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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初遇

    三日后,江南淮阴郡。

    清流漾落晖,天边残阳还未褪尽,城外的客来茶馆走进一个背着包袱的黑瘦少年。

    “老板,来碗冷茶!”

    已是日暮时分,茶馆里没几个客人,不大的草屋内只有两桌,一桌坐了个六旬老汉,草帽在颈后挂着,破旧衣衫沾满尘土,正捧着茶碗眯着眼啜饮,脚下堆着个破布袋子,看不出里头装了什么。

    一桌却是个锦衣公子带着仆从,那仆从仔细地擦着桌面上浸透的污渍,生怕弄脏公子的衣袖似的。这公子瞧着身量修长,皮肤白皙,一望便知是养尊处优的人物,可惜五官生得平庸,并不出彩。

    两桌人一贵一贱,坐得也远,在茶馆寥寥四张桌子间呈犄角之势,各不干系。

    少年一进茶馆就引来两桌客人的注意,他也好奇地打量几眼两桌人,自己寻了角落里的桌子坐了,恰在这两桌之间。

    一坐下来,他便锤了锤肩头,仿佛极疲累的样子,与忙着倒茶的老板搭话,“前面就是淮阴郡了吧?”

    “哎,是,小客官要去淮阴?”老板给他端来冷茶,就站在旁边与他闲话,“那喝了茶可得早些赶路,这儿离城门还得小半个时辰的脚程呢,你进了城再寻个落脚处,约莫也就要宵禁了。”

    少年生得黑瘦矮小,身上穿一件粗布短打,袖口露出的手腕细瘦,瞧着年岁不大,就是说话有些细声细气的,一双眼睛却灵动机敏,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我是要去淮阴寻我姑姑,可惜四五年没联系,我娘也没说清她家在哪。”

    “不如小客官与我细说,我听听知不知道?”

    估摸着今日也不会再有客人,老板又绕回柜台后收拾起东西,热心说道。

    少年挠了挠后脑勺,“我娘单说姑姑家附近有间客栈,不算阔气却也舒适,都是些走南闯北的行商惯住的。”

    “行商惯住的?”老板想了想,“是福顺客栈吧?”

    少年又问,“那福顺客栈安稳吗?”

    “这是什么话?”老板失笑,“如今又不是兵荒马乱的年月,开在城里的客栈有几个敢做昧良心的勾当?不怕掉脑袋?”

    少年就点点头,“大约就是那儿了,我待会入城去寻。”

    他们俩一言一语搭着话,茶馆里另外两桌客人就默不作声地听着,老汉瞧了少年一眼,又事不关己地垂下眼,接着饮自己的茶,锦衣公子倒颇感兴趣似的,盯了少年一刻,才转开了眼神。

    一盏茶喝不了多久,不一会,老汉率先喝完了碗里的粗茶,把茶碗往桌上一推,撂下两枚铜钱,又将颈后的草帽扶起来戴好,提起脚下放的布袋子,就要往茶馆外走。

    路过少年时,像是怕衣衫上的土蹭到他身上,老汉往公子那桌靠了靠,少年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却见眨眼之间,那老汉从布袋中抽出一把闪着锐利冷光的刀,就朝公子当头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锦衣公子还坐在原处一动未动,他身边的仆从立刻抬手去接,其余人才瞧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摸出把匕首。

    两边兵器对撞在一块,发出锵然一声鸣响,茶馆老板这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躲在了柜台后面。

    再看那少年,却比老板动作更快,一矮身钻到自己这张桌子底下,偷偷观察着这场争斗。

    老汉一击不中,与那仆从缠斗起来,茶馆内一时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少年看着看着,忍不住又去瞧那锦衣公子。

    方才那柄刀气势汹汹照头劈下,他面不改色连动也不动,这会仆从和老汉打斗起来,他才起身走到旁边去,平静地瞧着两人对打。

    可见此人对自己的仆从极有信心。

    少年正是乔装的青青,三日前她在杨家村人的帮衬下安葬了柳婆婆,为免夜长梦多,当天夜里就收拾了盘缠,悄悄离开了村子一路北上。

    女子孤身在外多有不便,因此她特意换了身短打,头发也仿着少年模样盘了个髻,又拿眉黛与脂粉和着涂黑了肤色,勒紧胸口,才放下心来上路。

    柳婆婆人虽去了,却给青青留下不少银钱,家里更剩下许多值钱的物件,可惜青青带不走,只得挑了几样最值钱的锁进箱子里,埋在村外的山坡上,其余全弃了。

    她不缺钱,但深知即使扮作男子也不好露富,一连三日都是风餐露宿,直到今天实在身上难受得厉害,想住个不错的客栈好好洗个澡,没成想刚在茶馆里歇歇脚顺带打听客栈的工夫,就遇上这么一桩事。

    时下大燕对男女之防仍算严苛,青青却因长在山野,且婆婆从不以礼教女德等拘束她,养成了率性自然的脾气。这会儿她瞧着这锦衣公子的仆从十分能打,对方又阔绰,想必不会贪她身上的盘缠,不由打起了结伴同路的主意。

    至于男女大防,一入京城人海茫茫,难道还能有人知道她曾和两个男子同行一路,名节有亏吗?

