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念希和扬意约定了5月1号出去玩。
4月30号这天晚上，景小满把申念希的衣柜扒拉开，一件件挑选衣服。
申念希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她，一件件衣服从衣柜里飞出。
申念希有些不解，“一定要穿的那么隆重吗？我的军师，是不是太刻意了，生怕吸引不到他的目光，这又不是选秀出道，就我跟他。”
景小满继续翻腾衣柜，花色各异的衣服仿佛印度飞饼般被抛来抛去。
“当然了，你们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处，当然要来点视觉冲击。你说这三天假，你们怎么约在最后一天，干嘛不29号就出去玩，玩他个三天三夜的！”
申念希划着手机，看着做好的旅游攻略，“他29号公司安排值班，30号是游客最多的时候，太挤了，而且店里忙，不如留下来帮你好了，1号最合适。”
景小满叹了口气，“行吧，毕竟你俩出去玩，随你们安排。不过你明天趁着机会，多拉近点跟他的距离，勇敢点，OK？你们怎么去？”
申念希：“他一开始说开车，但是我怕景区没有停车位，所以打算坐公交、地铁。他先开车从湖东过来，然后我跟他一起走，景点都在湖西区。”
景小满表情夸张，激动地拍手，“公共交通行啊！你到时候假装睡着，然后就往他那肩膀上一靠，啧！完美！”
这话羞的申念希想吐血，“别胡说。被他误会是流氓怎么办？我这名誉啊！”
景小满双手叉腰，学着申念希的表情，“被他误会是流氓怎么办？我看你就是真的对他动手动脚，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我觉得他还是喜欢你的，你看看，这都不用等你开口，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我现在还不太敢跟他聊的太深入，生怕揭起往事，感觉我像个负心汉，我也不知道他对感情是怎么看待的？聊起以前的事情还是挺开心的。”
“明天就是一个机会呀！像他这样对你有点主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是海王，故意钓你，引你上钩，随便跟你玩玩然后把你踹了。第二种，他就是喜欢你，想更多了解你。你也说了，你们太久没联系了，他肯定也不好直接问你感情什么的，就尽量在合适的机会里逐渐深入了解。你觉得他是海王吗？”
“那肯定不是。他才不是那种人！”申念希摇头，迅速地否定。
景小满双手拎起一件短裙，“所以呀，抓住机会，赶快确定好他的想法，然后采取下一步行动。就这件吧，这件裙子就挺好！”
申念希眼睛一瞪，“大哥！这裙子也太短了吧！这不是你的裙子吗，我穿上就更短了！不行，不行，不要！”
“不识好歹，还拉踩我身高，借你穿都不穿！”她把裙子扔到申念希腿上，“这又细又直的大白腿，是不能便宜他。”
申念希无语地笑，把裙子叠好。
“那这件！”
“V太深，不要！”
“这件红色的过膝裙！”
“太喜庆了，又不是结婚！不要！”
“……”
第二天，申念希早早地起床洗漱了，景小满还在床上死睡着。
申念希穿了一件雾蓝色衬衫和米白色裤子，搭配了一条棕色细皮腰带。
没多久，景小满醒了，一脸疑惑地看着申念希，她在涂防晒霜。
“我昨天给你找的裙子呢？你到底是约会还是上班打卡？”
“我穿裤子自有我的道理！赶紧去洗漱，早饭都买好了。”
景小满挠挠燥乱的头发，“什么道理？怕风大啊？那要吹起来了确实尴尬，更便宜他了。他什么时候来？”
“估计马上就该到了。您放心，这次我一定抓住机会！”
“行吧！等回来，我要审问你！”
景小满转身进了洗漱间。
不一会，扬意就发来了消息，他已经到楼下了。
申念希拿起包，激动地跑下去，然后慢步走到他跟前，“来的倒是挺早啊！”
“这不是时间紧迫吗？我们第一站去哪？申导。”
“陵山风景区如意桥，走吧，直行200米地铁站！”
……
趁夏入绿笼，朝暮披金光。
五月初，立夏时节将近，晨风捎带了柔和的暖意，陵山路梧桐大道已是满目翠绿，枝叶遮天，薄雾轻覆住颗颗如球的树果，林间光影如幻。
