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何方(一)

    “啪嗒”一声破冰,早已冰封的澄湖平滑的反射出光彩的湖面应声破出一个小洞。

    而始作俑者正是憋屈的无处发泄的羡容。

    许是嫌不甚解气,她弯腰又捡起一颗花丛中的鹅卵石,抬手就想起赵敬梓那张脸,心里觉得更气,用尽力气朝湖中投去。

    “哎呀呀,我还道是何人破坏这澄湖冰封,原来是徐娘子!”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羡容甚至不用回头去瞧便知是刘宝瑜。

    她迈着聘婷又轻快的步子径直地就朝羡容走过来,曼妙妖娆的身段纵使是冬日里宽大厚重的衣裙也难遮挡,到更显得她婵娟此豸。

    自李季贞薨逝之后,刘宝瑜同她和胡润华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至少,不会随时随地的找她们的麻烦了。

    “给刘姐姐问安。”羡容难得这样低眉顺目地给她行礼,倒让刘宝瑜惊讶一声,紧接着又开口:“呦!妹妹怎么现在还在这里呀?我可是听说胡娘子找你可花了好大的阵仗!”

    她这话一出,羡容的心里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胡润华这么快就发现她偷跑出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刘宝瑜习惯性地用手拨弄了一下鬓边碎发,见她迟迟不说话,“噗嗤”一笑,“今日长信王妃拜访,妹妹还不快回去?”

    羡容一愣。长信王妃是谁来着?

    下一瞬,她的脑瓜灵光一闪,长信王妃不就是自己的姐姐吗?

    这可不能耽误啊!

    怀揣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焦急和期待,她跑得飞快,路上还差点被刚下过雪的地面摔了个屁股蹲儿。

    总算是见到了隽琼阁的大门,远远的她就瞧见门外站着的荆桃和甘棠,她俩瞅见了自家娘子的身影,立刻大喜过望地朝她招手。

    “娘子!长信王妃到了!正在里面候着呢!娘子快进去吧!”

    刚刚的急切却在紧隔一扇门的距离,让她有些犹豫。

    门内低低的交谈声在她耳边响起,迟到的担忧涌上心头,长信王妃不会看出她的不同吧?

    但这个时候再退缩已经为时已晚,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烧足了炭盆的室内和外面如同两个世界,一迈进去,羡容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暖意,抚慰了她刚刚因为奔跑而冻得通红的双颊。

    暖炕上坐着的二人看到她的身影,几乎是同时起身。

    “婖婖?”

    一道怀着惊讶和欣喜的声音响起,只见那身着湖蓝织金缠枝纹短袄,头戴鎏金头面的女子三两步就朝她走来,步伐急促但依然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她和羡容的眉眼颇为相似,但不同的是她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的气质。

    这就是她的姐姐,长信郡王妃,徐羡娴。在徐咏常所生四子三女中,她为长女,家中行二,早在羡容孩童时就嫁入长信郡王府。

    多年未见,加之家族剧变,如今见到自家妹妹还能安然无恙、心无忧虑地生活,当初便对裴靖的感恩之情如今更甚。

    “娘子许是在外玩的累了,奴婢们这就去给娘娘和两位娘子拿些果子来。”枕琴见王妃见到自家小妹,一时欣喜得忘记了周遭,于是开口提醒道。

    徐羡娴猛地一回神,歉疚地笑了笑,边拉着羡容的手往里间去,边用她那温润的声音说道:“方才姐姐一时激动得失态,竟忘记了让婖婖坐下。”

    可就算是坐下,徐羡娴也不愿松开她的手,端详了她许久,才欣慰道:“我们婖婖长大了!上回见你还是七年前...你还是个小孩儿!”

    说着,她还用手比划了下,蓦地展颜一笑,“如今都成大姑娘了!”

    羡容看着自己平白得来的姐姐,先是有些不自在,但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的灵魂深处还保留着徐羡容原身那一丝意识,竟让她对徐羡娴生出一股不由自主的亲切感。

    “说起来,我和情姐儿都出嫁甚早,我嫁到了盛阳,而她也远嫁台州。这些年多亏了你在婖婖身边,亦姐亦母地照顾着,不然我们还真是放心不下。”

    胡润华低眉含蓄一笑,忙说:“娴姐姐说哪里话,我比婖婖年岁稍大些,我四岁随家父到襄州时正好赶上婖婖出生,两家又是比邻而居,在我眼里,婖婖也算是我亲妹妹一般。”

    “说的是,往后婖婖在东宫还需你多费心照拂。”

    “那是自然,娴姐姐放心即可。”

    两人打哑谜似的一来一回,可在羡容耳中听到的,这些话像是徐羡娴将要离开,托付自己给胡润华的意思啊!

