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

    翌日,鸡鸣寺

    佛塔伫立,钟声肃穆,穿过药师佛塔侧边的长廊,沈涣不紧不慢地跟在纪阳身后,实实在在地走完了三圈。

    绕塔三周,祛病消灾。

    他见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有些笨拙地持香,面容素净,眼神虔诚,目光凝了凝,在一旁有样学样地上了香。

    出了佛寺,他问纪阳:“你信佛?”

    “也不算,我很唯物主义的。”纪阳噗呲一笑,转而解释道:“但是迷茫或者情绪不好的时候会来上香……说不上信仰,进了寺庙当然尊重,举头三尺有神明,出了寺庙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沈涣觉得她这套说法有点意思。

    “但是你没有这种感觉嘛,跪在佛前祈求的那一瞬间总是脑袋一片空白,就是那一刻,突然会明白自己心底最想求的是什么。”

    走出不远,仍能闻到空气里沉静的香火味。

    沈涣刚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按下接听键,秦楹的声音直直的从听筒传了出来。

    “复查结果怎么样?”

    “就那样吧。”沈涣垂下眼帘,步伐缓了缓。

    “还在南京呢?”秦楹听上去像刚起床不久,中气十足。

    “之前效果都还不错,打算在这边做半个月理疗再回去。”

    “还是找的N医大的付院长?”

    沈涣嗯了一声,秦楹打开了话匣子:“我就记得你之前找的是他嘛,昨天沈尉发神经,吵得我睡不着觉,我就找秦厦托关系联系他问问你的情况。”

    秦楹想起今早的碰壁,还有点阴阳怪气:“我都让秦厦说了,我是家属,想了解一下你的病情,结果愣是一点都没问出来,现在这医疗机构保护患者隐私的意识真是完善。”

    “妈。”沈涣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秦楹在贵妇圈里如鱼得水惯了,碰上付清途,算是后半生难能遇上的软钉子。

    “以后这种事情直接来问我就好,不必费心思去打听,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我过段时间回来给你汇报。”

    秦楹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嘴上依旧不饶人,冷哼一声,傲娇道:“你嘴里的话,可信度不见得比秦厦高得了几个档次。”

    不过,沈涣这番话还是让秦楹心情好得上了几个台阶,叮嘱几句后,美美挂断了电话。

    纪阳一直在一旁听着,沈涣并没有避讳她。

    按熄屏幕,见纪阳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沈涣轻笑着拉了拉她松松垮垮的围巾,说道:“我妈。”

    纪阳眼睛睁得大大的,说:“我知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切接触到沈涣的家人。

    临近寒冬,今天是个阴天,两人并肩在南京的街头走着。

    这里离理疗医院并不远。刚过上午九点,他们打算就这么散步过去。

    “阿姨是担心你的情况吗?”纪阳问。

    “应该是吧,以前一些事情,跟我父母起了隔阂,我妈还好,但是也不太拉得下脸来问我的近况。”沈涣摇摇头,眼里俱是无奈:“刀子嘴豆腐心。”

    “是……之前为了打职业的事情吗?”纪阳试探地问。

    柏林的那个秋夜,沈涣微醺,迷茫而克制的状态,说的一字一句她都记得。

    “对。”沈涣眼瞳里的光沉了沉,自嘲地勾起嘴角:“我妈活得其实挺单纯的,她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所以很早就嫁给了我父亲,也算琴瑟和鸣,十七八岁的我应该是她顺风顺水的前半生遇到的最大问题。”

    “那个时候,阿姨和叔叔都不同意?”纪阳微微抬头。

    “岂止是不同意,家都要闹翻天了。”

    沙沙的风从耳边吹过,瞥见纪阳大而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心疼,沈涣顺手扶正她松松垮垮的羽绒服帽子,将她整张脸都包里面,捡着些好的说给她听。

    “不过那时我爷爷还在,我爸再生气也没能拿我怎么办。”

    纪阳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当年情形,嘴唇动了动,道:“其实你介意的只是你爸爸那年强制你退出世界赛。”

    “是。”沈涣坦然道:“没有他的介入,SE七年前就可以拿下世界冠军。”

    见纪阳仰头紧紧盯着他,长睫微动,仿佛生怕漏掉一丝一毫微表情,忍不住展露笑意。

    纪阳见他笑了,眉目舒展,薄唇翘起,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冬日融融,感觉他周身都散发着温暖气息,忍不住戳了戳他唇角边的梨涡。

    微凉的触感点在脸侧,带起些淡淡的馨香,沈涣眸光暗了暗,喉结滚动。

    视线交错,纪阳讪讪地放下手,像只笨笨的小企鹅。

    沈涣从善如流地捏着她的手腕,把她愣在外面的手揣回了她奶黄色的羽绒服兜里。

    ……

    “十六七岁的我当然耿耿于怀,但父子之间,总不会因为这些就反目成仇的,只是我父亲不太看得起电竞,这么多年,隔阂总是在的。”

    沈涣说回了之前的话题,让做完坏事刚反应过来的纪阳有了缓冲时间。

    他说得委婉,沈尉的做法要极端得多。不过也能理解,以沈尉的身家,儿子暂停学业做这些,就是玩物丧志。

    “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年少轻狂。”

    离家出走,休学,训练,重回赛场,拿下世界冠军。

    十八岁的沈涣行云流水的完成了这一切,但其中艰难,大概只有那时的他一个人明白。

    纪阳喃喃道:“幸好,你是个天才。”

    沈涣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帽子:“怎么说?”

