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礼

    “有得有失还是有得无失,一切皆要争取过才知晓。”

    只要足够强大,鱼和熊掌皆在他手中,为何要舍去其中一个。

    可惜林昭昭不是他池中鱼,笼中鸟,她乃天地间无拘的风,无人能困住她。

    “殿下,”林昭昭逐渐放慢脚步,“您当真以为万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吗?”

    林昭昭似乎话里有话,不安之感又迅速漫上宋宗其的心头,他停住,侧身正视林昭昭:“你又有什么主意?”

    又有什么逃走的计划,又为何如此执着地想着离开他。

    林昭昭笑而不语,手腕忽地被对面之人死死攥着,她低头看了眼宋宗其青筋暴起的手背,并没有挣脱,而是慢慢抬起头,透过面纱的缝隙,玩味欣赏宋宗其紧张的神情。

    “殿下可还记得十年前城隍庙的大火吗?”

    宋宗其似是刻意遗忘那段记忆,那段屈辱的记忆,林昭昭的提问,彻底掀开他逃避的幌子,宋宗其握紧的手有了些许松动。

    “还是无法释怀,对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真正无法释怀的,是您。”林昭昭将自己的手抽出,冷漠又疏离,“我早已忘却,是您,是您一次又一次的靠近,让我不得不想起过往的种种。”

    宋宗其无言以对,或许林昭昭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他,他所做所为皆乃强求。

    “放我走吧。”林昭昭最后一次与宋宗其心平气和地商量。

    “外面很乱,东宫乃万全之所。”宋宗其没有退让,一如既往,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昭昭是不是嫌一人太闷?”宋宗其自问自答,“孤明日便将昭昭的阿姊接到东宫,与你一同居住,可好?”

    话外之意,他已经知晓林冰玉所在何处,若林昭昭再想离开,林冰玉就会受到威胁。

    换作寻常,只要涉及到一点点林冰玉,林昭昭便会马上跳脚,可如今她平静得如一摊死水,因为她已知阿姊早就不在京城。

    看她这般反应,宋宗其的不安坐实,仿佛有一双手揪着他的心,他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想要再次握住林昭昭的手。

    林昭昭轻而易举躲开。

    低头望着空荡的手心,宋宗其愣神片刻,随后自嘲般轻笑。

    笑容止住,言语如寻常般淡然:“太子妃难道不想和阿姊同住?”

    “能与阿姊同住臣妾自是欢喜的。”

    “明日,太子妃就能与阿姊团圆了。”

    林昭昭弯了弯唇,低声笑道:“怕是……等不到明日了,臣妾为殿下准备了一份大礼……”

    “什……”宋宗其话没问完,就被匆匆赶来的周衍之打断。

    “殿下不好了,庙里走水,皇上皇后,都在里面。”

    得知消息,宋宗其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昭昭:“是你……”

    “你困不住我的,之恒哥哥。”

    林昭昭从腰肢处抽出藏好的软剑,抵在宋宗其胸前,山风吹拂,面纱随风起伏,林昭昭一双凌厉的眼时隐时现。

    侍卫见状,匆匆将林昭昭围住,周衍之终于反应过来,他吃惊地瞪大眼睛:“太子妃……这……”

    太子殿下的命握在太子妃手中,众人皆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太子妃看着并不想下死手。

    包围外紧张灭火,包围内二人沉默对视。

    “这火,便是太子妃所赠之礼?”

