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成年人的沉默一半代表默认,一半代表回避。

    很显然,阮画京的装聋作哑属于后者。

    沈无瑕往椅子上靠,透过桌缝看一眼阮画京的肚子,抿着唇笑笑,说:“我听妈说,你喜素食,但孕期宝宝是需要营养的,我那有盒金丝燕窝和一些虫草,待会给你拿回去炖着吃。”

    阮画京将手放到小腹上,弯弯的笑眼中还真透着几分母爱,“我替宝宝谢谢大伯母。”

    “不用,应该的,雪儿昨天还问我呢,什么时候才能和弟弟见面,她都准备好礼物了。”

    原来,在这地方等着呢。

    也罢,告诉她也无妨。

    阮画京打眼看她,从包里拿出孕妇湿巾,对着手机前置镜头擦嘴唇上的巧克力渍,说:“雪儿可能要失望了。”

    沈无瑕眼珠子一转,唇角向上提了不止一个度,笑着问:“宝宝的名字取好了?”

    “顾雨时,下雨的雨,时间的时,长珏取的,大嫂觉得怎么样?”阮画京眼梢吊着笑,饶有兴趣地看她的反应。

    沈无瑕笑着垂下头,十指绞到一起,咬着牙说:“挺好的,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用”

    “在聊什么?”

    未见其人,先见其声。

    顾长珏提着阮画京专用的保温杯从蔷薇拱门走出来。

    阮画京慢吞吞地张口,沈无瑕抢在她前头说:“我和画京在聊宝宝的事。”

    顾长珏凝着眸子不说话,坐到阮画京旁边,将水杯拧开送到她面前,阮画京喝一口温水,说:“大嫂说你给宝宝取的名字很好,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用。”

    “谢谢大嫂夸奖。”他淡淡地看沈无瑕一眼,转脸含情脉脉地牵起阮画京的手,说:“夜里风大,进屋吧。”

    他们今夜在顾家留宿,顾长珏房间里的床品是全新的,柔和的奶黄色,傅雅珍说这样有利于睡眠。

    阮画京洗完澡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顾长珏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领带松垮垮地解到一半,笔挺的西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她走过去,闭着眼往他肩膀上一靠。

    顾长珏偏头看她,摸摸她的脸,“你先去睡。”

    阮画京蹭着他的肩膀摇摇头,环着他的手臂躺下来,头枕在他大腿上,“大嫂今天问我在哪个医院做的产检。”

    顾长珏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一边,将她散乱的发丝理到耳后,摩挲着她的耳垂问:“你怎么说?”

    “我没说。”阮画京挑起他的领带,绕在指尖玩儿。

    “放心,”顾长珏垂头,吻吻她的额角,“我都打点好了,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哇,我老公可真厉害。”阮画京抬手摸摸他的下巴,带着笑眸奉承他。

    顾长珏喜形不掩,弯下腰亲她,此后一发不可收拾,阮画京推着他的肩膀叫停,语气里带笑:“你快去洗澡降降火吧。”

    “借你手一用。”顾长珏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嘶哑。

    那必是不可能的。

    阮画京裹好浴巾站起来,朝屏风后头走,拿她没办法,顾长珏垂着眸子摇摇头笑。

    忽然,换好睡衣的阮画京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挑眼看他,脸上还挂着不正经的笑,她柔柔地说:“我刚换下来的衣服全在洗手台上,你自便哦。”

    顾长珏的耳根子刷一下子红起来,其实他私底下也这么干过,确实带着点儿痴汉的属性,也确实有点恶心,被她戳破了,心里还点臊得慌。

    他洗完澡又处理完工作,阮画京还没睡,趴在床上刷手机,他走到床头柜前倒水喝,阮画京支着脸神情认真地说:“顾长珏,我问你一个问题。”

    顾长珏顿了一下手,点点头,遗落的水珠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流。

    “大嫂就是你那个唯一的前女友么?”

    顾长珏一惊,弓着腰猛咳嗽,阮画京从床上直起来,跪走过去,帮他顺背,他搓一搓呛红的眼眶,声音嘶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网友说的。”阮画京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顾长珏神色凝重地看这条他所谓的同学发出的评论,他点开那张照片,入镜的确实是他和沈无瑕。

    他坐到床沿上,驼着腰背,眼神中流露着无奈和痛苦,“照片是真的,但我和沈无瑕没有其他的关系。”

    他也不想再和她沾上任何关系。

    她早看出顾长珏和沈无瑕的关系不简单,但实际情况好像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阮画京沉默一会儿,盘着腿坐到他旁边,环住他的腰,说:“嗯,睡觉吧。”

