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你也可以理解为是惊喜,”顾霖天问:“期待吗?”

    说实话,梅鸢并不期待。

    经过这两次相处,他所谓的惊喜,更多的是惊吓。

    顾霖天很擅长利用现有形势,去达成他想要的目的。

    至于过程,他不在乎。说不折手段也好,无所不用其极也罢,重要的是结果。

    顾霖天见梅鸢不应声,眼神一转,复而又纠正道:“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

    “顾先生,我很忙,没有这么多的时间陪你玩。”梅鸢有些疲累,“你是老板,身后有一堆人为你做事,但是我不一样。”

    “这倒是,不过……”顾霖天点点头,对梅鸢的话表示同意,“相信我,很快你就不用这么忙了。”

    梅鸢瞬间警惕戒备,她警告道:“一扇清,绝对不可能。”

    这是最后的底线。

    “谁说我要一扇清了?”顾霖天悠哉哉地反问,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霖天并不理会,“我建议你还是先好奇一下我的惊喜是什么。”

    眼下,主动权又重新回到顾霖天手里,梅鸢依旧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只能悉听尊便。

    “鸢姐,不好了。我们接到很多客户要求退单的消息。”邝娇突然出现在门口,焦急地说道。

    梅鸢问:“要求退单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再收一扇清的货了。”邝娇促声说道:“他们要终止合作。”

    “为什么突然要终止,是我们的质量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说,我觉得应该不是质量问题。这次是突然通知,之前没有任何预兆,况且……”

    邝娇看见顾霖天,犹豫了下。

    梅鸢隐约猜到了什么,说:“没事,直接说吧。”

    受到许可,邝娇便不再掩藏,直接说道:“这次是多家客户同时要求解约,就连长期合作的,也在其中。”

    “都有哪些?”

    “陈老板的古玩市场,蔡老板几个造型连锁机构,还有禾州大剧院……”

    邝娇见梅鸢脸色沉下来,声音也慢慢变小。

    顾霖天站在一旁,适时打趣道:“看来,梅小姐的宣传效果并不好啊。”

    梅鸢并未理会顾霖天的嘲讽,她对邝娇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梅鸢略定一会,转而重新看向顾霖天。

    顾霖天进来后,并未仔细打量这间工作室。眼下他才注意到这里别具一番风味。

    几台机子整齐排列成行,被一道屏风遮掩。

    另一侧有一个巨大的立柜,立柜上面摆放很多残缺的团扇,有些未完成,单有一面纱印在外框上。

    还有一些是要修复的老扇。

    那些老扇才是珍品,年代久远,每面风格都不同。

    梅鸢的长桌临窗设置,桌上立着一盆绽开的君子兰。

    “可惜了,这么好的工作室……”

    “这就是你的惊喜吧。”梅鸢没有丝毫怀疑。

    顾霖天伸手摸了摸君子兰,“怎么样?惊喜吗?”

    君子兰开花不易,梅鸢为了它废了很多心神,可惜顾霖天抬手就摘了一朵,拿在手里把玩。

    “不遵守约定”梅鸢攥了攥拳,“你使诈!”

    两人约定三天期限,梅鸢会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挽救。

    眼下顾霖天的所作所为,在梅鸢的眼中便是提前打破协议。

    “我什么时候不遵守约定了?”顾霖天说:“约定三天期限,结果满意才取消方案二,不是这样么?”

    顾霖天利用约定漏洞,从侧面打了梅鸢一个措手不及。

    他私下联系梅鸢的销售渠道,扼制渠道源头就是掐住了梅鸢的喉咙。

    即便最后他得不到一扇清,梅鸢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梅鸢利用舆论将他高高架起来,又将两家产品联合,对潜藏的市场做一个广而告之,这招确实不错。

    只是梅鸢之前想错了,“试玫”那一点点销售额顾霖天并不在乎。

    他看重的,是非遗团扇项目,也是未来团扇市场。

    现在,一扇清就是帮助顾霖天打开这个市场的一把刀。

    顾霖天是个商人,商人都重利,和整个市场对比起来,“试玫”那一点点销售额实在不足为重。

    两人对比起来,梅鸢不放弃团扇的想法不如顾霖天功力,她只有自己的私心。

    可顾霖天这次,直接将梅鸢逼到死角。

    他看她不想放弃,却又不得其法的样子,觉得很好玩。

    顾霖天装作鼓励的样子,说道:“这么丧气干什么,我还有第二个惊喜没给呢。”

    梅鸢:“……”

    顾霖天问:“还记得那天我说可惜吗?”

    梅鸢思绪回到那晚舞会,她拒绝了他送旗袍的建议。

    “我这个人,有两个习惯,”顾霖天走到梅鸢工作室门口,将放在门外的礼盒拿进来,“第一,不喜欢送女孩子庸俗的东西。第二,不喜欢别人拒绝我。”

    梅鸢着实看不懂顾霖天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顾先生经常送女孩子东西?”梅鸢看着顾霖天手中的礼盒,“就比如,旗袍?”

