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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夜之梦(上)

    认识这么久了,顾长珏仍震惊于她变脸的速度。

    他们一边朝客厅走,一边讲悄声话。

    “依我看,你该去学川剧里的变脸,留你跳芭蕾真是屈才。”他低头贴近她的耳朵,每吐一个字,气息像蛇信舐她的耳廓。

    阮画京抬起下巴看他,两人的唇只隔寸尺,他们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她笑着,毫无所谓地说:“你说是就是吧”

    秦舒拢着披肩走过来,一如既往大家闺秀的老派作态。

    顾长珏率先叫了声伯母,阮画挂着笑眼,朝她欠身,喊了声母亲。

    “长珏,今天自家人小聚,你别拘束。”秦舒笑齿整齐,嘴角的弧度像专门训练过似的。

    有其母必有其女,顾长珏这下弄明白阮画京经久不变的笑容来源于谁了。

    “不会拘束的,伯母。”顾长珏回她的话。

    “来,坐。”秦舒招呼他,佣人上前替他斟茶。

    和顾长珏聊天的时候,秦舒一脸慈母相,阮父开完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坐到她旁边,两人交好般牵住对方的手。

    他们聊天的内容从家长里短跨度到商业政见,十句中有九句是客套话,唯一的听客百无聊赖地吃着洗净的车厘子,思绪早飘去了窗外静谧的夏日,根本不知晓红色的果汁把她的唇染得有多艳丽。

    秦舒看不惯阮画京这样子,让一旁的佣人给她递张纸巾,阮画京轻轻接过,只听秦舒问:“画京,舞团首席竞选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该来的总会来,不过也好,正巧顾长珏在。

    阮画京沾干净嘴唇上的颜色,平缓的声线下垫着颤抖:“有人举报我消极怠工、不合规请假。”

    秦舒拧着眉,眼睛变得狭长,“什么意思?说明白些。”

    “我的首演资格被取消了,”她看着秦舒,细声吐字,“现在是替补。”

    从领舞变替补?!

    秦舒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极力控制表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这次还连累了杨老师,多半没有余地……”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气氛凝重起来,阮父咳嗽两声,转移话题,却无人应他。

    顾长珏转眸看阮画京,温热的手掌覆盖上她发凉的手背,他对秦舒说:“伯母,是我考虑不周,让画京推了工作陪我去波黑,责任在我,您别怪她。”

    他这么一说,秦舒自是不好再发作,她噎着气,含糊地扯了几句话,这时阮画舟收拾好了他一行李箱的宝贝车牌走下楼梯,大伙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没人看见阮画京眼底一闪而过的精明。

    阮画舟将手里两套精美的礼盒放到茶几上,跟顾长珏说:“姐夫,这是你的东西吧,佣人送去我房间了。”

    “是,我前不久去波黑出差,给伯父、伯母带的纪念品。”顾长珏毕恭毕敬提起礼盒起身,伸臂将东西送到阮父手边,阮画京搭在他身上的手自然地垂落回身体两侧。

    阮父堆出笑,站起来接过礼盒,眯着眼看上面的图案,说:“还是长珏想得周到。”

    “伯父过奖了,礼物是画京和我一同挑的,还望您喜欢。”

    阮父略带惊讶地瞟一眼阮画京,转而望着顾长珏说:“喜欢,你们挑的我们都喜欢。”

    秦舒在一旁附和:“你们有心就好。”

    “天都黑了,什么时候开饭?”阮画舟撑着沙发扶手,吊儿郎当地站着,“飞机餐简直难以下咽,我快饿死了。”

    “站没站相,”秦舒拍一下儿子的背,很轻,轻得像是抚摸,“那长珏,我们移步后花园。”

    “您请。”顾长珏做出一个先请的手势。

    “那我先走一步。”阮画舟开着玩笑往前踏步。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规矩?”秦舒含着笑训他,先前阮画京给她带来的不良情绪仿佛在一瞬间消散。

    阮画舟亲昵地搭上秦舒的双肩,把她往前推走,说:“走咯,终于可以吃到我妈亲手烤的肉串儿了。”

    “我不烤,让你爸给你烤。”秦舒的拒绝声中带着笑意。

    阮父招呼两声顾长珏,又瞥一眼阮画京,迈着步子跟上阮画舟。

    阮画京静寂地立在那儿盯着他们的背影,胃里呕吐的情绪达到极点,她垂下头平复眼底的厌恶,再睁眼的时候,顾长珏摊开的手出现在她视野内。

    他的手很大,指甲修剪得很短,骨筋分明的手指上有浅浅的疤,宽厚的手掌还布着薄茧。

    阮画京抬眸看他,顾长珏作势去牵她的左手,刚触到指尖,她躲了过去,将手背到身后。

    “你先过去吧,我上楼换身衣服。”阮画京不看他的眼睛,折身走回电梯。

    顾长珏站在原地不动,电梯门缓缓将他们隔开,在彻底闭合的前一秒,她看见他叫她的名字。

    夏季暮夜的蓝透过天井,落在三楼楼梯转角。

    房间里没开灯,阮画京脱了裙子坐到空调底下,使劲儿往胃里灌凉水,冷气呼呼地往她后脊背吹,直到她的心,她的肺完全冷下来。

    她给破皮的后跟贴了创可贴,换了T恤短裤后木着脸走出房门,慢慢地踏着台阶。

    走到一楼转角,顾长珏还等在原地。

    他为什么不走?她明明让他走,他为什么不走?

