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在智利的拍摄持续了两个多月,每天中午十二点半,阮画京都会准时接到顾长珏的电话,其实也没什么新鲜话儿可聊,有时候她甚至有点嫌烦,比如今天。

    “每天打电话也没说个什么名堂。”阮画京接过同事递来的酒杯。

    顾长珏在电话那头低声笑笑,“那我有点想你了,怎么办?”

    阮画京眼中啜起笑,她挖一勺碗里的素乔克洛,轻飘飘地说 :“来见我呗。”

    “嗯。”

    阮画京看一眼勺里的玉米粒,笑一声,又抬头看街边,阳光绚烂刺眼,下一秒,她瞳仁失焦,手里的汤匙磕到陶瓷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

    “想见你,就来找你了。”顾长珏拖着行李箱站在窗边冲她笑,那双黑色的眼睛很亮。

    阮画京条件反射似的起身往外跑,握住餐厅门把手时,她顿一刹,眉头不自觉紧了紧。

    这就是爱么?

    她于顾长珏,顾长珏于她。

    她提一口气,缓慢地踏下台阶,立在餐厅门口,正午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她微眯着眼睛凝望他腿旁风尘仆仆的黑色行李箱。

    “不过来抱一下?”顾长珏张开双臂,黑色的瞳仁里噙着笑。

    阮画京唇角挂起笑,看他一眼,又垂下眸子,歪头看路上来往的车。

    顾长珏眼底的笑愈发浓烈,他大步走向她,拥她入怀,玩笑般委屈起来:“时间久了,感情淡了,连抱我一下也不肯。”

    阮画京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炙热的胸膛,大西洋冷杉的气味将她紧紧包裹住,她笑两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没错,我就是喜新厌旧,铁石心肠,我这么不好,你还专程过来见我。”

    “专程?”顾长珏淡笑逗她。

    阮画京蹙了眉头凝他。

    顾长珏顺顺她后颈的头发,找补道:“是,我是专程来见你的。”

    阮画京扭头往餐厅走,“阮画舟负责的项目都进入攻坚期了,你怎么还有空专程来看我?”

    顾长珏走上去,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住她,“帮他铺路哪有来见你重要。”

    阮画京笑笑,漫不经心地踢路边的小石子,“要不是为了给他铺路,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认识,论起来他算是我们的红娘,你帮帮他不是应该的?”

    “他要是真心对你,我也会真心对他。”

    “做戏要做全,让对手在势在必得的时候降低戒备,这样才能……”她微微弯了膝盖,脚尖轻快地把石子踢进绿化带,“一击致命。”

    顾长珏凝着她的侧脸,阳光将她鼻梁上细小的痣映得透明,湿热的风把她披肩的发织成细碎的网,扬在空中,他忽然想起她那些缥缥缈缈的过往,他将她的手攥进掌心,说:“不聊他们了,聊聊你。”

    “聊我?”阮画京挑眼看他,“聊我……什么?”

    顾长珏开怀地笑笑,“当然是聊你的拍摄什么时候能结束,又打算什么时候陪你远道而来的新婚丈夫度个蜜月。”

    阮画京压着眉梢,眼里的笑意却掩不住,她推开餐厅的门,说:“您慢慢等着,我先去把午饭吃完。”

    /

    一周后,他们从圣地亚哥出发,坐十二个小时的长途车到蒙特港转乘渡轮。

    越接近目的地,海水的温度越低,海的颜色也从蓝变黑,阮画京举着相机站在甲板上,咸湿的海风吹得她冷意不停,她颤抖着按下快门,海天线上下的两轮橙红定格在画面当中。

    顾长珏取了外套回来,披到她身上,他搓着她冻缩起来的肩头,说:“在圣地亚哥穿短袖都热,到那边去,穿羽绒服都怕冻感冒。”

    阮画京回头看着他笑笑,说:“哪儿有这么夸张。”

    “还真不是我夸张。”顾长珏揉揉她的脸,指着她吹红的鼻尖说:“你看,你鼻涕都冻出来了。”

    阮画京剜他一眼,捂住鼻子说:“哪儿有!”

    “鼻涕虫。”顾长珏捧住她的脸,笑出声。

    阮画京恼了,伸手扯了他的衣领往鼻子上擦,顾长珏反应迅速地往后仰,她努力地踮脚用鼻子在他领口上蹭,身体不自主往前倾斜,顾长珏怕她会摔,稳了重心后,握住她攥着衣领子的拳。

    她用另一只手反抗,顾长珏劲儿大,单手将她双腕扣住,她不服气,用力挣了几下,被钳制的手纹丝不动,紧紧贴着他胸膛。

    阮画京蹙起眉头望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他的样子,顾长珏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他托住她的后颈,低下头在她的鼻尖亲了一下,“我投降。”

    他松开她的手腕,轻覆上她的手背,阮画京感受到他胸腔里的跳动,一下又一下,从她的左手掌心传到她的心脏。

    她舒了眉头,问他:“上次打雪仗你忘了?”

