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北柠会心一笑，再次感叹幸好他不明真相。她转而光明正大地对他道：“阿霖，你放心，陛下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他顶多也就吓吓我，想让我服软退让。我，不会看错的！况且，这不还有记录魔法吗？大家都记着呢。”
的确，她刚刚之所以感受到那一击仍不躲不闪，努力顶住压力，保持微笑，就是看准了黎森没有让那一击落到实处的意思。
嗯，也可以说，她，在赌人心，赌这对手不会在最后的最后改变了心意，能保持初心到最后，在真真正正的最后一瞬止住攻击。
艾北柠：反正，就算变心了，我也不亏。这一受力，一有痕迹我就倒下，这脸上明晃晃的留下正面的罪证了，还到你抵赖？我这一卸力，根本伤不了我多少，有我爸在呢，原地复活只一瞬间的事。不过那样事情就大条了，绿毛不好说，但不仅小鹏回来会炸，那两位艾先生也估计也得炸……
但事已至此，一切就用原定更温和的办法来解决吧，好歹也是过节，不是么？况且，从某个角度来看，用更加光明磊落，和平友善的方法，让这自视甚高，还莫名其妙树敌的一代贤王，让这习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王者吃瘪，或许更加难，但那也真的更加让艾北柠痛快！
过了一会儿，当着众人的面，得到了柊霖貌似不情不愿的点头同意，艾北柠再次严阵以待。
这，是俩人配合开始，也是俩人与黎森之间，竞争正式开始的信号。
她外表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无喜无悲，实则内心再次燃起了凌云斗志：怎么说也是和有真权实威的王者的第一次真正较量，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虽不是要扳倒你，但也会尽全力，你，准备好了吗？
艾北柠言归正传：“陛下，我刚刚说的您似乎不太满意？那肯定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我再说清楚一点吧。
如果您为这熊孩子提供适合它的餐食和住宿，那么，我将为你提供一个，只要大伙儿肯出力，就能完美解决竹林问题，还能变麻烦为源源不断资源，创造无数经济利益的方案。
当然，这里可包括但不限于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哦……嗯，相信，这次我说得够清楚也够诚恳了。
相比起这需要大伙儿合作的事，这孩子的安置简直是举手之劳。睿智如您，一定可以理解了吧？所以，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旧事重提”黎森的脸色再次变得不虞，他严厉地道：“你之前竟然藏私了？现在禹国上下无不努力挣命，明知现在有这样的问题，你竟然知而不告，瞒而不报？如果今天不是为了区区一只熊崽，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那方子隐藏起来，直到有利可图的时候，再狠狠地敲我一笔？”说着，他的气势再次释放。
见他再次释放威压，柊霖不干了，不等艾北柠回应，他就挺身而出护在了她的身前，怒怼道：“陛下此言差矣！小柠只是一介学生，顶多就在几个地方领了几个基层的兼职。
虽然参与过几次研讨，但那都是您亲自召见或委派任务的。她根本没资格主动过问什么国家大事，更不可能解决什么问题。不然我们今天也不会到现在还一直都留在这里。
再说了，您说她知道，那请问您有亲自或让人告诉她这个问题，然后让她出谋划策吗？据我所知，她最近空余时间可一直都在忙着我们自己的事情，而且各处的本职工作一直都没有落下。而您，自从那案子结了后，一直都没有和她有任何联系。
我说得没错吧？毕竟，最近我们工余时间那都是在一起的……我没记错的话，您这事，只和我们家的农业部长说过，并没有和小柠这最底层的临时育苗员说过吧……
至于小柠平时嘛，众所周知，但凡有人问她，不是什么难题的话，总会多多少少得到些什么，这些事，陛下相信您也从您的那些肱股之臣口中听到不少，在此，我就不赘述了！”
最后俩句，为了突出职位差距，柊霖硬是在两个职位和“肱股之臣”上加了重音，硬是说出了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关于艾北柠的作用，他说得虽然有些牵强，但却不是大话，至少表面上，艾北柠都处于这样默默无闻，身居幕后但一直不是大佬的尴尬位置。
她每次“出手”前，黎森总会事先为她颁发一道命令，一项任务。虽然有免搜查的特许和优先度最高的通传待遇，但她每次“出山”和家人到宫邸，门卫通报时，他也总会和他们回一句“哦，终于来了？”
至于，行动？没有禹王特别任务的，那她都是只动口不动手，更不挂名的……
这样，的确为社恐的艾北柠减少了不少麻烦，但同时也一直营造了柊霖刚刚怼黎森的表象和艾北柠比幕僚还要尴尬的地位。不过，一直以来，这都是他有意为之的。
各种问题，他从来不直接求助艾北柠，而是把难题交给了她身居要职的家人。他们办不到了，不好办了，艾北柠就会心痛他们，为他们出谋划策，排忧解难。然后，他们就会带着良策和艾北柠来找他，这样一来，问题就解决了。
这样既是为了保存一国之君的一点点面子，也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约成本。毕竟，这艾家一家大人，现在个顶个的都是身居要职，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解决问题乃是他们的职责，是已经付过薪水的日常工作。
