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扬意和唐钱栩一起去了附近的球场打篮球。
晶莹的汗珠滑过肌肉，随着剧烈的运动洒落至地上。
唐钱栩防守乏力，扬意单手持球跳起，直接将球扣进篮圈。
“算了算了，单挑、豪斯都玩不过你，歇一会。”
唐钱栩顿感挫败，捡回球，坐到一旁的墩子上喝水休息。
“这就泄气了？以前在科大球队的时候不是很有血性吗，11年高校篮球联赛，你可是隔人暴扣，逆天绝杀，把隔壁工大这个‘六冠王’斩落马下啊。”
扬意步履轻快，也走过去坐下，拿过篮球轻轻往上一抛，用食指接住，转弄篮球。
唐钱栩擦了擦汗，“算了算毕业也快六年了，忙着工作，很少打球了，不像你，多了三年时间在学校。”
扬意语气欠欠的，“不提研究生那三年，高中那时候我也比你厉害。”
唐钱栩一脸的不屑，“瞎吹吧你！申念希路过看你的时候，那是怕你丢脸，哥几个故意让你的，尤其是大路，可把风头都让给你了，让你连进了好几个球。”
“你跟路成浩还挺会给自己找补，不是有女生蹲点看你打球，我还故意让过你。”
唐钱栩斜看了他一眼，“滚吧你！能一样吗？我对那女生又没意思，你撮合个毛线，你倒是有情，没见你成。”
扬意不接他的话，脸上飘着莫名的自信，看着球场外的风景。
唐钱栩真是觉得他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有够得意忘形。
本科毕业的时候，科大校篮球队聚餐，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几乎所有人都喝醉了。其他人喝高的反应是扯着嗓子说一些祝福话。
诸如：“靠！以后得喊你一声王局长啊！”、“苟富贵，勿相忘！”之类。
只有扬意一言不发，像被人抽了魂魄一样。饭局将尽时，就剩唐钱栩和耿志远还算清醒。身为室友，耿志远就没见扬意这么颓过，也不明白，他这人生顺风顺水的，有什么可忧愁的，最多也就一年前追人失败了啊。
于是，耿志远倒了一杯酒，走到扬意旁边，“扬意，你他妈都顺利保研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实习一趟回来感觉破产了？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扬意跟他碰了一杯，把酒喝干后，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耿志远不死心，“哎，老唐，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唐钱栩挑眉，啧了一声，“能怎么？舍不得你呗！”
“哈哈哈哈！”其余人一阵哄笑。
耿志远把酒杯往桌上一放，一脸的嘲笑，飚着一口正宗的渝音，“滚你的，老子有对象！我看他舍不得你！这一个桌上就你俩单着。”
说完，他又过去拍了拍扬意的肩膀，“你小子，老唐去南杭工作，你三年后准备上哪去？搁一块不？”
“香深。”他声音又沉又哑，但说出的两个字确实清晰又坚定。
他仿佛十分确信三年后一定会去那个地方，仿佛在那个地方能找到他丢失的东西一样，而所有人也都觉得他今晚的情绪都和香深市有关。
提起毕业，自然联系到未来，耿志远高声安慰，“志在香深啊！嗐，你这能力，去香深还不容易吗？别发愁！软件公司任你挑！”
……
别人不知情，但唐钱栩知道他为什么想去香深，因为有人跟他说过黄花风铃木好看呗！
唐钱栩觉得还是要适时提醒他不要重蹈覆辙。
“你玩游击战上瘾了？小心人又没了。”
扬意直接将篮球抛向唐钱栩，“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人没了。”
唐钱栩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将篮球踢到一边。