    “谈不上经常,偶尔总是有的。”顾霖天老实地回道。

    “用设计废品做人情?”梅鸢不屑地问道。

    梅鸢的出其不意总能给顾霖天无限的惊喜,大笑声蔓延至整个一扇清。

    堂外的一众还在猜测恐慌合约终止的事情,不想里屋竟然是另一种风景。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梅小姐真会说笑。废品送礼,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顾霖天将旗袍礼盒放在梅鸢的桌案上,继续说:“送别人是否用心不好说,但梅小姐这份一定是。”

    梅鸢忽略顾霖天所说的习惯,她不想拿人手短。

    “如果我坚持不收呢?”她问。

    “坚持不收的话……”顾霖天说:“那里面的第三种方案,就只能自动作废了。”

    梅鸢:“?”

    第三种方案?

    梅鸢气闷至极。他从一开始就在耍她!

    从舞会起,他就在不断给她设陷阱。

    条条窒息的方案一、狼子野心的方案二,之后他又虚情假意的承诺三天期限,让梅鸢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他面前买弄求好。

    顾霖天全程都是主动权的绝对拥有者。

    更让梅鸢气愤的是,顾霖天明明给了她三天的希望,背后却阳奉阴违。

    表面上他遵守着所谓的交易规则,实际却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掐断所有后路,让她退无可退。

    一扇清,就是风雨飘摇里,一张随时要破裂的帆。

    任梅鸢怎么修补都无济于事。

    而她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整场风雨的始作俑者停止作乱。否则,绝无他法。

    顾霖天见梅鸢犹豫,他勾引着问道:“难道你就不好奇方案三是什么?”

    “凭什么要好奇?”

    “就凭……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顾霖天一针见血地提醒道。

    *

    顾霖天一定是情场老手。

    点到为止的调戏,若有似无的试探,还有时不时对女人投其所好的温柔举止。

    每一项都将他熟练的风流展现得一览无遗。

    他明白对待女人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处处墨迹,要出其不意地出手,再甜言蜜语地搭配。

    这是过往历练的有效经验,对每一个女人都有用。

    晚上回家,梅鸢将礼盒打开。内置卡片上印刻着“迎梅”二字,是这件旗袍的名字。

    那是一件极佳上乘的设计。

    雪白的丝绸面料,贴在手中瞬间有一种丰满柔顺的触觉。硬挺的立领造型,使柔美中又夹杂一种别样的韵味。

    同色系的沿边工艺针脚细密,如不仔细隐约似无,使得整件旗袍和谐中包含一种含蓄之美。

    正如梅鸢舞会那晚,独自一人时柔和,安静。

    顾霖天将梅鸢的一部分融入到了这身旗袍上。

    “迎梅”几处精致的软盘花扣嵌在琵琶襟上,与裙片上的梅花交相呼应。

    的确,这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礼物,并不是什么设计废品。

    梅鸢小心地拿着旗袍在身上比了比,就连尺寸也是刚刚好。

    旗袍被展开,随即陷入眼帘的,是礼盒底部一份崭新的文件。

    这份文件与之前不同,黑色文件夹将方案三全然包裹掩藏。

    它藏在“迎梅”下面,黑白色系形成极大的反差。正如顾霖天对梅鸢那看不见底的心思一般。

    梅鸢打开文件,细细阅读。

    三遍过后,原本面无表情的梅鸢忽然笑了,并且越来越肆意。

    梅鸢将旗袍穿上,站在镜前欣赏自己。整个过程,放纵猖狂的笑并未停止。

    她从未这样笑过。

    此刻贴在身上的梅花,是风凛傲雪寒中笑。而梅鸢,便是孤立江头始一人。

    从此,无人沉醉无人闹,无人清醒无人恼。

    梅鸢将旗袍脱下,随意地丢在一旁。

    她不要做孤傲的寒梅,而要做一株带刺的玫瑰。

    *

    顾霖天收到一条短信。

    是一个视频。

    拱桥河岸边,一道女人的身影停立静默。镜头正对她惊艳的眉眼,那眼神穿透屏幕,映射在顾霖天的瞳孔里。

    二人于此刻正式交锋。

    女人略退几步,将一条雪白的丝带抬举起来,随后一团艳火被慢慢放大,逐渐扩充蔓延整个屏幕。

    焰苗在顾霖天的眼中不断跳跃,只有一抹黑影从始至终安静地站在那里。

    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随后,他看着黑影慢慢靠近。

    那是梅鸢,正拎着一条灼热的火带,像一条蜿蜒盘旋的焰蛇,嘲笑般向他走来。

    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每一步却走得极稳。

    最后,她停在镜头前,将她全部的坦诚刻入镜头,尔后轻轻地说道。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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