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链

    第二天一早余钦就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什么时候来帮忙都行。傍晚她就收拾收拾去了,大概这个点还能碰见他。

    余钦姑姑叫余念青,大家都亲切地叫她一声青姨,今天去和供应商洽谈了,还未回来。

    店里仅有大杨哥和另外两个人在忙。大杨哥见她是小姑娘,只让她负责点单收银送菜这种活。她见大家都里里外外地走来走去,也不好意思干坐着,想着主动揽点活,便让一个小弟弟歇着,自己来穿串。

    这个男孩子看着还是上小学的年纪,她便问他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里。

    这个叫志远的孩子便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信息一股脑地全说出来,差点把家里银行卡密码都要告诉她了。

    原来志远是大杨哥的孩子,因为在假期里,便懂事地要为爸爸分担一些。大杨哥也住这条街,和青姨认识多年,厨艺精湛,很早就和青姨合伙开了这家店。

    “姐姐,我告诉你我的名字,那你叫什么?”

    她便拿一个签子蘸点水在桌上写下来,又耐心地解释着字的含义。

    “那姐姐是高中生,为什么也来打工呢?”

    封羽澄笑起来:“姐姐不是来打工的,只是来帮忙。”

    年幼的孩子并不理解所谓“帮忙”为什么和“打工”不一样,明明就都是替别人干活。志远拧着眉毛抓挠着脑袋。

    “志远,你的名字是你爸爸给你取的吗?”

    志远骄傲地点点头,半跪在板凳上,用一只胖乎乎的手撑着左脸。

    “我爸说我的名字是志存高远的意思,余钦哥哥也说我以后一定会考上很好的大学,会赚大钱。”

    “志远和余钦哥哥很熟吗?”

    “那当然!余钦哥哥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最喜欢和他玩。”

    “那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呀,姐姐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小家伙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忽然又好像灵光乍现。

    “以后余钦哥哥上什么大学,我就上什么大学!”

    封羽澄忍不住揉一揉这孩子柔软的头发:“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你们余钦哥哥可厉害了。”

    “这个我知道!”志远噗嗤笑了。

    “在说什么呢?”

    余钦收着伞进来,顺带看了看志远的作业本,嘀咕了一句:“怎么还是在写这一页?”

    “姐姐在说哥哥你很厉害呢。”

    “哦?是吗?”

    余钦笑着看向她,她尴尬起来。

    “外面下雨了?”

    “嗯,不过停了有一会了。你在做什么?穿串啊,没让你做呀。”

    “今天似乎还没什么生意,我就自己找点活干。”

    “那你是感觉错了,烧烤店一般是晚上生意好,提前做好忙碌的准备吧!”

    封羽澄点点头,俯身给了志远二十块钱,让他出去买糖吃。

    这孩子先看了看余钦,得到了他眼神的允许后,才说着“谢谢姐姐”,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

    “真不好意思,你来上班头一天就让你倒贴了。”

    “干嘛这么说,就当一个大姐姐跟小孩子玩,让他也开心开心。”

    “不过,你放心,工资会给你的,虽然可能有点低。”

    “没事,反正我也没做什么重活。”

    余钦脱了外套,进来坐下看看一天的流水。她无意识地捶打着酸胀的小腿。

    “累着了?”

    她摇摇头:“还没那么娇气。”

    “你不会一直站着吧?”

    见封羽澄没说话,他连忙从凳子上起来,让给她坐。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谁累了都可以休息一下。”

    “嗯……”

    余钦温柔极了,总是能很轻易地察觉到她的情绪。

    他修长的手指滚动着鼠标,认真地盯着屏幕上滑动的数字。她就很乖巧地在旁边歇息,偷偷看着他。

    “青姨今天还过来吗?”

    “姑姑说她晚上还要和客户吃饭,不来了。晚上我负责锁门。”

    “那岂不是要很晚?”

    “没办法了,反正我也是夜猫子。”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封羽澄心里想着。

    余钦说的果然不错,晚上人流量太大了,她想空下来说句闲话都没时间,就是麻木地开单,端盘子上菜,以及收拾碗筷打扫卫生。

    今天好巧不巧地还碰到一个发酒疯的客人,幸好有余钦和大杨哥出来摆平。

    她叹口气,这就是余钦的生活吗?忙碌又开始了,她来不及想那么多。

    人声鼎沸里,封羽澄看见一个俏丽的女孩子转来转去,似乎也是服务员。再定睛一看,那不是秦舒言么?

    她穿着简陋的工作服,简单地扎起头发,满脸堆笑地同客人讲话,跟昔日大小姐的做派大相径庭。

    封羽澄闪进厨房,把油腻腻的碗碟放进水池,心里颇不平静。

    再转出来时,她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志远吓了一跳。

    “姐姐,我要回去了,和你说一声。”

    她蹲下身来:“噢,那小羽姐知道啦。”

    “那你明天还来吗?”

    “当然。做人不能半途而废。”

    “嗯嗯,秦姐姐也是一直来的。”

    “秦姐姐?秦舒言?”

    小家伙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女生。

    “她也是余钦哥哥的朋友。”

    “不过……”

    志远故弄玄虚地悄悄在她耳边说话:“我觉得余钦哥哥更喜欢你!” 她才反应过来,志远已经撒腿跑出去了。

    如今这些小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但是更喜欢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对秦舒言也是喜欢的吗?

