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红高跟

    杨韵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礼盒,推到她面前,说:“画京,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阮画京微眯着眼睛,她知道这条路走下去意味着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杨韵,但心中的私欲终归是占了上风,她说:“谢谢您这么多年的栽培。”

    杨韵欣慰地笑着,谦虚地摇摇头说:“你最该谢的人是你自己,以前最难、最苦的日子你都扛过去了,以后就是一片坦途。”

    流血的脚趾、抽筋的小腿、拉伤的韧带、无穷无尽的打压和侮辱……

    阮画京盯着礼盒上金色的蝴蝶,回忆被拉得很长,长到她好像快忘了在舞蹈学校里,被一群同学堵在墙角骂死肥猪的感觉,那时没人相信她这头肥猪仔是阮家的大小姐,谁都可以朝她吐唾沫。

    而现在,她坐上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位子。

    而他们呢?又在哪里讨饭吃?

    她从不在乎过程,她只在乎结果。

    “画京,下下周《舞者》跟我们约了你的专访,团里还准备在社媒上为你做一个专栏,发布你跳舞的视频和日常vlog。”

    阮画京心里为难,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保不齐哪天老狐就会刷到这些视频,她要怎么跟他解释。

    杨韵见她犹犹豫豫,自以为很了解情况,劝说她:“画京,现在无论在什么行业想要出名都得靠营销和炒作,你配合团里的安排,把事业发展好了,你妈妈肯定会更欣慰。”

    阮画京眉心一动,被杨韵提了醒,折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先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么,至于老狐,只能到时候另做打算了,她敛了嘴角的微笑,答应道:“好,我愿意。”

    媒体部的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让她拍摄热门的卡点视频,火速让她开通官方微博,她熬来熬去总算熬到了下班,在换衣间时才记起今早顾长珏给她分装的水果,她打开柜门拿出来,揭开盖子一闻,已经捂出味儿了,她想也没想,把馊掉的水果倒进垃圾桶,提着空盒子走出舞团大门。

    坐进车里,傅雅珍也在,阮画京神态自如,但其实心里很紧张,特别是傅雅珍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时候,她时常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画京,你最近孕吐的还厉害吗?长珏和我说了你的忌口,所以我今天去了趟有机农场,给你挑了很多新鲜的水果和蔬菜,我前些天去咨询了医生,怀孕早期不宜大幅运动,你最近跳舞的时候要注意,还有,小心驶得万年船,天大地大宝宝的健康最大,我们还是抽个空去医院做个孕检。”

    阮画京嘴角的弧度上翘齐平,一点也看不出假来,回避性回答她的问题:“谢谢伯母关心,我最近的排异反应减轻了很多,其实我今天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任上了舞团的首席。”

    傅雅珍听完一愣,思付后,口吻惋惜:“画京,真是难为你了,这女人啊,早晚要在家庭和事业做抉择的,而且现在你怀了宝宝,这跳舞……可怎么办呐?”

    阮画京瞧一眼顾长珏,顾长珏替她挡话:“妈,画京晋升了是好事,我们今天正好去庆祝庆祝。”

    傅雅珍笑两声,连连点头:“好,等吃完饭,我们一起去买一些宝宝要用的东西。”

    顾长珏始终顾及着阮画京的感受,他察觉到她的介意,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些:“妈,现在买会不会太早?还是等……”

    “早什么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阮画京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谈不上舒服,她沉默地看向窗外,窒息感像一条蟒蛇缠上她的脖颈,她无法苛责别人,既然选择了用子宫去赌一个自由的机会,再难再恶心她也要走下去。

    吃完饭,拗不过顾母,阮画京只能作陪,一同去逛商场,傅雅珍拉着他们直奔母婴区。

    阮画京站在手扶电梯上时,看见楼下专柜里摆着一双酒红色细高跟,很称她的心意,顾长珏注意到她的目光,与她耳语:“等会儿去试试?”

    阮画京笑一声,淡淡地问:“我现在还有穿高跟鞋的权力么?”

    顾长珏握紧她的手,凝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沉声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我给你兜底。”

    每次面对他诚挚的表白,她总是无言以对,可能是心虚作祟,她望着他轻笑一下,赶紧撇过脸。

    母婴区的商品琳琅满目,傅雅珍在服装区买买逛逛,还和其他奶奶辈的顾客闲聊起来,压根儿忽略了他俩。

    顾长珏牵着阮画京走进玩具区,毫不夸张,遍地奶娃娃,他站在幼龄玩具区拿起一套益智玩具,仔细地看成分表,阮画京百无聊赖地等在积木台前,摆弄面前红红绿绿的积木块,忽然,一团热乎乎的东西抱住她的腿。

    阮画京惊讶地低下头,是一个扎着哪吒头的宝宝,脸蛋又白又圆又嫩,眼睛大大的像两颗黑葡萄,一边露着乳牙,望着她笑,一边伸着一只手求抱,嘴里还模糊地说着:“妈妈,抱抱,宝宝。”