    “没忘,”海上的风愈发大,他拉开外套拉链,把她裹进怀里,“当俘虏会被打得更惨”

    阮画京把脸靠在肩上,娇嗔地朝他后背锤一下,“那你还轻易认输。”

    “跟你我在乎什么输赢。”

    阮画京抬头望着他,含着笑说:“风好大,我们进去吧。”

    “Hello,are you Chinese?”一位年轻女孩找他们搭话。

    “Yes.”阮画京回道。

    “能麻烦你们帮我和我母亲拍张合照吗?”女孩指了指站在围栏边,举着手机录风景的中年妇女。

    阮画京点点头,女孩招呼她母亲过来。

    “你们小两口也是去奇洛埃旅游的?”女人笑呵呵地跟他们聊天。

    “我们去度蜜月。”顾长珏说。

    女人亲切地拍拍他们俩的肩膀,说:“真好,郎才女貌的多登对,看着就舒心。”

    他们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谢谢阿姨。”

    “妈,赶快拍完进去吧,待会儿吹感冒了。”女孩提醒道。

    女人对女儿点点头,然后拉起阮画京的手,亲昵地问道:“乖乖,你能用相机给我们拍张合照吗?阿姨这手机拍出来不清晰。”

    看着她嘴角一深一浅的梨涡,阮画京脑海里浮现出莫晓霜的笑颜。

    如果莫晓霜还在,她们或许也会一起旅游、一起拍照……

    如果莫晓霜在一开始没有遇见阮文纲……

    如果……世界上有如果……

    她垂下双眸,讷讷地点头,“好。”

    女人拉着女儿走到围栏边,顺便把脖子上的丝巾取了下来做造型,问她:“站这儿可以吗?乖乖,光线够吗?”

    阮画京举着相机蹲下身,“阿姨,丝巾飘起来把脸挡住了,您和您女儿换一下位子。”

    调整了站位还是不行,阮画京望向蹲在她旁边的顾长珏,“你去帮阿姨把丝巾往旁边扯。”

    顾长珏起身过去,拉住丝巾两角,黄昏的光落在丝料上、落在他柔软的白色外套上,飘起一层柔金色的雾,阮画京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好像离她很远,越来越远。

    拍完照回到船舱,女人看着刚拍的照片,掩不住高兴,“拍的真好,看看这光线,”她招呼着她女儿,“这就是你们年轻人说的什么感来着?”

    “是氛围感吗?”女孩笑眯眯地伏在母亲肩头。

    “是,就是叫氛围感。”她咧嘴笑着,眼角泛起皱纹,她宠爱地摸着女儿的脸颊,眼里闪烁着光。

    望着她们,阮画京停缓的目光也变得闪烁,她不自觉圈住顾长珏的手臂,依偎在他身上,顾长珏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以后有机会,我们也跟妈一起旅游,到时候,我给你们拍照。”

    “好。”她抬起头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大臂上,片刻后,又轻轻地开口:“说起来,我好像真的没跟她一起拍过照。”

    顾长珏没再说话,只是抬起手摸摸她的头。

    一个半小时后渡轮到港,一出船舱,风就把阮画京的帽子往后掀,她仰头整理时,天幕中挂了几颗零散的星。

    他们取了行李下船,路上人声嘈杂,海浪声在两堤旁叫嚣。

    顾长珏右手提着他们大部分的行李,左手手紧紧牵着她,两掌的温热交换着,她望见一直延伸到黑暗里的前路,回握他的手,忽然,顾长珏低下肩头,在她耳旁问:“你左手冷不冷?把箱子给我,你把手放衣兜里。”

    “不要,我想牵着你。”

    就一直牵着你,一直往前。

    顾长珏笑起来,黑眸微眯着,路灯的光落到他脸上,阮画京微微踮起脚,在他冒了胡茬的下巴上亲一下,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可以用右手拉箱子,用左手牵你。”

    阮画京侧身瞟见他右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似笑非笑地说:“我怕你右手报废了,以后没办法抱我。”

    两人就这么聊着天坐上了接送车,到酒店办理入住后,草草吃了晚餐窝到沙发上。

    阮画京喝了口水,裹着毯子躺倒,枕在顾长珏腿上,翻看印着英、西双语的旅游景点指南,看了几页后侧过身子,盯着壁炉里跳动的火光愣神。

    “看什么呢?”顾长珏问。

    阮画京眨巴眨巴眼睛坐起来,将毯子分给他一半,然后盖到腿上,说:“Mia家的壁炉和这儿的好像一模一样。”

    顾长珏朝壁炉望去,“你还记得你当时在炉子边取暖,差点把头发给燃了吗?”

    阮画京没好气地推他一下。

    “也不知道Mia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顾长珏揽住她,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我们以后有空了去看看她,或者邀请她到北京,”

    “顾长珏,你不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么?”

    “确实,如果时间慢点儿就好了,”他亲亲她的脸,“我想就这么抱着你,和你聊聊天。”

    阮画京抿抿嘴。

    是啊,时间能慢点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就能有更多的美好供她回忆。

    她偏过头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景点指南,说:“我们翻到哪页,明天就去哪儿,怎么样?”

    顾长珏点点头,阮画京将册子递到他手上,说:“你来翻,我运气不好。”

    顾长珏深深看她一眼,拉起她的手,说:“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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