    意识到这些,她锤了锤脑袋,嘲笑自己怎么会计较小孩子说的话。

    她站在柜台,看着不远处的秦舒言和余钦。如果她不认识他们,真会觉得他们是如此般配。

    她忽然感到心头积累的酸涩都倾泻出来,于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把新印刷好的菜单翻来覆去地看,指甲盖不安地磨着光滑的边缘。

    “嘿,再看也看不出花!”余钦在桌子上扣了两声提醒她,“那张桌子可以收拾掉了。”

    她嘴里答应着就要出来。

    “先不着急。秦舒言手指割伤了,你帮我看看柜子最底下那个抽屉里面是不是有创可贴。我记得之前买过一盒新的。”

    “严重吗?”

    “还行,不过短时间内不能碰水。”

    她蹲下身,打开那个小小的抽屉,里面放了一些标签和纸笔。

    “哦,找到了。” 她伸出手臂递一张创可贴给他。

    原来就在这里。她张开左手,下午穿串的时候,她也不小心扎伤了手指,她觉得不必小题大做,便忍着疼。

    封羽澄又注意到了里头放着一个蓝色的发圈,是秦舒言的。

    她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初中那会开运动会的时候,秦舒言就扎着这个发圈,代表他们班举牌。那天天气好热,站在第一排的封羽澄无心听校领导的发言,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后脑勺发呆。

    发圈上还镶了珍珠,她就这么随意地放在这,并不担心有谁会拿走,因为她还会再来。

    此刻,指腹隐隐作痛。都说十指连心,确实是有道理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只是粗暴地按住那个痛的地方。

    “你手也弄伤了?”秦舒言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

    “是啊,太巧了。”

    “你还真是不放弃。”

    “什么?”

    “明知故问!”秦舒言漫不经心地用指甲点着台面,“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在这?”

    封羽澄顿时集中了精神,嘴上却不退让:“不好奇。”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余家也不是一开始就穷的,在余钦小的时候,我们两家的爸爸是合作伙伴。余家败落,我那趋炎附势的爸爸觉得人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不用再走动了。也只有我还对这儿时的伙伴上上心。”

    “听上去要谢谢你。”

    秦舒言眯着眼笑起来:“不觉得恶心?”

    “怎么会?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你对余钦的好是实实在在的。”

    “就因为看到我现在穿着工作服?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

    “日久见人心。”

    “只可惜,歹竹出好笋的概率还是不高的。”

    “干嘛这么说自己?”

    “因为接下来,我要劝你离余钦远一点。”

    “哦。”封羽澄淡淡地回了一句。

    “‘哦’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我知道了,不过选择权在我自己。”

    “哼,行,那你就在这磨。”

    “喂,秦舒言,快十点了。”余钦在门口无奈地喊了好几遍。

    “怎么回事?”封羽澄问。

    “我家有门禁。”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家很开放很开明?”秦舒言低着头挂着明媚的笑容,“那你以为错了。我爸一直致力于把我打造成淑女,限制可多了。有时候我也羡慕你们呢。”

    她大大方方地说话,看起来毫无坏心。

    “不好意思,我得送她回去。店我会回来关,你要是困了,可以先走。”余钦对封羽澄说。

    “那怎么行,东西被偷了怎么办?”

    “哈哈,这店里最宝贵的就是你一条人命了。算了,那你就等我回来再走好了,估计你一个人走也不安全。”

    她又偷偷开了门,站在门口听他俩离去的对话。

    “我说,我明天就不来了哈。我下午有舞蹈课,晚上还要来给你做苦力,累都累死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

    “所以上次是假的?”

    “算了,你请我吃炸鸡。”

    “晚上吃不担心长胖了?”

    “不至于,就一顿!”

    “那考虑考虑……”

    “对了,记得伤口不要碰水哦。”

    “哇,余钦你能别婆婆妈妈了吗?哎呀,你别这样拿我的包,皮都要磨坏了!”

    ……

    后面的人声愈来愈渺远,封羽澄又进了店,把该收拾的收拾了,便趴在吧台小憩一会儿。

    “困了吗?”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是有点,毕竟这个点了。她到家了?”

    “对啊。说起来,你这么晚回去爸妈不担心啊?”

    “不会。因为他们隔三差五就在外地出差,差不多从高中起就一直是我一个人住。”

    “那你也太独立了吧。你吃饭怎么解决?”

    “除了在学校食堂,就是回家点外卖或者泡面,你懂的。”

    “佩服佩服。不管怎么说,一个人住还是很不容易吧。”

    “有点,习惯就好了。”

    余钦把灯关了,利落地给大门上了锁。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呢。封羽澄走在他前面,不知道他要往哪个方向走。

    “秦舒言……”余钦好奇地看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还记得你上次说的编的故事吗?”

    余钦皱了皱眉而后点点头。

    “我猜她就是那个你想要引起注意的人?”

    “是的吧。”他嘴角含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神经啊,你自己的心意你不清楚?”

    “突然语气这么冲,吃火药了啊。干嘛,你很在乎吗?”他俯下身来,视线与她平行,笑眯眯地看着她。

    “又逗我,欺负我很好玩吗?!”她略微生气地别过脸去。

    “嗯……以前不觉得,现在觉得确实……很有意思。你好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听你扯淡,我要是猫也肯定是凶残的狸花猫。”

    余钦忽然捏起她的领子拖着她走:“再凶残的猫也有弱点,这不是吗?”他得逞的坏笑在她脑袋上空盘旋着,“快点,别慢吞吞的。送你回去。”

    “哈?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吧?”

    “所以才说是送你回去。嗯……等等,你好像知道我家住哪的样子!”

    果然,一放松就会被敌人击中要害。她可不会承认以前有跟踪过他回家的习惯。

    “凭直觉猜的。对了,这个你帮我保管吧。”她扯下束发的黑色皮筋,头发被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老是丢三落四的,放你那备用吧。嗯,反正以后会经常来。”

    是很普通的皮筋嘛,就算丢了也很容易买到一样的款式。

    余钦把皮筋套在手腕上,有点像个手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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