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从商场出来,阮画京让顾长珏送他母亲回家,顺便把买的婴儿用品放回他家去,她自己则解放般地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路边打了辆出租。

    那双被硬塞给她的平底鞋安静地待在地垫上,眼不见心不烦,她撇开头,给代购发了那款高跟鞋的图片,问他墨绿色的能不能拿到货;又打开二手交易软件,把傅雅珍买给她的鞋挂了出去。

    她打开家门,飞奔到懒人沙发上躺下,手机响个不停,是顾长珏来信,问她是否安全到家。

    她没回。

    懒得回。

    他不死心,打来视频通话。

    很烦。

    阮画京揉着太阳穴,看着手机屏幕出神,在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接起来。

    顾长珏坐在车里,一看见她,喜笑颜开,“到家多久了?”

    “刚到。”阮画京语气冷淡地歪过头闭上眼睛。

    顾长珏叮嘱她:“别忘了吃叶酸,桌上的黑色保温杯里有热水。”

    自从他搬来和她同住以后,他像蛀虫一样一点点侵蚀她的生活,先是把平时空荡荡冰箱里塞满食物,再然后是添置了很多对她来说可有可无的电器,他开始干涉她的饮食作息,每天监督她吃一堆补品……她像被监管的犯人,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

    短短一周,她的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了,一想到这样的日子可能会持续到老爷子驾鹤西去,她就止不住头疼。

    “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顾长珏继续说。

    “你今晚别来了。”

    这话一脱口,她看见他神色中闪过一丝惊慌,她曾见过这种的眼神,在非洲大草原上,一头雄壮的公鹿被猎豹围剿时,黝黑的眼睛中就透露着这样的不安。

    “在为买鞋的事生气?”顾长珏试探地问,“我代我妈向你道歉,你放心,之后……”

    他这个样子,那些伤人的话,她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阮画京无奈地沉一口气,眯着眼睛扯扯嘴角,打断他:“我没生气,今天太晚了,你来来回回地开车也累,就在云栖湾早点休息吧,我又不是小孩儿,能照顾好自己的。”

    顾长珏弯着眼睛笑笑,说:“好,我明天早点过来给你送早餐。”

    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她抽了抽嘴角,点点头,说:“挂了。”

    对面秒切通话,顾长珏对着全是自己发出消息的聊天框,轻轻地说:“晚安画京,好梦。”

    他提着给宝宝买的衣服、玩具回了家,他在地毯上坐下来,一件件剪掉婴儿服上的吊牌。

    其实他早就偷偷买了许多孩子出生后会用到的东西,比如奶瓶、浴巾、甚至是奶嘴,他知道画京对他们之间这个不速之客没什么憧憬,之前他问她有没有想过给宝宝取什么名字,她也是一副毫不关心的态度。

    在遇见她以前,他同样没憧憬过结婚生子,恰好他也没什么野心,不必像他大哥用婚姻去换继承人的位子;他无疑是相信爱情的,但他不相信爱情会降临到他的身上,直到遇见了她,她的乖张果敢,她的冷漠虚伪,她的勇敢坚毅,她的压抑善变,这一切像一粒粒石子,在他平静如水的生活中投掷出道道涟漪,他深深迷恋她身上的种种矛盾,那是与索然无趣背道而驰的疯狂,而如今,他想从她身上寻求安稳,他知道那是天方夜谭,但他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做梦的机会。

    他把婴儿服放到洗衣机里,倒入婴儿专用洗衣液后启动,提着玩具去到隔壁栋房,当初她提过想要云栖湾的房子,自从和她确立关系以后,他开始依照她现在住的公寓的风格改装了这套房,想当作求婚礼物送给她。

    他走进可爱温馨的婴儿房,打开暖黄色星星灯,把玩具整整齐齐放进柜子里,他的心房被温暖填满着,就像他每次抚摸上她还算平坦的小腹时,心中产生的奇异般的感动。

    他希望她能喜欢这份礼物,他想,他会竭尽全力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

    转眼到了十月下旬,阮老太爷的身体好了大半,顾长珏他们一家去医院探望他老人家,病房外的走廊堆满了探病者送来的鲜花和礼盒。

    阮画京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从舞团出来,走在半道上被粉丝认出,被拉去拍合照,又遇上堵车,耽误了不少时间,到医院的时候,只看见雪儿穿着毛绒绒的短外套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吃香蕉。

    阮画京走过去坐到她旁边,雪儿往旁边挪挪,礼貌地喊了声“二叔母”。

    阮画京捏捏她的小脸蛋,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呀?”