    “这样至少你吃了生活的苦,训练的苦可以少吃点。”

    李傲和岳沛每次开会,秉着忆苦思甜的原则,总要说起SE战队还是个流连网吧的草台班子时的那段可歌可泣的心酸过往。

    沈涣笑笑不置可否,低头望着她,脸颊圆润精致,嘴唇粉而饱满,心中一片柔软。

    “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啊?”纪阳张大了嘴。

    “我该说你对猫脸盲还是反应慢,蛋黄真要伤心了,一年了,你也没认出它来。”

    纪阳这是真大脑宕机了。

    慢步走着,两人已踱多到了医院对面,纪阳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震惊里,没注意到绿灯未亮,直愣愣往前走。

    沈涣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拉回来一小步,身体惯性促着纪阳微微回头。

    男人身后高大路灯的灯光炽热刺眼,纪阳不自觉地沉入那双深邃眼眸,心尖颤动。

    许多前因后果,终于串在了一起。

    “蛋黄真是它……”即使想通这逻辑,纪阳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沈涣挑眉:“你就没发觉它有点眼熟?”

    “我想过……我看到蛋黄就想起咪咪,我当时还在想它现在是不是还活着,蛋黄真的太胖啦,跟咪咪以前那形销骨立的身材真的完全不是一只猫。”

    “它可一直记得你。”沈涣言语间带着一点幽怨地为蛋黄发声。

    纪阳呵呵笑了两声,摸了摸头,问:“你是路过想收养蛋黄?然后无意间碰到我了?”

    又美滋滋补充了一句:“你记性可真好。”

    沈涣偏过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有意为之,怎么算是无意间呢。

    “没。”红灯变换,沈涣拉着她手臂往前,道:“见过你几次,后来有一天经过后街,见它瘸着前腿,不知道是不是被车轧的,就把它带走了,宠物医院的医生说来得还算及时,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番解释纪阳已经确信,轻叹一声:“后街电动车好多,它那个时候还是只小猫,又瘦,不过蛋黄恢复得好好,我都没看出来它前脚骨折过。”

    回想起蛋黄如今那副圆滚滚憨态可掬的模样,纪阳笑容轻松:“幸好遇见你咯,我复习了半个月,期末考完才发现它不见了,之后也没再见过他,还担心了好一阵呢。”

    话语间已来到了医院,付清途早安排好了替沈涣理疗的医生。

    纪阳坐在一旁的软座上,眉眼温软,望着沈涣的侧脸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

    在南京的这半个月,纪阳除了远端办公处理了一些SE的事情,上午陪沈涣理疗,下午要么玩手机刷剧,要么和沈涣出去逛景点吃吃喝喝,简直就是带薪度假。

    大概是经历过这近半年来的许多事情,两人关系拉近了太多。

    今年世界赛举行时间比往年要晚,全明星赛拖到了十二月中旬,官方那边又意外频出,便将LPL颁奖典礼和全明星赛划开,将颁奖典礼放在了来年的第二天。

    纪阳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她和沈涣回去,刚好还能赶上全明星的最后一天。

    这期间乔宇辰也来找过她一次,还是为了上次打电话来,因为纪阳要去南京没说完的那件事。

    乔宇辰升了主管,今年年底有个算是高层之间的小年会,这是他入职为止第一次参加这样高层的聚会,蛮郑重的,听说要带女伴,思来想去只能来拜托纪阳。

    他的原话是,在上海实在找不到人了。

    他说得恳切,纪阳想着他之前请吃饭还欠了个人情,想了想那天是元旦前夕,应该是是有空的,那几天没有比赛,肯定是排得出时间的。

    ……

    由于付清途将沈涣理疗的时间安排在上午,这段时间沈涣难得地恢复了正常人作息,早起早睡。

    这天凌晨一点,沈涣的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带着睡意接起电话,李傲火急火燎的声音响彻房间。

    “出大事了,真出大事了。”

    沈涣熟睡中被吵醒,声音还带着喑哑,问:“怎么了?”

    听出沈涣的困倦,李傲惊奇道:“你就睡了???”

    “……”回他的是一阵沉默。

    李傲也知道此时不是唠日常的时候,急忙说起自己来电话的本意。

    “你看微博热搜,你恋情曝光的瓜都榜二……哦不,现在榜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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