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林昭昭再也没提起萧钧的事情,每日吃吃喝喝一切照常,只是每个晚上,长乐殿的灯熄得极早,只要她歇了,宋宗其就不会来打扰她,林昭昭摸出这条门路。

    自上次九公主闯入后,宋宗其派了更多的人看守院子,并吩咐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包括皇后娘娘。

    萧皇后挂念孙媳,先前派嬷嬷来了几次,皆被赶走,饶是她乃一国之母,都不能见太子妃一眼,萧皇后心里犯迷糊,却奈何不了太子殿下。

    皇帝受惊后大病一场,最近才好转一些,满朝大臣已然默认宋宗其为国君,只等一场仪式,使其名正言顺。

    “殿下吩咐今夜到长乐殿用膳,您这……”

    说话者是宋宗其给林昭昭新派的丫鬟月湖,平时少言寡语,和彩云截然不同,眼下却聒噪起来。

    “殿下见了,怕是要……太子妃这是何必……”

    林昭昭嘴里嚼着饭食,手却将提前上上来的菜肴一一搅浑,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在林昭昭的手笔下,成了一盘猪食。

    “让你们殿下去别处用膳吧,这里没东西给他吃。”林昭昭心满意足地看了她的杰作后,起身,准备到院子里走走,赏月消食。

    刚起身,宋宗其就推门而入。

    宋宗其看了眼桌上的一片狼藉,回回如此,林昭昭甚至不愿和他共处一室。

    林昭昭对门口的宋宗其熟视无睹,路过他时,手臂被一道极大的力攥住,她不满地侧身,终于施舍给宋宗其一个眼神,无声的憎恶。

    “明日启程去莲花山寺,你满意了吗?”宋宗其森然说道。

    听宋宗其这么问,林昭昭便知晓宋莲瑶答应她的事做到了,她扬起嘴角:“九公主到守信。”

    真假太子妃一事,极少人知晓,当大家只认得张婉的脸,不识林昭昭的脸,林昭昭若明日出去,一不小心就会露馅。

    宋宗其千般万般地隐瞒,想让这个秘密从此消失,林昭昭不怕死地抛头露面,不用想便知道是她事先串通好了宋莲瑶,在家宴上提及太子妃久病未愈,不如一同前往莲花山寺祈福。

    在宋莲瑶和萧皇后的双重劝阻下,皇帝答应下来,就算宋宗其有再大的权势,皇命却不可违。

    “欺君之罪,你就不怕被戳穿,下牢狱,被五马分尸吗?”

    “怕呀,当然怕。”林昭昭嘴上说着怕,面上却无动于衷,明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宋宗其的紧握拳头,攥着林昭昭手腕的手青筋暴起,他在克制,林昭昭感觉得到。

    林昭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失态的模样,无声笑了笑,得寸进尺道:“比起五马分尸,我更怕永生永世地困在这里,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等一切安稳下来,我们动身前往江南。”

    宋宗其自欺欺人地认为,林昭昭只是厌倦东宫,出了这道门,她就能高兴起来。

    林昭昭怎会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我想殿下会错意了,昭昭的意思是您身边的林昭昭……”

    “够了。”宋宗其打断林昭昭,他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他不想听,也不敢听。

    他吩咐后面的月湖:“今夜将东西收拾好,明日清晨就要出发。”

    “是。”月湖点头,该听的听着,不能听的便将耳朵捂住,她深谙高门贵户的生存之道。

    “太子妃,奴婢服侍您早些歇息。”

    林昭昭站着没动,她望着宋宗其离去的背影,那道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里,心底莫名泛起一丝酸楚,上次之后,她原以为自己说不出再狠的话了,没想到今夜还能将那些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或许是心中有恨……

    可她不恨宋宗其,她只不过想回家,想和阿姊团聚而已。

    阿姊的蛊毒还未解,林昭昭不能躲在东宫,眼睁睁看着阿姊被蛊毒折磨而死,为了阿姊,她杀人都可以,何况一些伤人的话。

    月华如霜,映在林昭昭如刀刃般凌厉的眼眸中,她下定决心,亲手斩断了心中唯一一丝犹豫。

    天还没完全清明,一行人与车便从重重宫阙里出来,向山上行去,与静谧的莲花山相比,马车热闹得格格不入。

    宋莲瑶再次躲过周衍之的阻拦,闯入林昭昭单独的轿子。

    不只宋宗其的人,九公主的侍卫和婢女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听说太子妃已经被风寒折磨的不成人样,还听说这风寒还会传人。

    马车外的月华惊得压紧了车帘,封得死死的,天光都透不进来。

    “我可是得了会传人的风寒,九公主就不怕和我一样,久卧病榻。”林昭昭说着,做作地咳了几声。

    宋宗其给她找的借口,极易传人的风寒,众人将信将疑,却无一人敢靠近,唯独不怕死的九公主。

    “少给本公主装,你的事我做到了,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什么承诺?”林昭昭抬起头,眼里满是无辜。

    “你想出尔反尔?”宋莲瑶腾得站起身,手指着林昭昭的脑袋,“你不怕我现在就告诉父王,你是假的太子妃?”

