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不是孟阔淡泊名利,觉得自家女儿只要有一个妃位便足够了,而是他不得不这样说。

    孟知爻自落水后就性情大变,连他这个爹都不认识了,更别提掌管后宫。如果一定要进宫的话,他只求孟知爻安分守己,不要跟谢子羲一起搞什么幺蛾子就行。

    若是孟阔有的选,他也不想孟知爻进宫啊……

    可惜谢若玄没看上孟知颐。

    而且,此事传到了前朝,前朝那些大臣也反对孟知爻当皇后,觉得她不堪为一国之母,都要求她回家闭门反省。

    谢若玄神色不变,“那就给她一个妃位吧,即日起,封孟知爻为贵妃,暂掌六宫。”

    孟阔嘴角抽了抽。

    谢若玄还真信任他女儿。

    于是,事情尘埃落定,孟知爻以妃嫔的身份进宫。礼部原本准备到一半的立后仪式也不用准备了,只需要等孟知爻打包进宫,举行个小欢迎仪式就行。

    封妃的仪式相较于立后来说,流程简单许多。礼部很快准备好了,良辰吉日那天,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奔赴孟家,迎孟知爻进宫。

    广场幡旗猎猎,文武百官侍立两旁,孟知爻身着华丽宫装,在宫人的簇拥下,一步步走向谢若玄。

    然后,礼官宣读圣旨,赐贵妃印。

    盛装华冠下,孟知爻小脸冰冷,一副全天下欠她八百万两银子似的,全程面无表情跟谢若玄敬拜天地。仿佛此刻进行的不是封妃仪式,而是人祭现场。

    谢若玄神色从容,侧头看她,见她有些吃力地登上层层台阶,便伸手扶了她一把。

    孟知爻脸色顿时更冷了。

    谢若玄也不介意。

    一套流程走完,日暮西斜,全场只余一片沉重的静默。

    礼官简单宣读了一下结束词,匆忙的一天便结束了。

    晚上,洞房花烛夜,也不算洞房花烛夜,谢若玄来到孟知爻的安和宫里,走最后一步流程。然而等谢若玄到的时候,安和宫一片寂静,连个宫人都看不见,宛如一座冷宫。

    谢若玄看向门口立着的宫人,那宫人连忙低头,“娘娘说想一个人静静,让奴婢们都在外面候着。”

    谢若玄没有多想,转身进入殿内。

    华丽屏风后,孟知爻静静坐在那里,见谢若玄过来,横眉冷对道:“我进宫了,你满意了吧。”

    谢若玄看了她一眼,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应该是你如愿了吧。”

    孟知爻一脸匪夷所思,“我如愿?我如什么愿?”

    谢若玄不语。

    孟知爻冷笑一声,忽然拿出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谢子羲,你今天休想碰我!”

    雪亮刀光闪过半空,谢若玄惊愕之际。

    他看着稳稳停在孟知爻脖子前的匕首,无语至极。

    他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孟知爻被激怒了,“你什么意思?”

    谢若玄面无表情,“你想多了,我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

    孟知爻:“……”

    “那你非要封我为妃做什么?”

    谢若玄放下酒杯,眉眼间冷意宛若天生,连烛光都不能融化半分,“朕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心心念念要见谢若玄,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孟知爻一愣,“就这?”

    谢若玄反问:“不然呢?”

    孟知爻冷笑一声,“史书上说你脾气怪异,果真名不虚传。”

    她不理解,谢子羲居然为了这个原因,强召她入宫,特么把她当猴耍呢!

    “不关你事。”

    谢若玄挑起一边的眉,“你现在人在我手中,由不得你任性。若你主动说出来,我们或许可以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若你不配合,就不要怪我大刑伺候了。”

    孟知爻:“……”

    “昏君,暴君,怪不得你登基不到十年就亡国了,缺德暴戾成这样,天不亡你才怪!”

    谢若玄笑眯眯的,“说吧。”

    孟知爻狠狠瞪了他一眼,见谢若玄似乎真的对她不感兴趣,她迟疑着放下了匕首。

    她清了清嗓子,一脸深沉严肃,“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据说,从前有一个禽兽王朝,禽兽王朝里有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小白花是个生于乱世的明君,他的存在,宛若一束光照耀了禽兽王朝,让禽兽王朝岌岌可危的国祚硬生生延长了五十年,可谓是天神下凡,雄才盖世。我们要讲的呢,就是这朵小白花,他不是别人,他就是谢若玄!”