而找艾北柠，那就是特招。其实，特招也不是不行，得加钱，而且还是按工作的多少，问题的大小，给出连禹王陛下都肉疼的那么多钱。
嗯，最近每次见到艾家人穿戴着艾北柠用那仅有的几次奖金买给他们的礼物，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们的禹王陛下都很与身份不符地为了那给出去的奖金觉得心痛了。
所以，这次关于竹林的问题，想着还并不是很严重，黎森就继续沿用那省钱的“妙招”了。也就是说，他一如既往地并“没有用任何方式”询问过艾北柠。因此对此，黎森还真不能说点什么。
同样地，他这次也不能故技重施了，两位大魔导师现在都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他们可都是前排观众，刚刚就一直都防着自己再一时意气给他们的宝贝来个隐形的大嘴巴呢。
而且谁叫刚刚柊霖刚回来时对艾北柠的那番责备，其实把现场的人都骂了个遍，他们现在连黎森提个气都觉得他要真的再次盛气凌人了。
虽然身为重臣，俩人不会对禹王陛下做什么，但刚刚柊霖一步上前时，黎森都能清楚见到，前一秒他护在了那少女身前，下一秒一道厚厚的光之壁就落在了他的身前，然后再下一秒，黎森就觉得，自己调动元素，形成威压的难度加大了。
嗯，倒不是说，他完全不能形成自己的王者气场了，但效果和难度与之前差远了。唉，怎么说呢，大概也就是敏锐的人，包括被针对的艾北柠还能察觉，但艾北柠却不会有任何不适的，堪称“润物细无声”的轻柔程度。
黎森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种里外形势都比人弱，但又偏不能诉苦的憋屈状况。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为了区区熊崽弄得自己众叛亲离。
深呼吸一下，他决定放下一点点君王的面子，摆出更多贤者的姿态。
他终于稍稍服软，说出了自认不负“贤王”之名的话。
黎森恢复一贯的微笑，道：“那就让我听一下你的建议吧，至少有可以让我判断的资料。之后我们再考虑……嗯，再商量它的食宿标准，总不能你随便说一句就给它高规格的待遇……”
见他能好好说话，柊霖就退下了。艾北柠开始她的回合，上前半步道：“在久远的古代，竹子就与麻、桑、藤、楮一起，成为我国的五大制纸原料。而因为纺织业需求极大，楮树皮与竹子更成为了中国造纸的主要原料。
古人用竹子造纸书写文章，代替竹简，更让知识存留传播的成本大大降低，古时，我国的几个地区就都是竹纸的主产区……”
黎森打断：“你果然藏私了，之前你讲造纸的时候就只提了植物纤维，没提过这个，直接就让我们用蔗渣。如果你之前说了，我们现在就有解决的方法，也不用因为这些白养一只熊！”
艾北柠丝毫不怂：“我没有！之前我说的是，可以造纸的植物有很多，但能做质优价优纸张的植物却不多，其中，能做到与其他行业无资源冲突的更是凤毛麟角。
但所幸我们身处的，是最大甘蔗产区，流光。用蔗渣制纸可谓是得天独厚，而且是变废为宝。
无论何时何地，我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那都是百分比负责的，所以我会努力记下每一句出自我口的话，这点担当和记忆力，我还是有的！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翻查记录。
陛下还要继续听吗？还是说您打算直接找人查古籍？我可以告诉您，关于竹纸的记载始见于唐代史书，传承院里就有收藏。但如果不要我继续讲，那做出来的纸有什么问题，造成什么要的损失，那我都是概不负责的。
至于，您说看价值，大不了您批个地，批我每天不限量采竹的许可，我觉得我若告诉你这些，附赠相关选段的原文翻译，应该还是能和现在流光的荒地和快泛滥的竹子，等值的。
我自己找人帮忙弄个小窝给这孩子，我亲自照顾到它可以放归为止算了。相信凭我在矿产局和农业部的人脉，要找个能帮上忙的好人，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样一来，这孩子之后所带来的一切好处，那都只是我的了。您日后若是需要动用我的那些产出来补什么漏，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她那对自己记忆的绝对自信，黎森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示意她继续。
艾北柠也不在拿乔，很爽快地继续道：“之前，我之所以没有提及，主要是因为竹子是空心的，想要造同样规模的纸张，那需要的竹子数量将会更多，这需要很大的砍伐成本。另外竹子枝叶比较多，硬度也高，处理起来远不如直接能用的蔗渣方便。
另外，由于纤维性和强度、弹性、质地等因素，蔗渣纸张更加优质，竹纸一般却比较粗糙，两相比较，高下立判。而且竹子中还有一定的糖分，造出来的纸张很容易遭受到昆虫的侵扰……
听到这里，大家都会发现，竹纸虽然是我们传承至今的千古瑰宝，但在现下，所能带来的经济效益实在不高，明显不是符合陛下经济效益优先的衡量标准。
毕竟之前，我们讨论的可是最经济，性价比以及地缘性最高，通用性最强的制纸法……”
上辈子，竹纸那可是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身为导游的艾北柠更是去过那些产区，了解得比许多一般人都多，所说的自然异常流畅。
但就在这客观的讲述里面，黎森总是觉得自己听见了她绵里藏针的感觉。而且，明明眼见她应该就要说到自己最在意的内容了，但艾北柠，就这么止住了。
她那前一刻还流畅无比的讲述，就这样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