    阮画京一下被戳中了萌点,扶着宝宝的背蹲下来,温柔地说:“宝宝,我不是妈妈。”

    宝宝咬住软嘟嘟的下唇,疑惑地歪头,豆大的眼泪说来就来。

    阮画京一下子没辙,抹掉小孩晶莹的泪珠,安抚道:“宝宝乖,不哭,不哭。”

    宝宝上前一步搂着她脖子,把头靠在她的颈窝,她只好把孩子抱起来,顾长珏注意要她这边的动静,走过来询问,分不清人的宝宝指着他,又看了一眼阮画京,激动地喊道:“爸爸,爸爸。”

    顾长珏不禁觉得好笑,摸摸小孩肉嘟嘟脸蛋,手感很好。

    这时,小孩的父母找过来,小孩的父亲把孩子抱过去,连连向他们道歉,小宝宝满眼好奇地来回看他们四个人的脸,最后盯着自家老父亲,叫了声“爸爸”,又转头指着顾长珏,说:“爸爸。”

    阮画京哭笑不得,之后,宝妈拉着她闲聊了两句,满脸笑容地传授育儿经验,她少有看见这么纯粹的幸福,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什么叫生育的幸福远大于生育的疼痛。

    可是这样的幸福令她望而却步,像她这样对束缚和责任病态般憎恶的人,没办法再承担起另一个生命的重量,她笃信,如果她也有了一个孩子,她必定会像秦舒那样摧毁了他的人生。

    顾长珏把装玩具的篮子递给助理,肉眼可见的开心,随后,他笑意柔和地走向她,两人还隔着几步远,他就伸出手,预备牵她。

    阮画京眸光一沉,罪恶感涌上心头。

    选完婴儿服的傅雅珍也来寻他们了,他们娘俩分别走到阮画京两旁,她像奶油夹心一样挤在他们中间。

    走到孕妇专区,导购上前推荐,不得不说,现在就连孕妇装的设计感都很强了,不过在尺码方面还是以宽松肥大为主,阮画京对这些衣服谈不上喜欢,但傅雅珍以为她在客气,非要她选一些。

    被强迫的感觉很不妙,阮画京努力维持微笑,顾长珏自是知晓她的雷区,连忙说:“画京一在,我都失宠咯。”

    傅雅珍放下手中的衣服,斜儿子一眼,把他说的一文不值:“知道就好,画京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伯母,”阮画京挽上傅雅珍的手,“我们去楼下陪他选选。”

    顾长珏初中就去了国外,傅雅珍少有插手他生活方面的事,今天难得有机会,他总算体会到了“母爱重如山”的含义,傅雅珍依着自己的审美给他选了好几套,还非要他去试,阮画京坐在VIP休息室,看他跟变装游戏似的,差点被乐死了。

    逛了很久,傅雅珍怕她累着,掏出黑卡买单后收手,路过某奢牌专柜时,阮画京又注目在那双酒红色细高跟上,导购小姐认出她,出来打招呼:“阮小姐,晚上好。”

    阮画京礼貌地点点头,顾长珏倒是直接,拉着她往里走,说:“进去看看。”

    傅雅珍直接走向摆着平底鞋的区域,接连拿了好几双,问她喜不喜欢,顾长珏看出她的心意,走过去拿起酒红色高跟鞋,问导购:“拿双38码。”

    “好的,”导购露出金牌微笑,“这款是刚到的货,只有37、38各一双。”

    傅雅珍在一旁看着,不作声。

    导购从仓库拿出来,蹲下帮阮画京试鞋,“阮小姐,我专门给您留了一双,很合适的,正衬您的气质。”

    “另一个颜色有么?”阮画京对着试鞋镜看了看。

    “全国的专柜都只有这款,墨绿色没在国内销售,”导购弓腰驼背地说。

    阮画京站起来,走到大镜子前,傅雅珍就像跳跳糖倒进了心房,觉得心脏受不了,忙着过去扶她,说:“画京,这鞋太高了,要不还是看看平跟的,那儿有双墨绿色的就不错。”

    刚想说推销词的导购把话咽回去,阮画京垂垂眸,任傅雅珍扶着她坐回沙发,换下八厘米的高跟鞋,导购折身去拿那双墨绿色的平跟鞋。

    顾长珏难办地摸摸眉毛,看着阮画京勉勉强强地穿上不喜欢的鞋,店里来了其他顾客,那位女士也看中了那双高跟鞋,巧得出奇,她的鞋码也是38。

    难得遇见钟意的,一犹豫,一阻碍,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阮画京不好当着傅雅珍的面流露自己的不满,还要装出感谢挂心的样子。

    顾长珏暗自头痛,估计今晚,他又得去睡客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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