    谢若玄:“……”

    孟知爻声情并茂,慷慨激昂,“谢若玄少年登基,政绩斐然,他的出现,令万众有了对盛世来临的期待。而他也不负众望,变法改革,废谶纬之学,弘扬鸿都门学,广纳人才,改段运法,设羁縻制度等等。不仅如此,他还立下多条降利国利民的政令,比如,丈夫在外偷腥,妻可杀之而无罪。条条震古烁今,为社会之发展,人民之安居乐业,做出了卓越贡献!”

    谢若玄:“………………”

    最后一条才是重点吧。

    他忍不了了,“够了。”

    孟知爻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是你问我原因的,我这才说到了一半,你又不听了。”

    谢若玄眉心跳了跳,“说重点。”

    孟知爻一脸无辜,“这就是重点,你爱听不听。”

    说罢,她不顾谢若玄死活,继续大吹特吹,“正是因为谢若玄政令先进,超越了青史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为政理念,所以他被誉为千古难得一见的治世明君!只可惜他出身大渊这个禽兽王朝,不然他的功绩还能更好。而在大渊呢,他的存在就像是一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且他‘美姿容’,对皇后深情又专一,如此完美,连史书都称赞其为盛渊溪客。谁能不喜,谁能不爱?可惜天妒英才,让他三十二岁的时候就驾崩了,这般蓝颜薄命,又美又强又惨,如何能让人不心痛惋惜?我就算死,也要见他一面!”

    谢若玄:“……”

    他握着酒杯,手背上青筋蹦起,而白瓷杯子也不负众望,裂开道道细纹。

    而孟知爻越说越上头,看着谢子羲的目光充满了痛心疾首,恨不得当场和他同归于尽,“昏君!要不是你荒唐无能,大渊何至于亡国?!你知不知道,你亡的不是你的国,是谢若玄的国!你根本不配当大渊的皇帝!”

    谢若玄冷眼注视着她,彻底无语了。

    原以为孟知爻只是性格跳脱,不同寻常,没想到竟是个头铁战狼,还是脑子有毛病的那种。

    他抚开孟知爻戳到他鼻尖的手,淡淡道:“孟妃脑子有疾,好好歇息吧,朕不打扰了。”

    孟知爻:“?”

    谢若玄说罢,就在孟知爻的死亡视线下,高贵冷艳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邀,大婚之夜,他不想听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妃嫔对他歌功颂德。

    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忍受的好吗。

    离开安和宫后,谢若玄心累至极,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踉跄了一下,捂住胸口……哦,不止是胸口,他头也隐隐作痛。两个部分同时阵痛,他一时竟不知哪个地方更痛一点。

    旁边裴梦全立马上前扶住他,担忧地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谢若玄摆手,“朕没事。”

    只是受刺激了。

    裴梦全看了看谢若玄,又看了看安和宫大门,眼底闪过疑惑不解,“这……大婚之夜,您为何出来了?”

    谢若玄神色冰冷,面瘫到了极致,只撂下一句,“回宫。”便不再多言。

    裴梦全顿时不敢吭声了。

    夜幕深沉,谢若玄回到了乾元殿,一众宫人战战兢兢,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谁家大婚之夜不和新娘子一起啊,这谢子羲太怪了,闹着将人家收进宫,又在大婚之夜冷落人家,春季乍暖还寒的气温都没这么无常!

    谢若玄不理会他人目光,步入殿内,照常洗漱之后,躺在了龙床上。

    黑暗中,他睁着眼,漆黑的瞳孔似有暗光闪过。

    第二天,谢若玄用早膳的时候,听到裴梦全说:“今日一早,太后召孟妃去了慈宁殿。”

    谢若玄一愣,“孟妃?”

    裴梦全诡异地看着他。

    谢若玄沉默,反应过来了,孟妃,哦,他新收的妃嫔。

    不好意思,寡太久了没反应过来。

    他皱眉,“太后召孟知爻做什么?”

    裴梦全顿了一下,“太后毕竟是太后,召见后妃……很正常。”

    谢若玄默然片刻,说道:“我们现在去慈宁宫。”

    裴梦全:“?”

    慈宁宫。

    初冬寒风猎猎,宫内的宫人却列队而立,站在殿外,仿佛一排整齐的摆件,空气安静得诡异。台阶下,孟知爻跪在地上,红裙铺开,身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谢若玄冷冷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他声音极轻极冷,犹如山巅之雪,蓦地在空旷的殿前簌簌落下,冻得人一激灵。周围宫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瞬间殿前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中间,孟知爻听到动静,颤颤巍巍抬头看他。她小脸被冻得苍白,那眼神清凌凌的,宛若被遗弃的幼兽,楚楚可怜。

    谢若玄目光落在她身上,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无声的对视。

    谢若玄皱紧了眉头,他看向慈宁宫的掌事女官,神色又冷了几分,重新问了一遍,“你们在做什么?”