出了地铁站，申念希和扬意各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在梧桐大道上骑行。
扬意扭头看向申念希，她长发飘逸，眉眼舒展，微笑着，侧面的酒窝如一弯月牙。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骑自行车？你不是很怕摔，一直都没学会吗？”扬意好奇地问。
“大一学会的，我室友教的，四个人齐上阵，我还摔过，就为了几个人能一起骑车出去玩。是不是很离谱！”
扬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是有点好笑，怪不得她当年一字不提。
“那倒也不离谱，毕竟以前都坐公交上学。为什么第一站选这里啊？”
她单手骑行，一只手拂着风，“因为这条梧桐大道很美啊，虽然南杭很多路边都有梧桐，但是这条路的梧桐树景是最美的。清晨，风也凉爽！”
扬意抬头望了一眼这隐天蔽日的梧桐，“梧桐的寓意也好，这座城市很浪漫，之前看新闻，三八节地铁里还送花呢，怪不得你喜欢这里。”
申念希扭头看了扬意一眼，“那你喜欢这里吗？”
扬意对上她的目光，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前方，“喜欢。我记得你大一来过南杭是吧。你第一次来南杭的时候，是不是就走过这条梧桐大道？我记得你发过动态。”
“是啊。那时候还没有共享单车，我们五个人一起走在梧桐树下，走了很久，这条梧桐大道真的很长，一眼望不到头。我和妈妈也在这条路上走过。还有我闺蜜，我跟她是入秋的时候来的，秋天的梧桐大道好像一个金笼，我们就在这踩了好久的梧桐叶。”
百年老街，这里梧桐依旧。
话虽止于此，但她想说的却不止有这些。现在这条路上，也留下了她和喜欢之人的足迹。
这条梧桐大道很长，申念希走了很多遍，见过它的四季变化。
从第一次到这里走过，她就在心底默念过：“那条梧桐大道的尽头，要是也能等到他就好了。”
这句话今年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在这条路的尽头，她真的等到了他。
扬意听完会心地笑了一下，“那这条路上留下了你很多美好的回忆啊。”
“是啊！不仅是这条路，南杭这座城就承载着我很多美好的回忆，亲情、友情、梦想都在这里留下过印记。”
“那你当初考公务员的时候怎么不直接考到南杭啊？为什么选了宁溪？”
申念希稍顿了一下，“当初也考虑过南杭，南杭和宁溪都很美，我都喜欢。宁溪靠海，大海真的很美，很壮阔。‘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想在忙碌的生活里做一个幸福的人，衡量之下选了宁溪。”
“是海子的诗，我记得你当时读这首诗的时候就说以后想去沿海城市，下班之后闲来无事可以经常去海边转转。”
“是啊，所以后来就去了宁溪啊。”
他轻声应了一声，“嗯，是个好地方。”
申念希望着前方的道路，“骑到下个路口到终点了，拐一下就是莲心湖了，我们去那边转转吧。早上人少，大部分游客都会选择这个时候去法明寺，我们刚好避开，去看山水桥头。”
“好！”
……
清晨的莲心湖确实行人很少。
青山白云入镜湖，点点圆叶水面铺。此刻的莲心湖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一点绿意刚冒头。堤上嫩草如碧丝，鸳鸯、野鸭等都在草地上悠闲踱步，一眼望去，颇有莫奈油画的光影意境。行至其间，恍若置身仙乡。
申念希和扬意在如意桥上走着，欣赏湖面风光。
一栈弯桥连风露，千里苍翠掩啼咕。林间偶有雀鸟飞出，落到木栏上。
“这桥叫如意桥？”扬意问。
“是啊！南杭的地名、路名、建筑物的名字都特别有意境是不是？这条如意桥九曲十八弯，走到尽头，会看到一棵特别大的栾树，栾树象征着奇妙震撼、绚烂一生。”
“历经弯绕磨难，一生奇妙绚烂。”扬意笑着总结她的话。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扬意又开口道：“你读完研以后有什么打算，现在有考虑过吗？”
“考公务员吧，法院、检察院都行。”
“公务员？你之前不就是当的好好的公务员吗，而且也挺喜欢税务局的，怎么辞掉了又想考进去？这反复横跳是怎么回事？”