    “是已,十年前多亏殿下所赠之火,昭昭才能浴火重生,拥有自保之力。如今昭昭便将此火回赠予您,聊表心意。”

    “好,好……”宋宗其忽地大笑,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那是一种由失去掌控生出来的愤怒,是他少有的不理智,“好一个聊表心意,敢放火弑君,孤到底是小瞧了你。”

    “太子谬赞,我不过是一腔孤勇,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林昭昭的语气平静沉稳,由于宋宗其的气急败坏,在这场对峙中,她占了上风。

    拳头打在棉花上,宋宗其瞬间泄气,在林昭昭的注视下,放火烧庙的,做错事的,仿佛是他。

    怒气消散,他逐渐冷静下来,他紧紧握住锋利的剑刃。

    “可我从未想过杀你。”宋宗其每向前进一步,剑就更深入一寸,他赤手握住刀刃,鲜血直流,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声音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挽留她的机会。

    然而这一次,林昭昭的剑没有退让,她眼底的淡漠仿佛就要漫出,牙缝里冷冰冰抛出几个字:“待在你身边我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四个字化作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将宋宗其的心凌迟,他原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他与林昭昭之间的种种隔阂,他们可以重归于好,或者重新来过……

    所有的希望都在此刻破灭,因为她的一句“生不如死”。

    “昭昭,”宋宗其抬起含泪的双眼,痴痴望向林昭昭,不死心问道,“你可曾对我动过心,哪怕只有一丝?”

    “十年前接近宋之恒是为了求生,十年后接近太子殿下是为了阿姊,至始至终,我都未曾动心。所以殿下,不必再执着,放过我,也是放了你自己。”

    宋宗其一贯冰冷的声音变得嘶哑,眼神黯淡无光,刺痛之感从心口蔓延至全身:“我不会放手,除非我死,昭昭,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不要逼我。”

    这招他上次就用过了,但这次林昭昭不会再心软,当宋宗其选择以阿姊性命要挟她时,她就不会再留情。

    林昭昭眼神坚定,像是丝毫不在乎眼前人的性命,与她而言,宋宗其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殿下,火势变大了,人手恐不够,需要……”跑了的太监被眼前一幕惊到,话哽在喉咙中,“这是……”

    一切按照林昭昭设想的情况发展,她轻轻抬眸,仿佛在说,你别无选择,只能放我走。

    “孤实在好奇,你是怎么放的火。”

    “很简单,想置太子于死地之人很多,我只需与他们其中之一联手,何愁离不开这里。”

    林昭昭的话一句比一句狠毒,宋宗其已然麻木,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在林昭昭心里毫无地位的现实。

    “是赵括。”肯定,而不是疑问,宋宗其很快得出结论。

    周尚书已死,最有可能对付他,且实力不凡的,唯有赵括这一乱臣贼子。

    林昭昭无言,倒成了一种默认。

    “你要帮他?”

    赵括当初起兵谋反,由南向北,一路杀了数不清的无辜百姓,被杀的百姓中有林昭昭之双亲。宋宗其怎么也想不到她为了逃离,竟然与仇人联合起来。

    林昭昭究竟有多讨厌他……

    “殿下莫不是要指责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来可笑,事到如今,殿下还看不清楚您身前站着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林昭昭从来不是好人,为了自己和阿姊能活下去,杀人放火什么的她都可以做。

    “殿下或许还不知晓,周尚书家突然毙命的舞女,赏花宴时周燕玲的失踪,皇后娘娘重病难愈,以上皆出自我手……”林昭昭停顿些许,忽地想起一个更重要的,她补充道,“对了,我还给殿下过毒,只是您命大,活过来了而已。”

    “这样的人,您还想留下吗?”

    “留。”宋宗其的回答依旧坚定。

    不知为何,林昭昭的心猛得一颤,眼里的坚冰裂开一丝缝隙,她努力稳住手中剑,让自己不露出一丝破绽。

    时间有限,阿姊还在赵括手中,她不能再与宋宗其纠缠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极其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随后用力将剑彻底刺穿宋宗其的胸膛,再将其拔出。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宋宗其面色煞白,捂着胸口,抬起泛红的眼,嘴唇颤抖,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血从里面流出。

    宋宗其不得不承认,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他倒下,身体因疼痛蜷曲在一起,胸口还在滋滋冒着血,他费力睁开眼,只瞥见林昭昭离开时飞扬的裙摆。

    他仿佛置身于十年前的火海,他躺在破庙中,看着火光的那边,昭昭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

