

    “嗯,”北寰言点头,“我也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江南漕运的事又会牵扯出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方平以他多年打探消息的经验,提醒北寰言:“若是南境、西境都有情况,恐怕北境也不太平。这人棋下得很大。”

    北寰言不置可否。

    但如果东陵三境都有事,这就是更证实了他的猜想——那人有颠覆乾坤之力。

    北寰言总觉得不可思议。

    帝传三代,到陛下这一代,除了他父亲是名正言顺的亲王以外,其他的都是不成器的叔伯。

    即便是夺嫡,也不会牵扯到境外,毕竟那是通敌。日后去了地府,是要被列祖列宗指着鼻子骂的。

    许家的皇位怎么争,都只能在许家人手上,他们不会放着天下黎民苍生不管。

    所以他现在在查的这件事,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事事都与许都有关,却事事都指向周边的国家。

    真的有人可以在朝内布置这么大的局吗?

    那人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北寰言扶额,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太乱,千头万绪。北寰舞不在,没有人跟他在一起细细抽丝剥茧地捋清楚大局。

    “大公子若是乏了,在藏息阁小憩一会儿吧?”方平见北寰言神色倦怠。

    北寰言摇头:“我明日要走,今天事多。”

    说罢便要起身,方平立即道:“我送大公子。”

    北寰言摆手:“去办事吧,不必送了。”

    方平当即止步,欠身行礼。

    *

    郭府里郭学林也在准备远行的东西。

    郭睿明下朝就往郭学林的院子走。

    院子里的人见郭睿明来,立即去郭学林寝室通报。

    郭学林正想着要怎么删减包袱,郭睿明就进了屋,看见他满头是汗,就喊他过来歇歇。

    “东西可收拾好了?”郭睿明在软塌上坐下,“还缺什么?”

    下人们给郭学林递了一碗凉茶,给郭睿明递了一碗热茶。

    郭学林一口喝完,喘了口气,蹙眉有些埋怨道:“祖父,我不带这么多东西。多带些银子,少什么去买就是。我们这次是秘密出行,您给我准备这么多东西,我哪来的那么多车马装啊?”

    郭睿明不解:“秘密出行?”

    郭学林点头:“阿言似乎还有别的事想查,不方便暴露行踪。”

    郭睿明有些担忧,如果是秘密出行,就意味着他无法掌握郭学林的动向了。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学林,”郭睿明道,“你要为郭府着想,就要多带些人去。”

    郭学林倒不这么认为:“祖父,阿言身边带着两个亲卫,带着暮云峰神医谷的小神医、飘渺剑传人凌信,我自小也习武,真的没必要带那么多人,不方便……”

    “学林!”郭睿明一声厉喝,周围伺候的下人被喝得跪了下去。

    郭学林倒是不怕,反倒笑吟吟地往郭睿明身边挪了挪,放软了声音:“祖父,我知道您担心我。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定数,若我这次跟着阿言去江南,有什么意外,也是我命中该有此劫。即便是您把我天天拴在您眼皮子底下,我该出事,还不是照样出事吗?”

    郭睿明脸色变了又变。

    郭学林低声道:“祖父,阿言眼看着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我与他交好,也是为了郭家以后……”

    郭睿明叹了一口气:“眼下朝廷局势你还看不明白吗?北寰言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可人红是非多。之前南泽王的案子就有人想把污水往勤王府泼。眼下修皇墓的时家跟安王府渊源颇深,时家自己都还没洗清楚,北寰言护着时家,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焉知这后面的事,不是想把安王府拉下水的连环计!学林,你不是这么一个意气用事的人!”

    郭睿明在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任何事情一看就明白。

    他说的没错。

    郭学林沉默着,没有直接顶撞祖父。

    可当他抬眸看向郭睿明,眼睛里带着坚毅不可动摇的光:“祖父,历朝历代臣子,都有拥护的人。无论拥护谁,都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就是荣华富贵。赌输了,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北寰言是一把剑,是陛下等了十五年,养了十五年的剑。

    “北寰言从南境回来,就在朝堂之上为了时均白得罪了朝廷六部,他想当孤臣的心思陛下难道看不出来吗?