她对未来的规划越来越让扬意摸不着头脑，她当时真的只是想挑战自己所以从税务局离开的吗？有点扯了啊，拿谁当傻子呢，她要是想挑战自己，当初就不会考进去。
“高考后是想报法学来着，但是没能如愿。本科毕业后考公，也是有报法检，但是国考比省考快了一步，我不敢放弃国考而去赌省考的面试，所以最后去了税务局。现在脚步慢下来了，就想把之前的遗憾都补回来，走当时没选的那条路。”
“那你报南杭的单位吗？”
“嗯，大概率吧，我喜欢南杭，我想留在这里。你呢？从香深来南杭，这么远的跨度，会想要在这稳定下来吗？”
扬意停下了脚步，双手扶着栏杆，望向湖面。
飞鸟啼鸣，振翅高旋，似是要去往更远的地方。
申念希也停下来，趴在栏杆上，望着他。
“会。”
等到鸟群归林，他坚定地回答她。
听到这个答案，申念希暗暗松了口气。
扬意看着她这松下来的表情，又反问了一句，“你未来没想过换地方？”
“而立之年将至，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留给我的试错机只会越来越少。所以，就先抓住眼下吧，有些选择是要慎重考虑。”
读完研，她已经三十一了，留给她考入法检的时间不多了，而职场对大龄女性的歧视也会越来越重，申念希从心觉得，自己不能不顾一切去追随扬意的脚步。
“所以你二十出头那会儿是在为事业试错？”
“差不多吧。”她又低头，躲开他的目光。
“那感情呢？你好像不敢试错？”
申念希心中震了一下，她咬了咬唇，“感情试错的代价有点大，所以衡量为主。如果最终的结果是不适合发展，那就还是保持纯友谊关系吧。”
他接过她的话，“总比到时候因为异地原因分开，闹到轰轰烈烈散场的要好，到那时，连朋友都不是。比如你室友是吗？”
他声东击西，申念希知道他是在点自己。
“对，不想青春故事落入这样不堪的结局。”
人生百态，走岔路再正常不过了。俗世烟火，悲欢离合犹如花开花落。
“就这么在意距离？只要有心，不耽误见面吧，有什么事都能一起解决，异地的结局也不一定就是坏的，很多事情不是必要有百分百把握才能去做。”
“因为亲密关系要维持很难，对象总是第一倾诉人。难过的时候抱不到，很多话只能隔着屏幕说，不在眼前就容易胡思乱想。异地恋跟网恋有区别吗？在飞机场看海，就只有一片寂静的蓝。海上观天，亦是如此。”
扬意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风云变幻都是不定的，她精心措辞，意有所指。
“所以，你的意思是，距离会疏远感受。风平浪静不过假象而已。要是飞机坠海呢，哦，这太严重了。我是说迫降，海上的人会施以援手吗？”
“当然。能力范围之内，给对方最好的保护，最及时的帮助。”
“挺好，很通透，距离确实会导致沟通障碍和信息滞后，异地恋的情侣特容易吵架和积攒委屈，看看风景吧，这是一眼可及的，也是真实的。”扬意顺着她的话，圆了回去。
申念希也很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风景很美吧，南杭和香深比怎么样？南杭有梧桐，香深有黄花风铃木，你更喜欢哪一个？”
“你这是什么比法？”他不禁笑，城市和树种之间也要争个先后。
申念希回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满腹期待，“就问你哪一个景色好看啊？”
扬意又笑了一下，神色松弛，恰如这十里潋滟明媚的风景。
“当然是南杭。其实香深的黄花风铃木也不错，三月盛开，有机会可以去看看。你以前分享过一篇黄花风铃木的文章，还说以后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作者写的那么美。”
这样的小事，他居然还记得。过往的回忆，他并未全然抛之脑后，申念希的内心瞬间充满了甜蜜。
“那真的有作者写的那么美吗？值不值一去啊？”
“我手机里有照片，你自己来评判。”
扬意打开手机相册，递给申念希。申念希接过，看了看黄花风铃木的照片和视频。
“真好看啊，这个电车上还挂了风铃，真跟小说一样浪漫。”
申念希把手机还给了扬意，扬意看了一眼，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你没翻看我其他照片吧？”