    他们就这么睁着眼平躺着,黑暗中,阮画京探过去牵他的手,顾长珏反转手背,跟她回握。

    “我们上次去夜市买炒面,被人拍了照片发网上,现在说什么的都有。”阮画京平静地说完,还有点想笑。

    “都说什么了?”顾长珏侧躺过来,盯着她模糊的侧脸看。

    “有说我上赶着送的,愿意为了一个只带我吃路边摊的男人放弃大好前程;也有说你抠门的,花最少的价钱泡最傻的妞;还有些更恶臭的带着假证据,造谣我们的私生活。”

    顾长珏这会儿缓过来了,叹口气笑笑说:“他们也挺有才的。”

    阮画京挪挪位子挨近他,手心贴着他的下颌,亲亲他的脸,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顾长珏把她抱进怀里,抚摸她后颈处柔软的发,“挺好的,把造谣者的信息全搜集起来,告到法院去发一笔横财,然后又可以去买炒面,不过……”

    阮画京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哑笑着问:“不过什么?”

    “就没人夸我们郎才女貌吗?”

    阮画京呵呵地笑出声,“郎才女貌没人说,倒是有人说我们周瑜打黄盖。”

    “这倒也没说错。”顾长珏也乐呵呵地回答。

    阮画京把被子朝上拉一拉,吻吻他的唇,说:“晚安,明天记得叫我起床吃早餐。”

    “画京,”顾长珏轻轻地喊她,“为什么不接着问我和沈无瑕的事?”

    换做是从前,她一定是因为懒得管,懒得听,但今天,她看见了他不太好的脸色,忽然有点心疼,所以不想继续戳他的痛处。

    阮画京把耳朵贴近他的心脏,“我不想勉强你,等你愿意告诉我了,我会静静地听。”

    “我和沈无瑕在国外读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顾长珏盯着黑漆漆的墙壁,眼睛疲惫到湿润。

    那会儿,他和沈无瑕只是普通同学,每天就打个照面,后来他们上了同一所高中,又申请了同一所大学,双方家里又有点生意上的联系,时间久了,他们的关系自然而然比一般朋友更近一些。

    沈无瑕在大学里是交际花,而顾长珏性子冷,每天完成主修的课业后,就一刻不停地跟在文物学教授身后跑。

    沈无瑕喜欢他,但也不妨碍她身边人一茬接一茬地换;他隐约察觉出她的意思,每次都委婉地拒绝,这种微妙的平衡在顾长珏交了女朋友后被打破。

    Jane是马来西亚人,是勤工俭学的留学生,生活比顾长珏的还单调,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打工,他们是在古文物学课上认识的,常一同专研课业,后来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他们的恋爱很平淡,Jane也曾说,觉得他们之间更像是知己,不像恋人。

    他们都以为可以陪伴彼此到毕业,直到有年期末,沈无瑕作梗,开高价让人找Jane当枪手,Jane家里正好出了点事,她铤而走险接单,后来就被举报到了学校,前途可危。

    “Jane自尊心很强,从不肯跟我开口,”顾长珏的情绪陷入低潮,“处理文件下来后,她拒绝了我的帮助,退学回了马来。”

    阮画京伸手覆上他发热的眼皮,轻声问:“Jane现在,过得好么?”

    顾长珏捧住她的手,把脸埋进她的掌心,闭上眼哽咽地说:“她不在了。”

    在他们和平分手的第一年,她从吉隆坡飞往北京找他,为了借钱给父亲看病,但她这一来,就再也没有回去。

    “如果她没有和我在一起,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是我害了她。”他的声音颤抖着。

    阮画京感受到掌心的潮意,久久无语凝噎,只能把他抱到怀里,希望能替他分担一些愧疚。

    “飞机失事,我什么也做不了,画京,我帮不到她,”顾长珏在她怀里脆弱得像个小孩,“我没能救下她最想救的人。”

    世事无常。

    人们常说,人算不如天算,命运推着每个人往前走,成也好,败也罢,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听他讲完,阮画京眼眶里也蓄了眼泪,她紧紧抱住他,替他拭掉眼泪,一下接一下抚他的背,“长珏,这不怪你,你已经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了,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

    顾长珏抑制住抽噎声,接着说:“我回国后,沈家和顾家打算联姻,我不愿意接受沈无瑕,她便和大哥结了婚,每每看见她,我就像看见了悬在Jane头上的刀,之后,我就从宅子搬了出去。”

    “不怪你……”阮画京抹了眼角的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如果真的要怪,只能怪你的良善,是它让你流泪,是它让你看见那一把悬在Jane头上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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