    这样想着,眼瞧着那公子的仆从渐渐占了上风,她眼神一闪,捡起地上一枚石子瞅准了往老汉身上砸去,权当出手相助过,先落个人情。

    没成想打斗中的两人交缠间恰往左挪了几寸,那石子就擦过老汉臂膀,直直往更后头立着的公子而去。

    不起眼的石子划过一道弧线,又因为后力不继,最终掉在了锦衣公子脚尖前。

    原本旁观缠斗的公子低头看看那石子,又抬头看向蹲在桌下的青青。

    失策,早知道从前该多练练打水漂。青青局促地缩了缩两条腿,抱紧自己的膝盖,挤出一个尴尬的笑。

    那一头,仆从终于制服了老汉,将人卸了手脚关节扔在地上,扭头上下打量一番公子,见他安然无恙未被波及,才松了口气:“公子没事吧?”

    “无碍。”锦衣公子平静回答,青青才发觉他虽长相平平无奇,声线却清越好听。

    “说!谁派你来的?”

    仆从又回过头去审那老汉,见老汉下颌微动,变了脸色就要去捏他颌骨,却为时已晚,老汉的嘴角溢出一缕乌血,头一歪就断气了。

    “是死士?”仆从皱起眉头,又上下摸索一番老汉全身,彻底检查过他藏刀的布袋子,却一无所获。

    这一番打斗后,他们原先坐的桌子早被掀翻,茶碗和水撒了一地,公子抬步往青青这桌走来,一掀前袍坐在了条凳上,屈指敲一敲桌面,语气淡淡,“还不起来?”

    青青讪笑着从桌下爬出来,拍拍膝上的土,看看地上那老汉的尸首,只一瞬就别开眼去,转回来看向公子,忍不住好奇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仆从一无所获,拖着尸首往茶馆外去处理了,草屋里只剩青青和锦衣公子,与惊恐未消还扒在柜台后窥视的老板。

    公子看一眼青青,又对老板道,“再倒两盏茶来。”

    说完问青青,“你认识他?”

    这是什么话?青青忙摇头,“您不是瞧见了吗?我才刚进来一会儿。”

    “那你认识我?”公子又问。

    青青还是摇头,挤出一个笑,“我这样的草民,哪能认识公子这样的贵人?”

    “那就对了,”公子看着她,“你既不认识他,也不认识我,此事与你何干?”

    合着连好奇都不许。

    暗暗撇一下嘴,想到自己还打算与他们同行,恰此时老板端来两碗新茶,青青忙殷勤地接过来,双手奉到公子面前,讨好地吹捧:“公子一看就不同凡俗,连仆从身手都如此高强,您们也要去淮阴?”

    “怎么?”锦衣公子不答反问,“尊驾有何指教?”

    青青就笑,“指教谈不上,唉,其实草民是有一事相求......”

    公子端起茶碗饮下一口,视线在她面上绕了一圈,“唔,你想和我们同行?”

    他怎么知道?

    青青一时失语,公子瞧一眼她止不住的讶然神色,又瞥过送来茶便躲得远远去的老板,语气淡淡,“你一个女子孤身上路,想找个可靠的人同行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回青青彻底坐不住了,噌的一声站起来,瞪着他不吱声。

    这人是怎么瞧出她是女子的?她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

    因着男女有别,她也不敢模仿成年男子,怕漏了陷,好在她身量不算高,身形又纤薄,束了胸又描粗了眉毛,连肤色也涂黑了,接连赶路三天也没人发现不对,自以为扮得完美无缺,怎么这人一上来就看破了她的伪装?

    “你扮相尚可,没什么大的纰漏。”

    公子瞧着她的动作,唇边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笑,“尤其身量矮小,连嗓音都能以年纪小糊弄过去,只有一点没注意到。”

    青青立在原地神色变幻,已经没了方才的谄媚,半晌才缓缓坐下问:“是什么?”

    “你的坐姿没改过来。”

    公子以眼神示意她的双腿,“大凡男子都习惯略微分开些坐着才舒适,你却将腿并得这样紧......”

    他点到为止,再不言语了。

    这其中潜藏的道理细想就有些叫人脸热了,青青脸颊涌上一层薄薄的红,很快又掩下这点羞恼。她原打算扮个少年与这公子同路一段,如今既然被看破身份,总不好再张口,因此匆匆喝尽自己碗里的茶,放下两枚铜钱,就打算离开。

    锦衣公子冷眼瞧着她的动作,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他那仆从此时也从外头回来了,多看两眼和公子同桌而坐的青青,低声向公子禀报:“都处理好了。”

    这人连在路边茶馆都有人要来索命,兼之又看出自己的女儿身,事已至此,青青已经改了主意,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又瞧一眼主仆二人,起身绕过公子准备离开茶馆。

    然而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余光里一抹玉白闪过,她忍不住凝神细看一瞬,忽然又顿住脚步——

    方才一直未细瞧,又旁观了那场打斗,没来得及注意,原来锦衣公子的腰间挂着一个鹤纹玉佩。

    那玉佩玉质剔透匀净,鹤纹雕工细腻精美,是不可多得的佳品,但真正让青青惊讶的,是从前婆婆也有一个这样的玉佩,和公子腰间这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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