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你一定很伤心吧。”

    一来是伤心自己失去了心中所爱，可是这种伤心还没持续多久，就迎来一个更加巨大的伤心，江夏竟然命不久矣。那个时候，当顾正则为江夏找可以复活的方法时，该是多么的无助和难过。顾正则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丁梦成，在蓝江月看来，简直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

    “那个时候…..”

    顾正则深深的叹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那个时候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下来。他也以为自己的师妹会坚持不下来。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次见到师妹，更加没想到的是，因为蓝江月，他的师妹可能活过来。

    正在两个人低头各自怀着心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蓝江月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很年轻的女子，她还在奇怪，为何会有这样的年轻的女子出现在这里。只见那女子走了过来。

    “你好，姐姐，奶奶说你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前几天还给我奶奶送去了礼物。奶奶说很喜欢姐姐的礼物，让我谢谢姐姐。”

    提到送礼物，蓝江月就一脸懵，那天她骑着院子的电瓶车挨家挨户去送东西，结果绝大多数老人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偏偏这些老人从来没出过远门，根本不会说普通话。所以最后蓝江月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什么，你客气了。”

    “姐姐可以为我和奶奶拍几张照片吗？”

    蓝江月这才注意到女孩手里的相机，是的，相机，而不是手机。看来女孩的家境应该很好，又或者她是专门学摄影的。蓝江月祈求的看着顾正则，她可不会用这种高级货。不过不知这个男人会不会。顾正则笑着走到他们身边，接过女孩的相机。

    蓝江月站在不远处，以防挡住他们的视线，女孩和奶奶拍了很多照片，看的出来，老奶奶很开心。之后女孩又要求顾正则帮自己拍了很多照片。因为街道周围种了很多五颜六色的秋菊，的确是扎紫嫣红，甚是好看。蓝江月觉得等那个女孩拍完，她也应该拍几张照片。

    正在蓝江月想着该怎么取景的时候，只见女孩走到顾正则身边，正和他一起查看拍好的照片。两个人似乎聊的很开心。蓝江月忽然觉得，此刻似乎那个女孩比自己的奶奶更高兴。是因为顾正则的原因吗？在这样一个地方，能遇到顾正则这样的人，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

    女孩似乎对照片不满意，又让顾正则为自己拍了几张。不过这一次拍好后，顾正则直接将相机还给了女孩，向蓝江月招招手，两个人迅速离开。

    走出很远之后，蓝江月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孩子在这里，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上大学才对啊。”

    “这几天国庆节，想来是放假回家。”

    蓝江月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件事来。因为已经不和任何人联系，所以她现在很少看手机，大部分时间要么在菜地，要么在书房。顾正则的楼上有一个很大的书房。蓝江月始终认为多读书总是好的。只可惜大学四年她为了救自己，读的全是心理学书籍，连一本世界名著也没度过。除了那本让人压抑的百年孤独。有时候她迫使自己不去看手机。因为童清正的电话牢牢记在她的脑海，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拨童清正的号码。

    “那我们回去吧。”

    想到顾正则并不愿意和这些人有什么交集。

    “没关系，你好不容易想来逛逛。何况也不一定就会碰到什么人。我们走了这么久不也就碰到两个人吗？”

    蓝江月知道顾正则是不忍扫自己的兴，可她也不想顾正则被人看到。

    “你上次不是说这附近有很多山，是以前你和师妹一起爬过的吗？要不你带我去爬山吧。我之前还听刘文婷说过，现在城里人都流行爬什么野山，就是说修的好好的山不爬，偏要去爬那些还没开发的，你知道吗？”

    蓝江月说完之后忽然后悔了，心里暗骂自己傻，之前童清正还说过，顾正则满世界的爬山。

    “你真的想去吗？会很累的。”

    “试试呗，反正累坏了也没关系。明天又不用上班。”

    顾正则带着蓝江月一路走了很久才来到一座山下，那山看上去竟然很高很高。顾正则先在附近找了一条大约是农人上山的路，然后才带着蓝江月朝山顶而去。可是不到半个小时，蓝江月就缴械投降。

    “顾正则，不行了，不行了。受不了，受不了。”

    顾正则站在上面，透过树林看着远处的落日，其实山林已经没了余晖，但太阳却在远处的山腰，发出不算耀眼的红色。那个时候自己和师妹是多么无忧无虑。可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

    蓝江月看着夕阳中顾正则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白皙的脸庞，丰满的额头，不过此刻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恍惚，似乎是开心，又似乎不开心，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

    顾正则转身看着蓝江月。

    “我在想以前和师妹在一起的情形，那个时候我们真的是快活。漫山遍野的跑着，不知道疲倦。有时候会觉得奇怪，我们修炼千年，修成人形，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你还能变成狐狸吗？”

    顾正则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着蓝江月那一脸渴求的眼神。

    “蓝江月，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这个答案。你是笨蛋吗？我是狐狸，本来就是狐狸，当然可以随时变成狐狸。”

    蓝江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是啊，自己真笨。

    “你说是做狐狸好，还是做人好。”

    顾正则摇头。

    “虽然我做了千年的狐狸，又做了千年的人类，但我却偏偏不知道这个答案，你说奇怪不奇怪。”