    宋莲瑶要是敢告秘,早告了,因着宋宗其威胁,她有八个胆子都不敢告密。

    “九公主尽管去,我倒想看看,如果我死了,您还能好好活着吗?”

    “你无耻!”宋莲瑶气极了,但又奈何不了林昭昭,只能干跺脚,生闷气。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可况宋莲瑶是出了名的母老虎:“行,你好样的,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太子殿下威胁又如何,她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慢着。”

    宋莲瑶转身之际,林昭昭喊住她。

    “玩笑而已,我怎么敢欺瞒九公主。”

    “你最好别骗我。”宋莲瑶还是更惜命一些,她回头瞪着林昭昭,威胁道,

    “那是自然,公主不如坐近些,有些计划需得悄悄谈。”

    宋莲瑶知她名堂最多,慢慢坐到林昭昭身边:“别耍花招。”

    “还请公主在山脚河边的茅屋旁备一匹快马。”

    宋莲瑶不解,叉腰愤愤地问道:“你要干什么,这和让柳青云当驸马有什么关系?你又想诓我。”

    林昭昭没有理会,撩起窗帘,往外看去,马车停滞不前,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台阶,通往寺门的台阶:“我们到了。”

    “你还没回答本公主呢,快说,要不然咱们谁都别想下去。”

    “到了晚上,您就明白了。”

    林昭昭语毕,马车外就响起周衍之催促九公主下来的声音,周衍之身旁站着一脸严肃,脸色难看极了的宋宗其。

    “九公主放心,”林昭昭靠近宋莲瑶,压低声音说,“过了今夜,柳公子定是您的囊中之物。”

    “我最后再信你一回。”宋莲瑶甩下最后一句话,用力掀开车帘,大步离开。

    宋莲瑶愈发郁闷,她不明白,为何太子殿下会如此在乎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狡猾奸诈的女人,甚至为了她,隐瞒父皇母后,那可是太子最亲的人。

    京城有那么多贤良淑德,相貌品行与家世都极佳的女子,为何他偏偏只看中一个假的大家闺秀。

    月华从林昭昭身遍退至一旁,好给太子殿下空出位置,虽然太子妃根本不搭理殿下。

    长阶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完,两旁的树木葱郁,蝉鸣阵阵,听着聒噪,林昭昭停下向上攀岩的脚步,深吸一口气,往后看了看,发现只走了一半。

    她往后看时,才注意到一直在其身边的宋宗其,额上冒着密密的汗珠,饶是他这样健朗的身子,也抵不过长阶的威力。

    “累了?”

    林昭昭累得气都喘不过来,一字一顿回答:“不……累……”

    到底是受过重伤,体力减弱,若是换做从前,她定然一口气都不喘地爬上去。

    林昭昭垂在身侧的手忽地被牵住,粗糙的指腹触碰着她的手心,手指弯曲,林昭昭的手被完全包住。

    半山腰处,蝉鸣与鸟叫渐渐小了,山间微风徐来,帷帽白纱被吹起,宋宗其眼疾手快挡在林昭昭身前,浅浅低头,目光似水般温柔,直直凝望白纱后的清丽面庞。

    那山间的风拂在脸上,荡起林昭昭心中的涟漪。

    风止住,帷帽白纱重新遮住林昭昭的脸庞,她不自在地侧过身,被他握住的手却难以动弹。

    “松开,我自己能走。”林昭昭声音很小,她怕惹得旁人怀疑。

    “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宋宗其答非所问,自顾自牵着林昭昭,一步步向上攀爬。

    “有传闻,心诚之人只要攀上这九百九十九座台阶,山神会满足此人一个心愿,昭昭你想许个什么愿望?”

    林昭昭想要的,无非阿姊康健,师父长寿,师姐肆意,师兄释然,她想让身边所有人都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殿下呢?殿下许的什么愿望?”林昭昭反问。

    这倒是林昭昭这些天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与自己搭话,宋宗其有些猝不及防。

    没等宋宗其回答,林昭昭自言自语道:“像殿下这样胸怀大志之人,想要的一定是江山,是太平盛世。”

    “太子妃不愧为太子妃,与孤心意相通,可太子妃有一点未提及,孤不仅要江山……”宋宗其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他要江山,还要一人,一人便足以。

    “做人不能太贪心,会得不偿失的。”林昭昭好心提醒,有得必有失,是世间千古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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