    阮画京没来由的心烦。

    他半蹲着,手里拿着宠物零食,秦舒养的那条小狗吐着粉粉的舌头,扒拉他的膝盖,他伸出左手,小狗乖巧地把前掌搭上去,见她下来,顾长珏站起身。

    沉默中,目光交汇,顾长珏久久地看着她,眼里含着无声的笑,刺眼的灯光下,他的眸子显得愈发黑亮。

    被忽略的小狗表示很不满意,它跳起来,前肢扑上顾长珏的大腿,张开“血盆大口”,叼走了零食袋里最后一根肉干,在顾长珏的惊诧里,蹦蹦跳跳地逃离案发现场,快乐的脚步飞在空中。

    阮画京稳了半秒,最后还是咧出一个笑,顾长珏看着她的笑眼,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她敛敛眸,收住脸上的笑,低着头下楼梯,顾长珏走到楼梯旁,伸出长臂邀她的手。

    阮画京把手伸过去,他正要主动去接时,清脆一声,一个巴掌重重落到他的手心,始作俑者正发着笑,上楼前的阴霾似乎从不曾在她身边出现过,她又恢复成了他熟悉的乖张模样。

    顾长珏雀跃的心又归于沉寂,他悻悻地收回手,阮画京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上去挽住他的手臂。

    佣人端着食材从他们身边路过,顾长珏也做起戏来,他像摸小狗一样摸摸她的头顶,认真无比地说:“待会我给你烤串。”

    阮画京瞧着他,嫌弃地挪开他摸过狗的手,说:“我不吃烧烤,容易得癌。”

    他们到后花园的时候,阮画舟已经悠悠闲闲地吃上了,秦舒坐在他旁边,又是递饮料,又是擦嘴的,没有半点平时的威严。

    夏夜的风难消余热,炭火的烟味熏得很,正好秦舒也嫌她碍眼,阮画京索性往远处躲,她抱着手臂睡在躺椅上,耳边是夏蝉的鸣叫,夜空中繁星密布,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颗看。

    顾长珏走到她旁边支起一张矮桌,她一心盯着那颗星,没空理他,过了一会儿,他又端着个什么东西坐过来。

    顾长珏把锡纸碗放到矮桌上,说:“饿吗?我煮了碗蘑菇汤。”

    是挺香的。

    阮画京坐起来,顾长珏递一把勺给她,她弯着腰接过来,在锡纸碗里捞捞。

    “只放了虾仁和菌菇。”顾长珏带着隐隐的期待看着她。

    “煮熟了么?”阮画京扯着笑,凝着他的脸,存心招他。

    “没熟,有毒。”顾长珏端起桌子。

    眼看他要走,她说起软话:“顾先生亲手做的,毒死我,我也认了。”

    她总爱跟他唱反调,每次唱到一半她又服起软来;转念一想,他自己不也一样么,每次装出不在意,但要是她真不搭理他,他立马破功;他们的关系从萌芽开始就是畸形的,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再想改变也难,想到这里,顾长珏苦笑着叹了口气,把桌子放回她面前。

    阮画京看他苦大仇深的样子,喝一口鲜美的蘑菇汤,问:“想什么呢?”

    “在想——毒的计量有没有下够。”顾长珏手肘抵在膝盖上,撑着头看着她说。

    “忘了问,你摸过狗以后洗手没,就做菜?”

    “……”他跟她真是说不清楚。

    阮画京继续喝着汤,沉思良久后开口道:“谢谢你今天帮我说话。”

    “应该的,”顾长珏笑一声,口气像是在开玩笑,“主动背锅是作为一名工具人的基本素养。”

    阮画京没想他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奉承的话哽在喉咙里,她低头喝汤,片刻后想好托词:“人和人之间不都是互相利用,互为工具的么。”

    “阮小姐的看法是不是太悲观了?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顾长珏说完,连他自己都有觉得好笑。

    阮画京放下勺子,双手撑在身后,抬头凝望浩渺的夜空,银白的月光散落到她脸上,她的眉宇间不带一丝软弱,她淡漠疏离地说:“顾长珏,别对我抱有期望,永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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