    那掌事女官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皇上,孟妃冲撞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罚她跪在这里思过。”

    谢若玄匪夷所思,“思过?”

    他看向台阶上宏伟的殿宇,然而殿门紧闭,只有匾额上“慈宁殿”三个字清晰至极。

    谢若玄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上前一把将孟知爻扯了起来,“起来,别跪她。”

    孟知爻愣愣地看着谢若玄,一副被冻傻了的样子。

    旁边掌事女官立即道:“皇上,让孟妃跪在这里思过是太后的意思,您……”

    谢若玄面无表情,“那又如何?”

    掌事女官一噎,没想到谢若玄居然如此不给太后面子。

    谢若玄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到了孟知爻身上。

    孟知爻整个人冒着寒气,显然冻得不轻。感受到身上的温暖,她半垂着眼,嘴唇轻颤,哆哆嗦嗦说了一句,“谢谢。”

    谢若玄眉眼间寒意透骨而出,似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上几分,“孟妃是朕的妃嫔,旁人没有资格处罚她。来人,赏慈宁宫所有宫人每人二十杖。”

    掌事女官大惊。

    赏慈宁宫宫人每人二十杖,这不是当面打太后的脸吗?

    谢子羲疯了?

    裴梦全也迟疑道:“皇上,这……”

    谢若玄笑了,那笑容中透漏着杀意,“怎么,想让朕亲自动手?”

    裴梦全一颤,连忙抬手召来侍卫,将这里所有宫人都控制住了。银甲摩擦间发出金石之音,一众宫人被按在地上,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求饶道:“皇上饶命啊!求皇上饶命——”

    那掌事女官挣扎道:“我是太后的人,你们谁敢动我!”

    侍卫无动于衷,准备拖她下去,谢若玄淡淡道:“那个,杖毙。”

    此言一出,全场蓦地安静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若玄。

    只见谢若玄居高临下地看着掌事女官,那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如看草芥。

    掌事女官当即被吓懵了。

    侍卫得令,去拉掌事女官,就在这时,一道年轻威严的声音响起,“住手。”

    空气顿时一停。

    台阶上,太后乔姿蝉在一众宫人簇拥下缓缓走出。她宫装华丽,周身气度非凡,面容却极其年轻,貌似只有二十三四的样子,整个人雍容华贵。

    掌事女官见状,立即挣脱侍卫,跪在她面前,哭求道:“太后娘娘救救奴婢,皇上要杖毙了奴婢,求太后娘娘救救奴婢!”

    乔姿蝉目光落在谢若玄身上,“皇上一定要如此打哀家的脸吗?”

    谢若玄神色不屑,“难道太后没有打朕的脸吗?”

    乔姿蝉愠怒,“是孟妃顶撞哀家在先,哀家才不得不罚她。”

    谢若玄反唇相讥,“若非太后召见朕的爱妃,朕的爱妃也不会顶撞太后了。太后娘娘,您不必在此颠倒黑白。”

    乔姿蝉一脸震惊地瞪着他,手指颤抖地指着他,震怒不已,“放肆!”

    谢若玄却佁然静立,只沉声道:“还不动手?若等朕亲自动手,这慈宁宫死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侍卫们不再迟疑,上前拎起那掌事女官,将人拖了下去。一时间,哀嚎声不绝。

    乔姿蝉气得脸色涨红,“孽障!孽障!”

    孟知爻直直盯着谢若玄,清澈的瞳孔里清晰倒映出谢若玄的模样。

    谢若玄给她整理好衣襟,抬眼对乔姿蝉冷冷道:“炎兴帝与静姝皇后是如何死的,想必你比我清楚,若你再不安分,朕不介意送你去给熹平帝殉葬。”

    熹平帝篡位后,囚.禁了炎兴帝和静姝皇后。他对他们做了什么,乔姿蝉绝对一清二楚。不需要谢若玄多说,众人都理解谢若玄的意思。

    不过,话音落下,不止是乔姿蝉,连周围一众宫人也都惊呆了。

    上一世谢子羲虽然不喜欢乔姿蝉,但与乔姿蝉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这一世,他居然敢对乔姿蝉说出这样的话。

    看来传闻谢子羲性格大变是真的。

    谢若玄没有管旁人在想什么,他垂眸打量了一眼孟知爻,确认大氅系好后,拉着她离开了慈宁宫。

    初冬寒风萧瑟,谢若玄走在前面,掌心温度通过指尖传到心间,孟知爻低头看了看两人相握的手,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当个安静的摆件。

    她亦没想到,谢子羲竟与史书中记载的不同。

    貌似没有想象中那么昏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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