    “可是你叫她师妹，当初和你们一起修炼的应该有很多狐狸吧，难道就没有其他同伴吗？”

    这样起码顾正则不会孤单。

    “不知道，修行不是简单的事情。”

    “那这么多年，你有去找你的同类吗？我想这世上总归有你的同类，这样你就不会孤单。”

    顾正则轻轻摇头，然后看向蓝江月。

    “为什么？”

    蓝江月不明白。

    “蓝江月，你说是一个人孤独还是两个人孤独。”

    这是什么话，当然是一个人孤独，可…..蓝江月傻了。是啊，究竟是一个人孤独，还是两个人孤独，又有谁说得清。

    顾正则走到蓝江月的身边，蹲下了身子。

    “干什么？”

    顾正则扭头看着再次傻掉的蓝江月。

    “背你回去啊。你这个样子，我怀疑要是走回去，明天真就起不来。”

    “不行不行。”

    蓝江月连连摆手。

    “你知道我多重吗？这么远，你要是背我回去，明天下不来床的该是你？”

    “你忘了，我是妖，妖，不要瞧不起我们妖好吗？”

    “可是….可是上次你说过自己没什么法力的。”

    顾正则决定不和蓝江月杠，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他们还是回家要紧，所以他几乎是命令的说道。

    “上来，蓝江月。上山容易下山难，要是摔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蓝江月真的觉得没必要，大不了走走停停就好了。但是想到他们来的目的，最后还是妥协了。回去的路上，蓝江月说自己的身体是真的大不如前，竟然连座山都爬不了。

    “其实我一直想说，你的身体很差劲。”

    “我知道，我刚才不都说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前学过医，我的意思你的身体是可以调理好的。西方那些聪明人发明了心理学这个词，我觉得这是一个伟大的发明。蓝江月，你的前三十年活的太累了。索瑶将你所有的精气神都吸走了。你说过你在图书馆看了很多心理学书籍，想必明白这个道理。这不是逃离到另一个环境就可以的。我可以帮你调理调理，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会中医？”

    “那是当然，别忘了，我可是活了一千多年，平常人的十几辈子。该学的我可都学会了。”

    “这么说你岂不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中医？”

    蓝江月本以为顾正则会谦虚一番，没想到顾正则却一点也不谦虚。

    “你说错了，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医生。因为清朝末年的时候，我也去学了西医。”

    蓝江月本想说没想到你还这么爱国，可是她实在太累，终于无法抵挡万有引力的作用，闭上了眼睛。

    顾正则轻轻将蓝江月放在沙发上，他知道她每一夜都睡不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她不明白为何他的听力会那么好。她忘记了，他是狐狸，是只动物啊，他们对人类的声音有着天然的敏感。顾正则蹲在那里，仔细观察着蓝江月的脸庞。即使在梦中，她似乎也是不快乐的。他一定要治好她，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里上，他希望她下半辈子能活的健康快乐。

    蓝江月一觉醒来已是半夜，顾正则在旁边的沙发上趴着睡着了。蓝江月看着身上盖的毯子和身边的男人，不禁又流了泪。为什么？为什么要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当初她有想过让顾正则抹去她对童清正的记忆，这样自己也许会更加快的爱上他。可是顾正则告诉了她所有的利弊。蓝江月正和童清正出于热恋期间。他的确可以抹除有关童清正的记忆，但爱的感觉会在。这样的话蓝江月等于没有真正的爱上自己，而她又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到时候只怕会前功尽弃。可是自己这样就行了吗？如果她忘不掉童清正，那么和她记得那种爱的感觉岂不是一样。这样是否仍旧救不了江夏。

    自己当初一心只想着救江夏，只觉得江夏可怜。可是现在是不是自己错了，给了江夏希望，却又做不到。这是否会让江夏更加绝望。也许是感受到了蓝江月的感受，人影再次在空中晃动，而睡在旁边的顾正则也瞬间清醒了。

    “蓝江月，你不必自责，也不必勉强，我不会勉强你，更不会怪你。师兄，我也不会怪你。”

    顾正则看着消失不见的江夏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不是滋味不是他自己救不活江夏，也不是蓝江月不能帮忙的原因。而是一种活了几千年的一只狐狸，莫名的一种惆怅。

    蓝江月看着伤心的顾正则，以为他是在怪自己，坐在那里不知是走过去安慰顾正则还是该怎么办？她总觉得自己的安慰苍白无力。因为自己，都是因为自己的做不到，让他们有了希望却似乎又根本看不到希望。

    “顾正则，我….”

    蓝江月看向顾正则，不知该说什么。顾正则却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认真的看着她。

    “蓝江月，我师妹说的很清楚，想必你也听的很清楚。我知道你心里会自责，甚至是比我还难过，觉得给了我们希望，但又让这希望变成了失望。但是真的没关系的，蓝江月，大不了是再过几百年而已。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答应我，不要自责好吗？”

    顾正则的手轻轻触碰蓝江月的额头，他终究还是害怕她会拒绝他。可是蓝江月再次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是自己的懦弱和反复无常，才导致这种结果吗？如果办不到，当初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信誓旦旦的说可以帮助他们，愿意帮助他们。现在的自己除了知道哭还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