    雪儿充满稚气的脸上带着一丝躲闪,眼神里有股试探的意味,“爷爷他们和阮太爷爷去散步了,妈妈去接电话了,让我在这里等。”

    阮画京察觉出她的提防,心中既觉可怜又觉可笑,这个年纪的小孩,本来应该是童真得可爱的,身上怎么有股死气沉沉的劲儿。

    “雪儿,为什么不开心呢?”阮画京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给她。

    “谢谢二叔母,”雪儿接过巧克力,把头埋得低低的,“我没有不开心。”

    阮画京摸摸她的小辫子,说:“那好吧,以后不开心了,记得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说,说出来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雪儿抬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含着欲言又止。

    “怎么了?”阮画京问她。

    雪儿将头贴在阮画京的肚子上,“二叔母,我看了你跳舞的视频,你跳的真好,像天使一样,但那样会不会对肚子里的宝宝很危险?”

    阮画京愣一下,看来她怀孕的消息现在已经人尽皆知,她笑了笑,说:“宝宝不会有危险的。”

    她摸摸雪儿圆乎乎的小脑袋,问:“雪儿,能告诉二叔母,你为什么想跳芭蕾?”

    雪儿撕开巧克力吃,嘴角笑得发甜,轻快地晃着腿,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戒备:“因为衣服漂亮,像公主,我很喜欢。”

    “这样啊,”阮画京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圣诞老人已经听到了你的愿望,今年圣诞节你会收到一条梦幻的芭蕾舞裙”

    “真哒!”雪儿猛地站起来。

    这时,老太爷他们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房间,阮画京站起来,拿一张湿巾给雪儿擦擦嘴角的巧克力酱。

    秦舒瞧她一眼,对傅雅珍说:“你看我们画京,还真有当妈的样子。”

    阮画京听了她的话,感到一阵恶寒。

    “是,”傅雅珍走过去拉阮画京的手,“画京以后一定是个好妈妈。”

    探望完老太爷,秦舒留顾家人一起吃饭,被傅雅珍用另有他约婉拒了,走之前,傅雅珍从车后备箱拿出一个购物袋递给阮画京,说:“我昨天逛街的时候,看之前那双鞋到货了,就给你买了。”

    阮画京心头一热,那双是今年秋季的大爆款,预定都预定不到,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买到,她接过袋子,说:“谢谢伯母,您破费了。”

    “不破费,你喜欢就好。”傅雅珍抱抱阮画京。

    送走他们,阮画京陪秦舒回阮家吃饭,车里,她收到顾长珏发来的简讯。

    E:等会儿来趟云栖湾?

    她思索片刻打字。

    茉莉fa:有空就来。

    E:好,我等你。

    “在和谁聊天。”秦舒冷不丁地问一句。

    阮画京手一抖,关掉手机,说:“是长珏,他让我忙完了去一趟云栖湾。”

    “你最近爱情、事业都挺顺风顺水的?”秦舒阴阳怪气地问。

    她知道,秦舒见不得她好过,于是说:“回母亲,伯母她很介意我怀孕了还跳舞这件事。”

    秦舒冷哼一声,问:“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阮画京咬着下唇肉深呼吸,放缓语速说:“我不跳芭蕾了。”

    秦舒的表情从听清她的话那一秒起僵硬在脸上,阮画京握紧手中的汗,继续说:“我今天接受了《舞者》的采访,已经宣布了退役的事。”

    车里静如死灰,婆娑的树影印到车窗上,像张牙舞爪的鬼魅,阮画京定了定神,拿起水瓶拧开盖儿送到嘴边。

    “啪——”秦舒一掌拍过来,阮画京手里的水瓶打到车窗上,水花飞溅,浇湿了她的脸和裤子,冰凉的水顺着她的下颌往下流,她的衬衫领口打湿一大片,她冷得嘴唇发抖。

    “停车,”秦舒的声音冷到彻骨,上牙和下牙气得直打架,“滚下去。”

    阮画京没再说话,开门下车,她慢悠悠地走着,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街上没什么人,冷风习习,她的裤子湿了一大片,风一吹过,她汗毛竖起,鸡皮疙瘩冒了全身,她终于感觉自己是活着的,她痛痛快快大笑出声,刚才看见秦舒吃屎一般的表情时她就想这么做了。

    她终于亲手毁了秦舒编织的梦,但这还只是开始

    笑够了,她打车去了顾长珏那儿,屋里没人,她给他打电话。

    “画京,来隔壁这栋房。”顾长珏说。

    阮画京将信将疑地走出入户花园,来到隔壁这栋别墅门前,门牌上印着两个字“阮宅”。

    她推开大门进去,入户花园的墙上爬满了风车茉莉,花坛里种了各类花草,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心里不由地紧张。

    门是开着的,她缓慢地往里走,屋里的装潢温馨得不像话,客厅有一面的照片墙,上面贴满了她的照片,记录了他们从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划过,像是一场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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