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者

    “啊这……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但时鸢心里清楚,季枫泽说的是实话,唯一的误会只在于,她错判了对方的性别。

    在她回答之前,陈朝予已经起身,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毫不客气地钳住了季枫泽的手腕。

    “放手。”他声音低沉,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相当明显。

    被牵制的手腕纹丝不动,季枫泽眉眼含笑,一双狐狸眼潋滟多情,仿佛除了时鸢看不见旁人。

    被他这样注视着,很容易产生暧昧的错觉。

    时鸢窘迫地低下头,假装注意不到陈朝予来回逡巡的审视目光。

    她又一次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属于季枫泽的压迫感无形中移开方寸,向多管闲事的不速之客发起进攻。

    “如果,我说不呢?”

    尾音上扬,语调轻浮,携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陈朝予针锋相对。

    “那你大可以试试。”

    陈朝予不动声色,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时鸢眼看季枫泽的手腕泛起一片红痕,连带握着她的指节都不由自主寸寸绷紧。

    安全起见,她主动挣开了季枫泽的手。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我、我去个洗手间。”

    她丢下这句话,低着头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等到时鸢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季枫泽揉着右手发紫的指印,坦然往沙发上一坐,懒散地抬了抬眼皮。

    “陈医生,我记得医院好像没有规定,可以干扰同事休息时间的正常交往。”

    重音刻意落在“交往”两个字上,季枫泽眼底的促狭一闪而逝,满意地看着陈朝予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青筋毕现。

    他一贯知道该如何激怒自己的这位好哥哥,但目前看来,没有比时鸢更有分量的筹码。

    “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朝予脸上一派漠然,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只有他自己清楚,曾经短暂散去的躁意,正在心底暗无天日的角落重新凝聚,化成张牙舞爪的阴翳。

    季枫泽无需夸大其词,就能精准地踩中他的底线,迫使他退往阴云密布的悬崖边缘。

    “四年前,你出国的时候。”一贯散漫的青年盯着陈朝予,眸光闪动,“你不在的这些年,是我换了种方式,始终陪在她的身边。你应当感谢我,是不是?”

    他直起身子,以手支颐,眼神瞥过杯沿,落在那枚鲜红欲滴的唇印上。

    “你该不会以为,一直将她藏得很好?陈朝予,你说,如果我把你隐瞒的那些事情全都告诉她,她脸上的表情,肯定会相当精彩吧?”

    在午夜梦回的时刻,陈朝予曾经假设过很多次,如果他没有出国,而是选择了时鸢,现在会是怎样的生活。

    但假设终归只是假设,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反正无论走上哪条路,他都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但他依然不希望时鸢得知这背后的真相,并且为这种可能性而感到惶恐。

    那是他完全不想回忆的,极尽破碎和黑暗的时光。

    “朝予!”

    康乐纯端着咖啡,从不远处的吧台赶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峙。

    她望着陈朝予苍白的脸色,试图劝说季枫泽,语气中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心和埋怨。

    “阿泽,总是这样刺激你哥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季枫泽闻言,很轻地笑了一声,重新懒洋洋地靠回沙发上。

    “康乐纯,别叫得这么亲热。你一只脚都还没踏进陈家的大门,就真把自己当成我爸的儿媳妇了?”

    无视康乐纯霍然难看下来的脸色,他乘胜追击,继续道:“陈朝予,从小到大,你没有一次争得过我。”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陈朝予慢慢抬起眼,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他声音很轻,却异常笃定,一字一句道:“时鸢不是你可以争来抢去的。”

    “其他的我都可以不争,唯有时鸢,你争不过,也抢不走。”

    *

    时鸢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有点想要直接逃跑。

    虽然跑路不太礼貌,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朝予,特别是季枫泽在场的情况下。

    她给自己想好了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刚刚解开手机锁屏,季枫泽就发来了消息。

    性感母蟑螂:“喵老师,你不舒服吗?”

    属于是提前预判了她的预判。

    时鸢刚想顺水推舟直接承认,对面又是一条:“还是说,喵老师发现我和想象中不一样,准备回去就暗搓搓地死基友?这种事情不要啊!”

    咳,这倒是不必提前预判了哈……

    心思被戳破,时鸢莫名有些心虚。在发现性感母蟑螂就是季枫泽之后,她脑海中确实有过类似的想法,美女基友突然变成了帅气医生,还是看上去就和陈朝予互不顺眼的那种。

    秉持着不给自己找麻烦的原则,时鸢应当慢慢远离他的,但为着如此简单的理由,就放弃和性感母蟑螂的四年情谊,她做不到,同时深深唾弃了一番那个不讲义气的自己。

    于是她回复:“哪有,你想多了。我马上过来。”

    对着镜子补好了妆容,时鸢探头向外看了一眼,靠窗的位置赫然只剩季枫泽一个人。

    他平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鸢松了口气,连步伐都变得轻快许多。

    她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久等啦。”

