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细雨蒙蒙。
马车内迟惊年懒懒的靠在软塌上,时不时撩开车帘去看车外的景象,见外面仍旧下着雨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侍女竹桃却是兴奋的很,叽叽喳喳的说着,
“小姐,咱们明日就能到京城啦!”
“小姐,听说京城有许多好吃的呢!”
“小姐,你说京城的人什么样子的呀?”
“小姐,来了京城我还能像以前跟着你吧?”
“小姐,我...”
迟惊年扶额,被念叨的头疼,出声打断:
“竹桃,闭嘴,安静点。”
竹桃撇了撇嘴角,委屈道:
“噢...”
迟惊年见状揉了揉眉心,又道:“不管是京城还是鸾城,你都能跟着我。”
竹桃听后语气又欢快起来,“嘿嘿!我就知道小姐最喜欢我啦!”但她见迟惊年情绪不对又询问:
“小姐,奴婢怎么感觉你闷闷不乐的呢?小姐不想回京城吗?”
迟惊年一时没回话,不想回吗?
倒也没有,只是突然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她又去掀开窗帘,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和飘着的细雨说道:“没有,就是这雨下的我心里闷闷的。”
竹桃唔了一声。她从迟惊年五岁时就跟着了,一眼就知道并非如此,但是小姐不想说,她也不戳破。
看迟惊年的样子,她猜,小姐是想家了吧?鸾城的家。
她突然想起迟大人刚被贬来鸾城做知县时,迟惊年不过五岁罢了。
如今迟惊年已经十五了,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过去十年了啊,她望着迟惊年,心想她家小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可爱。
回忆起来这十年的时光,今天大概是她家小姐少有的乖巧不闹腾的时候吧。
其实迟惊年从得知要去京城的那刻起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了。
对于京城,她是陌生又熟悉的。
熟悉是因为很小的时候生活过,陌生是因为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太久。
当初亲家方府用尽了人脉和一切方法才让迟家夫人方墨荷在迟惊年七岁时回了上京。
方墨荷想陪着年幼的闺女和丈夫迟书舟,但纵然方家再财大气粗也没本事把迟府一家全拉回来,但他们实属不忍让自家闺女搁边界的鸾城跟着迟书舟这女婿遭这没个头的罪。
可以说是连捆带绑的把方墨荷带回去了。而迟书舟也不忍心让妻子跟着自己遭罪,没有阻止,只告诉方墨荷照顾好自己,等他回去。
迟惊年是没想到还能回京城来,毕竟她爹都从知县混到知府了,就这十年来朝廷也没一点让迟府一家回去的意思。
所以迟惊年七岁时就和母亲分离了,难过吗?必然是难过的,可后来日子长了也觉得没什么。
毕竟她在边城过得并不算差,她爹对这个闺女是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疼的很,把她宠的无法无天。
她娘头也来信,问她开不开心,过得怎么样?只是后面慢慢次数就少了,从一月一封到三个月一封,半年一封,一年一封,再到这两年竟只有一封。
后来她十岁时时常能收到一些新奇的玩意,是鸾城这边没有的,她想应是她娘从京城弄来给她解闷的。
她这十年愉悦的心情应该是远远大于哀愁的。
她以为一辈子会在鸾城渡过,瞧着她家门口那颗梨树半辈子,毕竟她应该活的没梨树长。
只不过事发突然,一道圣旨,这一家突然就能回京了。
但京城对现在的迟惊年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在鸾城实打实的生活了十年的,这么毫无征兆的突然离开,一时间实在有些难接受。
但也还好。她想,在哪不是生活呢。
想着想着就依靠着软塌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
梦中,在迟府门口那棵梨树下,有个瘦弱的少年站在那,她在台阶上望着这个少年。
花开得正盛,雪白的梨花遮了少年的些许面庞,模糊不清。
少年也望着她开口,稚嫩的嗓音像是春风般柔和,对她说让她等他来寻她。梦里她还小,瞧着不过七八岁,少年瞧着跟她差不多大。
穿着粉白衣裙的她笑着应下,于是少年就转身离开了,小小的身影从迟府门口渐渐远去,直到消失。
迟惊年伸手想去叫他等等,却在梦中醒来。从软塌上猛然坐起,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竹桃本在一旁守着,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扭头向迟惊年看去。
少女墨发如瀑,几个漂亮的簪花装饰着两个蝴蝶髻,后头的长发此刻随意的垂在少女的细腰间,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精致的脸颊上,樱唇杏眼,柳眉细长,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红唇轻张,略微有些重的喘着气。
竹桃神色焦急:“怎么了小姐?可是做噩梦了吓着了?”
迟惊年长呼一口气,看着窗外仍在下雨,心中越发沉闷,抬手揉了揉额头。
定了定神还是开口:“没事,普通的梦。”
“竹桃,我睡了多久?什么时候了?到哪了”
竹桃见迟惊年没事放下心来,一一回应:
“回小姐,小姐睡了一个时辰,现在已是申时了,刚刚老爷派人传话说前面有处客栈,我们歇一晚,明日辰时赶路,约莫午时就到京城了。”
“奴婢想一会叫小姐呢,小姐就醒了。奴婢已经把小姐的衣物什么全的收拾好了,一会直接到客栈直接去就好。”
“好。”迟惊年应道。
约一刻钟,马车停下,车夫在外面喊道:
“迟小姐!下车吧,到啦!”
迟惊年起身下车,竹桃在后面为她打着伞。
迟惊年一下来就看见朝她走过来的她爹迟大人迟书舟。
玉雕般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眉眼弯弯,冲他喊道:“爹!”
喊的迟大人是心头一软,褶子都笑出来了,迟书舟边走边冲迟惊年招手道: “哎!”
一时没注意,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还是侍卫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这侍卫是个二十出头的人,跟着迟府好些年了,叫李信言,身手不错还会些功夫,与其说侍卫,私下里迟书舟待他更像个小辈。
他打趣道:“哎呦迟老爷啊,您可悠着点呐!”
迟书舟抬手做样要打他,最后却只轻拍了一下:“去去去,臭小子!把马喂了去,明天还要赶路呢!”李信言也不恼,回了句是,就嬉皮笑脸的牵着马走了。
迟惊年看着这一幕,今天一天阴霾似的心情都消散了,躁乱的心安定下来。
是啊,不管在哪,她爹都会在的,如今还要和娘亲团聚了,想到这她笑意更深,脚步轻快的走向她爹身边喊了声爹。
迟书舟看着闺女笑的这么开心自己脸上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问道:“这是遇见什么开心事儿了?笑的这么开心。”
迟惊年笑盈盈的回答,
“光是这样看着爹我就觉得开心!”
迟书舟笑的脸上褶子更明显了,慈祥的拍了拍迟惊年的头,让她先进客栈,说他先去处理些事情。
迟惊年小声嘟囔:“都出鸾城百里路了还处理呢...爹你真是官小人忙...”然后飞快地带着竹桃跑进客栈。
耳背的迟知府:“什么?我为官正直清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