    前人缓缓跪倒在地,林昭昭下意识伸手,却在半空中停住,火放了,剑刺了,如今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要怎么恨,怎么怨,随他吧。

    救火为上,留下来的人所剩无几,而剩下的这些人都不是林昭昭的对手,唯一一个要纠缠久点的,就是周衍之。

    几招下来,周衍之不敌林昭昭,虽然他早猜到太子妃深藏不露,却没想到她将武功藏得这么深。

    “我不想杀你,”林昭昭将剑抵上周衍之的脖子,“与其抓我,不如赶快去救你的殿下。”

    林昭昭刺向宋宗其的那一剑避开了要害,但若是不及时止血包扎,照样危急性命。

    “拿着。”林昭昭收了剑,又朝周衍之扔了一瓶药罐,“告诉宋宗其,好好活着,后会……无期。”

    语罢,林昭昭转身朝山下走去。

    山下草屋旁,一匹死马趟在土堆里。

    九公主倒是信守承诺,真的备了一匹马,怎奈宋宗其识破了她们的交易,事先将马处理了,想要断了林昭昭的后路。

    只可惜林昭昭将他识破计谋这一步,也算进自己的计划里,她以与宋莲瑶的合谋为饵,诱他将注意全然放在山下茅屋的马匹上,如此,她才能顺利地放火杀人。

    林昭昭跨过那匹死马,朝草屋而去,蜷起手指敲了敲老旧漏风的木门。

    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七巧头戴一顶黑色帷帽,见到林昭昭的一瞬,先是将目光投向她手中的剑,继而闭眼深深深嗅,扑鼻的血腥味。

    “太子妃下手真狠……”七巧在帷帽下轻笑,“我记得太子殿下待您可是极好的,太子妃挥剑之时,可会心痛。”

    七巧说着,就要将手伸向林昭昭的胸口,林昭昭以剑抵挡,冷冷道:“我不是真的太子妃,你也不是真的七巧,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告诉我,”林昭昭将剑抬高些,恰好抵住七巧的脖颈,“阿姊在哪里?”

    “林二姑娘果然只在乎您的阿姊。”

    “少废话。”林昭昭的剑向前一伸。

    “稍干勿燥,主上吩咐了,只要您乖乖照他说的做了,自然会让你们团聚,再说了,林大小姐现在正享福呢,姑娘不必担忧。”

    林昭昭不语,收回剑,扶正帷帽,转身离开,她不愿再多浪费口舌,七巧既不愿说,她便自己去寻,大不了直捣赵括老巢,将它掀个天翻地覆。

    七巧提脚迅速追上林昭昭:“走这么快作甚,山上那群人忙着救人和灭火,没空抓我们。”

    林昭昭不理睬,自顾自往前走。

    “林二姑娘究竟是何模样,和林大姑娘相像吗?”七巧大有闲聊的架势,“那太子可发现你是假张婉了?他之前可是深信不疑啊,如何发现的?真张婉在哪里?”

    林昭昭依然默不作声。

    “还有,林二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呢,好像叫什么彩云,她发现你是假的吗?”一直没有听到林昭昭的回复,七巧撇嘴,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真不舒服。

    七巧沉声道:“在下好心提醒,您既然刺伤了太子,就相当于与我们同处一条船,您已经没有退路了。”

    所以不如和她好好相处,不要总是摆出一副臭脸。

    “你想让我说什么?”林昭昭骤然停下,转身面朝七巧,语气渐渐愤怒,“你们给我的阿姊下蛊,强迫她潜入周府,委身太子,让她干尽一切她不愿为之事,现在还将她囚住,我恨不得将你们一一杀尽,你告诉我,我们还是一条船上的吗?”

    “少说点话,否则,一个哑巴也能指路。”

    七巧嚣张气焰全消,她吓得吞了口口水,退后几步,林昭昭与林冰玉的性格截然不同,一个石头,一个棉花,七巧能轻松拿捏林冰玉,却动不得林昭昭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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