    “北寰言那么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代替安王府立足在朝廷之上,孤臣是他唯一的选择?

    “北寰言想当孤臣,陛下知道他想当孤臣,太傅教他的也是孤臣之道。

    “试问这样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挑拨离间,才能让陛下起疑?我们谁都看得出来,他站的是一片孤岛,却俯瞰整个东陵。

    “从他五岁上进许都,就把自己的退路给亲手斩断了。

    “郭府把所有筹码压在北寰言一个人身上,我觉得不会亏。

    “我信阿言不会让我陷入险境。

    “他有能力在危险的时候把我们推出火坑。

    “毕竟如果安王府死在这件事上,还需要有人帮他继续往下查这件事不是吗?而这事,与东陵国祚有关,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你是说,北寰言查这件事就是抱着必死决心去的?而他愿意让你入局,也不过就是多一份保险,如果他有意外,替他继续往下查这案子的人,就是你?”郭睿明不可思议地望着郭学林。

    郭学林点头:“不然我根本找不到一点点北寰言愿意让我参加这个案子的理由。”

    郭睿明深吸一口气,他没想到,北寰言竟然会觉得自己会死。甚至还选了郭学林帮他处理身后事。

    北寰言,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这做事风格,算无遗策的样子,像极了那个曾经名动一时鬼策军师公子季凉。

    他不愧是北寰洛的儿子,做任何事,都会给自己留一个后手。

    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前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郭学林见郭睿明表情有所松动,立即乘胜追击:“祖父,您真的不要担心了。”

    郭睿明长叹一声,无奈地苦笑。

    在这件事上,他总是没辩赢过郭学林。

    不知道是不是年岁渐长,他已经大半个身子入土了,反而更加在意生死这种在许都最简单的极刑。

    郭学林才十七,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没有经历过被人算计又算计人的日子。

    他也没经历过那些必须赔上全部身家性命,才能突出重围的夺嫡之争。

    他们终究是隔了两代。

    他们这一代人,原本就与他们受的苦难不同。他之所想,未必是他们所想。

    罢了。

    郭睿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负手离去:“我只有一个要求,最少一个月要给家里来一封信,报平安。”

    郭学林作揖,深深应下:“是。”

    *

    北寰言刚回自己的院子,就看见凌信抱着黑市的信鸽坐在回廊上等他。

    “怎么?”

    北寰言走过去,凌信,递给他,道:“黑市来的信。”

    北寰言解下信鸽脚上的信,放了鸽子。

    那是北寰舞来的信,上面写着:一切顺利,邱州黑市已收回,正在查账。

    北寰言看后,倒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怕北寰舞去邱州黑市,会被黑市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邱州黑市回收,时家的事就更好查了。

    他离得太远,对于邱州黑市的事爱莫能助。

    凌信见北寰言表情松了下来连忙问:“明天走?”

    北寰言把信收好,点点头道:“小舞那边很顺利,已经在查账了。时家的事跟邱州黑市分不开关系。只是要把这关系捋清楚,需要时间。我们明天就走……”

    “大公子。”门房来人,说是郭学林来了。

    凌信对门房道:“请进来。”

    门房退出去请人,凌信看着北寰言:“郭学林八成是要在这里留宿了。”

    北寰言眉宇微蹙:“没多余的屋子。”

    时均白曾经住过的客房还没收拾,屋里桌上还摆着时均白拼了一半的小玩意儿。

    当初扩建临府的时候,太傅与御史台坚决反对,北寰言也觉得这样太张扬,跟陛下说了,只想要个安静的能住地方即可,所以蔚兮堂只建了四间房。他就没想过自己也有朝一日会交到朋友,更没想过朋友会来府上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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