    季枫泽报以微笑,将一杯新的咖啡推到她的面前。

    “刚才那杯已经凉了,给你点了杯新的。”

    抛开上次短暂的相识,时至今日,时鸢才真正认识了季枫泽。

    和她一样,季枫泽也在北城出生长大,高中就读于实验中学,是比时鸢晚一级的学弟。

    来到江城也是因为考上了江大医学院的药学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就干脆留在江城,进入江大附医工作。

    共同的经历让时鸢倍感亲切,但她听着听着,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陈朝予。

    因为除了没有出国,季枫泽的成长轨迹,和陈朝予近乎重合。

    她看着面前青年的俊朗面容,明明和陈朝予并不相像,可在他们的眉宇之间,总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是她非常熟悉的气质。

    属于叛逆者的无谓和一意孤行。

    “姐姐?”

    被季枫泽这样称呼,时鸢恍然回神,见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连抱怨都像是在撒娇。

    “明明面对面坐着,姐姐也能走神,像是在透过我,去看别的什么人。”

    时鸢正要辩解,季枫泽抿了口咖啡,问道:“是陈医生吗?”

    她无从反驳,只能默认。

    季枫泽放下杯子,骨节分明的指节摩挲着杯沿外侧,手腕上的红痕依旧明显,并且有逐渐加深的趋势。

    “没关系的。”他声音清冽和悦,“就算姐姐拿我当做替身也没关系。”

    时鸢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季枫泽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就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如果他毫无察觉,那才是真的迟钝。

    面对如此令人心动的邀请,时鸢只是轻轻摇头。

    一点也不像。

    陈朝予说得对,她不需要一个替代品,即使她和季枫泽完全可以重新来过,也不应该基于这样的出发点。

    这对两个人而言,都不公平。

    于是时鸢挪开视线,顺便岔开话题。

    “不要叫我姐姐了,我也只比你大一岁而已。”

    “但是叫学姐又显得很生分……”季枫泽托着腮看她,“不如这样,你身边的朋友平时叫你什么,我就随他们一起好了。”

    “鸢鸢。”时鸢痛快地告诉了他,没有半分犹豫。

    不然听着“姐姐”长“姐姐”短,她的头都要大了。

    “好的鸢鸢。”季枫泽从善如流,“你有没有兴趣去游乐场玩?”

    时鸢并没有直接答应他,只是委婉地推辞还要码字赶榜,改天再约。

    季枫泽看了一眼包上的玲娜贝儿,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时鸢觉得他幼稚得可爱,承诺便脱口而出:“下次一定。”

    *

    日子匆匆而过,元宵节也成为过去式。闻妙歌已经和黎殊搬来江城定居,为庆祝乔迁之喜,决定请几位同学到家里小聚一下。

    时鸢订了束鲜花,按照定位来到房子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两个巨大的花篮。

    她艰难地从花篮间挤了过去,按响门铃,闻妙歌闻声而至,打开门的一瞬间就惊喜地叫出了声:“鸢鸢!你今天好漂亮,像是亭亭玉立的百合花!”

    她抱住时鸢不撒手,时鸢喘了几口气,才问道:“这些花篮是谁送的?”

    “我送的。”商敬言接过她手中的鲜花,却有些不敢看她,“我还想着这样喜庆一点……”

    黎殊也走过来,勾住闻妙歌的肩头:“简直太喜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开业,而不是搬家。”

    时鸢夹在一对情侣中间,像极了一家三口中,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那个。

    卢思彤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时鸢到了?陈朝予呢?没有一起过来?”

    其余几人都面面相觑,黎殊率先咳了一声:“要不……”

    闻妙歌一把推开他的手:“警告你啊,黎殊,想都别想!”

    可黎殊已经拿出了手机:“朝予是我兄弟,于情于理我应该知会一声……你放心,他肯定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闻妙歌争抢手机无果,只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最好是。”

    说话间,黎殊已经拨通了陈朝予的电话,并且直接打开了免提。

    “喂,朝予,我和妙妙今天搬家,同学们过来聚一聚,你来不来?”

    末了,他还特意补充道:“时鸢也在。”

    时鸢听着他们的对话,一颗心高高悬起。

    对面沉默片刻,仅仅说了一句“你们先玩”,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黎殊耸了耸肩,闻妙歌又开心起来,搂着时鸢道:“算他有自知之明!我的温馨小窝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欢迎不速之客!”

    时鸢勉强笑了一下,以掩盖心头微不可察的失落,主动要求去厨房帮忙。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几人正要举杯同庆,却有敲门声在此刻响了起来。

    时鸢坐在餐桌一端,离门口最近,自告奋勇前去开门。

    厚重的防盗门向后退去,门外的人影渐渐清晰,时鸢瞪大眼睛,抬头。

    陈朝予就站在门口,距离她仅仅一步之遥。手里还提着两瓶红酒,看包装就是价值不菲的高级货色。

    时鸢怔愣了两秒,或许更久,直到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唇边漾起一丝无奈的笑。

    “时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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