    “二姐姐...”羡容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心里不安的预感渐盛。

    “婖婖。”徐羡娴转过头来对上她疑惑的双眼,十分正色,“官家指派了差事给王爷,这差事重大,姐姐此番亦要同行,恐怕....此去莱州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城...”

    “那二姐姐何时启程?”羡容继续追问,不管是在现实还是书中,她对亲人离别总是这样的共情。

    徐羡娴停顿片刻,“过完二月二就启程。”

    “这么急?”羡容下意识地就在心里算起了时间,大概...徐羡娴留在京城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十日了。

    她这一走,若说是不知何时能回来,这盛阳城里就少了一个能庇护她的人。

    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但转头对上胡润华笑吟吟的双眼,这种感觉就瞬间消失。

    是啊!她有女主在身边,还怕自己没人庇护吗?

    徐羡娴在这里说了没多久话,只瞧着天色渐晚,纵使再舍不得,她也不便在此久留。

    三人站起身边说话边朝外走去,羡容依旧拉着徐羡娴的手,注视着这个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姐姐。

    她已然身为皇室中人,家族的落败虽然不会波及到她,但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西去的西去,流放的流放。

    纵使自己唯一幸存的亲人就在眼前的东宫也不得相见。

    如今好不容易得以一见,代价却是更长久的别离。

    “娘子,给王妃准备的车驾已在外面候着了。”

    来回话的是平时存在感极低的映荷,也正是她寡言老实,胡润华才愿意将她带在身边。

    她这一开口同时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

    胡润华朝她笑着点点头,低声吩咐她,“好,你先下去吧。”

    映荷领了命,垂着头就要转身离开,却被目光投向这边的徐羡娴开口叫住。

    “等等。”

    简单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知何故,胡润华更是如此,“姐姐怎么了?”

    徐羡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映荷,后者不得已僵硬地转过身朝她行礼。

    她没有立刻叫映荷平身,而是迈步走近她,直走到她面前,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映荷...拜见王妃。”映荷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皆以为她是因为紧张便没有在意。

    “映荷...”

    徐羡娴低声念叨着,神情却像在思考什么,一对睿智深邃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映荷的那张脸,似乎是想要从她身上找到些什么。

    胡润华见情势不对,连忙上前扶过她,“姐姐是觉得映荷差事做的好?”

    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徐羡娴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三人继续往门外走去。

    等映荷的身影已不在视线中,她才状似无意地问道:“映荷是从小便侍候在你身边的吗?”

    这话让胡润华一愣,随即笑道,“这倒不是,是我随家父搬到襄州后才进府侍候的。”

    徐羡娴“哦”了一声,认真地点点头,倒是想起来什么,颇有意味地喃喃道:“她倒是与我家从前一个婆子长得有几分相似...”

    眼见已到了门口,便是要分别的时候了。

    羡容心中忽然有些不舍,看着长信王府的车驾消失在了甬道尽头,脑海中却忽然蹦出徐羡娴最后说的话,“你那侍女有些古怪,你要多加留意。”

    显然胡润华对这句话也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映荷,自己印象中胆小寡言,谨慎得不能再谨慎的一个人,羡容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可徐羡娴似乎又是一副笃定的样子,就更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他们说话总是这样,赵敬梓也是,徐羡娴也是,更加烦躁了!

    “你今天跑哪里去了?”

    胡润华此话一出,立刻让羡容如石化一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她见她又是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立刻拧起眉头,“你这身体还没好全,天气这样冷,你也乐得到处乱跑!”

    她的语气好像很是生气,还是不同于往日的那种只是表面气恼,只需她哄一哄便也过去了。

    这次...好像真是气着她了。

    羡容难得见胡润华这样冷脸的样子,平日里温柔和蔼的人突然冷下脸面无表情,足以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姐姐...我只是...”

    羡容想要解释,却被胡润华一句话打断,“你从小到大身体都不好,到了东宫里遇了不少险事,好不容易将身子快要将养回来,可偏偏你这样贪玩,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叫我如何和娴姐姐交待?”

    羡容一时无言,自知自己理亏,便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娘子误会了!”

    猛然间一道声音解了羡容的困境,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过去,只见竟是刘宝瑜身边的女侍云春。

    云春笑了笑,“是我们家娘子早前请了徐娘子过去说话,因着娘子您未在,一时忘记了向您禀报,是奴婢该死。”

    羡容的表情由欣喜转为疑惑,心里纠结着刘宝瑜有这么好心?都未曾注意到云春早已回去复命了。

    “也不知你和刘娘子是如何化干戈为玉帛的?她竟愿意来为你开脱!”

    胡润华也惊异于刘宝瑜的行为,但到底气过一时,便也消了大半。

    “罢了,下不为例。”

    “是!”道过歉后,羡容又嬉皮笑脸地去黏她,这次胡润华也没有推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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