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舒夹紧双腿，好悬没当场失禁。
这洛公子，说是个读书人，怎么净干些莽撞事。
两个人几个呼吸之间就落到了客院外面的竹林里。
这个地方清净，平时就少有人来，两个小丫鬟也交代过她们，今晚不必等，留个门给自己就行!
确实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但季念舒现在无心听他啰嗦，人有三急啊！
“抱歉，为了姑娘的清誉着想，你我见面的事，不好叫别人知道。”
季念舒深深呼吸，语气艰难:“洛公子有什么话，快说，不要绕来绕去，也不要扯什么长篇大论，再这样耽误下去，别说清誉了，我命都快没了。”
洛玉章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是何意，但还是乖乖照做。
退后一步，双手举过身前，认认真真的行了个大礼。
“我今日来就想问问姑娘，可否愿意嫁给我为妻？”
季念舒算是彻底被这一家子给搞糊涂了，一个用尽一切办法都要退婚，另一个找上门来问愿不愿意嫁给她!
这是把她当猴耍呢？
“洛公子问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去见见你的祖母，恐怕老太太知道这件事，要先把你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洛公子如今可是状元，秋后等吏部调令一到，最差也能去做个六品员外郎，再去翰林院磨一磨，以后看得见的大好前程。”
“而我，说是自小养在嫡母膝下，其实还是一个庶女，要是以前，我季家还风光的时候，你要娶我也行，红木箱子的嫁妆，怎么也能抬上六十抬，你也不亏。”
“可如今，我季家所有的东西，连人带物，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说要娶我？”
“季公子，我只当你是读书读傻了，喝酒喝醉了，今天的话，从你嘴里出，到我耳朵听，再无他人知晓。”
“我只当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都别再提了。”
季念舒转身欲走，洛玉章急了，也不敢拉她，也不敢出声去喊。
只能快走几步，挡在她的身前。
季念舒都快要跪下了。
“你们洛家祖上是养驴的吗？一个比一个倔，都说了不嫁!还要苦苦纠缠，是不是有失君子的风度。”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君子不君子的。
洛玉章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我知道我祖母的意思，可那并非我本意。”
“我三岁入学，读过那么多书，请教过那么多老师，从来没有谁告诉我，为了好前程，就可以抛弃未婚妻，踩着别人上位的。”
“季姑娘只说我祖母如何，季家洛家又如何，可我想问一问，那你呢？”
“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去管别人怎么想，只问自己，你季念舒，愿意嫁给我洛玉章这个人吗？”
季念舒被他这一番所谓的真心话给气笑了。
“洛公子想听我怎么说，我说我愿意嫁，然后呢？”
“你能拗得过老夫人，她若咬死不松口，我能怎么办，你又能怎么办？”
“去跪在她院子门口，又哭又喊，逼的她不得不同意，你是她亲孙子，怎么闹都行，她舍不得罚你，可我不是，我一个孤女，现在就指望着能哄好老夫人，得洛家庇护，要是把她给得罪狠了，我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季念舒说到最后，已然哽咽:“洛公子是男子，自然没办法体谅我们女子的不易，世道艰难，无非是想活的体面些。”
“我若如你一样是个男子，可以去投军，读书，甚至做个商贩。外面天大地大，自有我一番天地，可我不是，我一个女子，我能去哪？就只能在这后宅里，蝇营狗苟，算计一天是一天。”
“洛公子行行好，高抬贵手，就别再为难我了。明日我就去告别老夫人，搬离洛家，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洛公子若真是放不下，觉得亏欠我，那就等你，他日做了大官，关键时刻，能帮我一把就行，别无他求。”
她说的恳切，洛玉章心里动容，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把路让开，就当今夜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白天未曾去过寿松院，也没偷听祖母说话，不知道这桩婚事，不知道这个未婚妻。
等到他日，功成名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庇护季姑娘。
于她，于祖母，于自己都是好的。
可做不到。
如果，今天季姑娘是出于本心，想要与他退婚，那他当然可以如此，放手，再也不纠缠。
可她不是，她是受祖母逼迫，洛家欺压才不得不选择退婚。
这让他如何肯答应。
这是祖父为他选的未婚妻，他们的生辰八字，在合婚书里写了十六年，她合该是他的妻。
若是真的屈服权势，任她一个人离开，那他还配做洛家子孙，配做一个读书人吗？
“洛姑娘放心，祖母那边我会去劝她，婚约已定，断不会轻易更改，三媒六聘娶姑娘过门。”