申念希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有什么机密吗？你的傻瓜自拍吗？我就只看到视频那里。”
“对，我的自拍，看了也没事。”
其实，她再往后划几张，就能看到她自己的照片了，可她永远不敢越界。
“切，不稀罕，还不如黄花风铃木好看呢，香深真美，还是全球十大金融中心之一。”
“嗯。我看你之前的旅行，是一路北上啊。”
他眼中的炽热越过了正午的阳光，也在她的心中闪烁。
“北国风光，豪迈壮阔，有鲜明的力量感，不同于南方的旖旎温存。那时候在宁溪待了很久，我就想有一场冒险，每天醒来都能看到新的风景。后来充满电，又回来奋斗了。话说我还没去过香深呢，希望能在黄花风铃木盛开的时节去一次。”
“那到时候，我给你当导游。”
“行啊，扬导，说话算话啊，你可别到时候跑路了。”
“一言为定，从不食言，我们往前走吧。”
“好。”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阳光在他们身后撇下两道由西向东移动的影子，像时钟的指针扫过，每一步都藏着浅浅的心跳声。
日头渐晒，扬意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遮阳伞，给申念希打着。
申念希把伞柄往扬意那边推了推，“我这边晒不着，你往自己那边打点吧。”
扬意又往她那边打了打，“你是最怕晒的，高一和大一两次军训都被晒晕过去了，今天要是再被晒晕，你美美地往医院一躺，吹着空调吃着瓜，撇下我一个人，谁给我当导游啊！”
申念希吞了一口气，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这人正经不过三秒就得揭别人老底。
“我……那行，谢谢你了。我识好歹！你往我这边多打一点，千万别晒到我。你这人脑子里就专门记别人的糗事是吧……”
“也不能这么说，我还是挺有学问的，记性好，会修电脑空调，会装电路软件。”
“你——，啧，是的呢，全能型人才！”她又习惯性地怼他。
拐了最后一个弯，就快到了如意桥的尽头，宽阔通绿的草坪上，一颗高大的栾树已呈现在眼前。
此时的栾树刚刚生芽，虽不及周围草木郁郁葱葱，但树形端正、骨感苍劲、枝干繁盛，勃发之势愈甚，尽显生命的狂热与肆意。
“现在不是季节，秋天来那才叫一绝！满树烂漫！”
“那秋天再来看一次好了，看是不是真的占尽十月春。下一站去哪？申导。”
申念希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去老街，随便逛逛就可以吃午饭了。直行到了路口拐一下，就是公交站，两站距离，很近的。”
“那走吧。”
两个人在公交站台等车，扬意盯着站牌看。
“南杭真有意思，居然有1314路公交。”
这辆公交从如意桥开往止惜亭，中间经过古城楼、三生碑、关雎宫、集春路北、竹叶林、松园、冬青路南、兰坡、梅花坞、灵山祠、法明寺、同心门、茶叶博物馆、桑榆步行街、为霞湿地公园、止惜亭。
烈阳直射，申念希撑着伞，挡住手臂，“我们坐2路，到老街巷站，别看了，晒死了，你要不要站过来点。”
扬意并未动，而是指了一下站牌，“这不明显1314路景点更多吗？”
“可是1314路不到老街巷站。我们到老街吃完东西，走到尽头就是古城楼了。”
扬意眸光一亮，瞥了她一眼，似是不怀好意，“那怎么不一开始就从集春路北坐游1314路到如意桥来？你怕我误会？”
“我……你……” 申念希瞬间被噎住，眼睛瞪圆，扔掉伞，抬手示意打住。
“那不是想带你到梧桐大道上骑车吗？总得感受一下南杭梧桐的魅力吧。再说了，逛完如意桥再回去就没有光雾穿透林间的仙境效果了，而且梧桐路跟老街隔着一条湖，从那过去绕的更远了，还是得回如意桥坐公交车。误会什么？有什么好误会的，就一普通公交路线，你要想坐，回来坐不就行了……”
她慌乱地解释，出自本能的反驳他未说出口的暧昧猜疑。其实，她有一点点后悔解释了！
“那行……”扬意懒懒地挑了下眉。
“公交来了，走吧。”她转身收伞的时候，气愤地拍了下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