季念舒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睫毛如鸦羽般乌黑浓密。
她声音变得冷静，伸出三根手指:“你若想娶我，可以，答应我三个条件。”
“我季家就是再落魄，也不是什么人都嫁的。”
洛玉章不假思索的应下:“季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季念舒眨了眨眼睛“第一，成亲三年之内，公子不能纳妾，我自己就是庶女，自是知道姨娘，庶子的不易，不会苛待她们。”
“可我如今既嫁给你，还得多为自己打算，若是你早早的就纳了妾室，生下一堆庶子庶女，外面肯定会笑话我。说我笼络不住丈夫的心。
“我的日子就不好过。因此，即使公子真的有什么挚爱，也请忍耐三年，至于三年之后，我站稳了脚跟，公子爱纳谁纳谁，我一概不管。”
“不会的”
季念舒有些懵，又问了一遍。
“公子说什么？”
洛玉章一字一句的说着“不会有姨娘，不会纳妾，不会让人笑话你。”
他对男女情爱不甚热衷，有一正妻足矣。
平日里也最看不上那些后院里妻妾成堆的人，总觉得那些人花心，感情泛滥，不能深交。
因此，对于季念舒提出的这个要求，答应的毫无压力。这本就是为人夫者应该做的。
季念舒笑着摇摇头，并不当真，男人的话说的再动听，也只能听听，要是真信了，最后受伤的只有女人自己。
“第二，婚后不能过于约束我，我有自己的事要做，需要经常出门，如果我想告诉你自己会说，如果我不想说，你也不能问，可能做到？”
这一条是有些苛刻的，毕竟洛家不是普通人家，哪有侯府夫人整日里抛头露面的。
季念舒没想到，洛玉章听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洛公子，你可听清我说的是什么？若是做不到，就请早点告诉我，若是婚后出尔反尔，我是一定要和离的。”
洛玉章声音毫无波动。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说得出，就做得到”
“姑娘大可放心”
“第三条是什么？”
季念舒声音低落了许多，目光流露出哀伤。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我希望洛公子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到时候，我会交给你一项证据，希望你能查出真相，还我季家清白”
洛玉章蹙了蹙眉，他只听说季家出了事，竟不知道还有冤屈。
“季姑娘，你既然有证据，现在就可以交给我，我写诉状，替你去大理寺申冤，何必要等来日”
季念舒语气坚定。
“这个案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连你也一样”
“只有等你真的权势在手的时候，我才会拿出证据”
见状，洛玉章也不好再坚持。
他右手指天，字字真心的说道。
“我洛玉章今日在此起誓，答应季姑娘的事一定会做到，他日有机会替季家申冤，四方神灵，共同作证，有违此誓，世世代代，多病早夭，不入轮回”
“洛公子，何至于此”
季念舒自己都没想到，洛玉章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这么重的誓言，可见其用心之真，不似作假。
“我不知季姑娘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如此谨慎，防备他人，但我既然要娶姑娘，自然要拿出诚意来，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烦请姑娘安心”
“今日天色已晚，姑娘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去禀明祖母你我二人之事”
他说完，行礼后退，还想跟刚才一样翻墙离开。
季念舒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掩着的大门:“洛公子，这门都开着呢!在自己家就别飞檐走壁了，万一遇上起夜的下人，岂不是要吓坏别人。”
洛玉章有些尴尬，手脚忙乱的很，深一脚浅一脚的从门口离开了。
季念舒也顾不得多想，一路飞奔回了房间，等到解决了五谷轮回之事。
才腾空思绪，有时间理一理今天晚上的事情。
在没见到洛玉章之前，她是下定了决心，一定不嫁的。
可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反悔了，刚说完要纳一个有书生气质还会武功的俊男，下一秒，人就从天而降。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况且，这美男还有责任，有担当，斯文有理，这简直是天赐良缘啊！
不过是略用些手段，掉几滴眼泪，逼了他一把，就正义感爆棚，揽下所有事。
这么长的帅，还好拿捏的夫君哪里找啊!
季念舒觉得，是不是母亲在天上听到她说的话，把人送到她面前了。
既然洛玉章信誓旦旦的保证，老夫人那边他去搞定，那就观望观望，若是他搞得定最好，搞不定，这不还有自己呢!
要是都搞不定，再跑路也来得及！
不管那么多了，睡觉。
今夜，洛府一片宁静的外表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