“我看你们现在相处的挺好的，她不排斥你，这至少可以确定当年她不是因为讨厌你才不理你。你们当时那么暧昧，谁都看的出来你们互相有意思，就差临门一脚了。谁曾想，你准备抬脚的时候，门关了，甚至整个房子都易地搬迁了，抓紧时间吧！”
其实，他当初到大三都并未打算跟申念希明说，因为她说想等考研完再谈其他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临近期末突然对她自己考研没信心了。
想到她可能还在湘萍老家，他打算打破惯例，不再跟着她的节奏走，而是把一切摊开说个明白，但却始终没有等到回信。
所以这次重逢，他觉得还是按她的想法走吧。
他不想勉强为难她。
她之前说不想谈异地恋，现在又对当年的事情闭口不谈，只能慢慢来。以他的了解，如果事情不是遵照她的意愿来，自己逼近一步，她就会后退十步。
扬意仿佛丝毫不在意时间一般，望着天上的云笑了笑，“等得起。”
“你俩真是……她当初该不是谈了恋爱要避嫌吧！我听大路说，她以前跟你们班一个男生玩得可好了，她还收过人家的花和告白信，人同桌不比你前后桌亲近，你确定她喜欢你？”
“不然呢，她喜欢你？”即便心里被插刀，但脸上依然要保持镇定和从容，他话语中透着深厚的底气，不容任何人置否他的观点。
唐钱栩就见不得他那高傲的样子，“你还真就给自己镶金边了。”
扬意扭头看他，呵笑一声。
“你比我好到哪去？你跟她那个朋友相处的怎么样啊？昨天在饭桌上我也没见她多看你两眼。别一天天听路成浩瞎说，他也是从八卦团体那听来的，没几句是真的。”
“我们前段时间经常一起组队打游戏，她邀请我的。我们聊得还不错，昨天拍写真的时候明显关系好多了。我的情况跟你可不同，你跟申念希认识那么多年了，有感情基础做依托。信任关系是要逐步建立的，不然就算在一起也很难走下去。不劳您操心了，我心中有数。”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比我先追到手。”
“别太自信，来吧，再打几局。”唐钱栩捡起篮球，开始运球，篮球撞到地面，溅起一圈灰尘，他目光注视着篮筐。
扬意起身，站到他的对面，集中注意力，丝毫不松懈。
球场不谈兄弟情，今日势必再争高下。
……
15号上午十点，告白之书游戏官博正式发布【告白颂声】520主题ＰＶ：
南宫文起的声音随着剧情轮次出现。
——时光溯回，旧梦重温，这一次，在时间的终点，与你共同敲响爱的钟声。
——人们总是喜欢造神，通过自己的自由想象为对方强行贴上完美标签，并疯狂追逐，沉沦其中；也习惯用自己的意念去绑架对方，而一旦那个人脱离了自己的预期，人们又会毫不犹豫地将神像推倒。
——我不惧诋毁，甘愿碎为瓦砾，只为心中的真理与正义，惟愿世人前路坦荡，星光所指，吾心所向，如此向前走到终点。
——世界毁灭之后，只有意念在银河游荡，我将永远护你，在四宇之内，天地之外，宇宙之中。
……
告白之书于2017年８月15日开服，这是玩家与游戏男主们的第一个520节日，所有人都非常期待。
全新ＰＶ曝光之后，玩家的热情瞬间被燃爆，官博评论很快破万，超话排名迅速登至游戏榜首，一小时不到冲上微博热搜。
申念希点进去一看，全体玩家都在发疯。
“快来人把我打晕到17号再醒来，靠，五个男人我都要！”
“南宫夫人们在哪里，新卡面好绝！上麻袋！（爱心眼表情）……（爱心眼表情）”
——南宫的希希公主回复：在这里，抓住一只南宫夫人，握爪！
“刚立誓戒氪，这尼玛狗公司又来抢钱了，左于渊！最后一次冲688……为了我的阿渊，策划你逼氪左夫人不要太明显，滚！！！”
“南宫！不愧是你，我他妈爱死你了！说的真好！你今天封神！” （南宫的希希公主赞了该动态）
“各位夫人请克制一点，互联网不是无人之地。”
“狗币公司抢钱来喽，天天怒骂撕公司，月月照样贡流水……真的舍不得五个老公，感觉自己被重度PUA，像一颗疯狂生长的韭菜，美术是有两把刷子的。”
……
申念希边看边笑，还截下南宫的镜头发给扬意：“这次果然憋了个大招，这个新卡面帅死了，五个男人的脸都没有画崩，剧情好感动，你师姐牛哇。”
扬意：“替你传达，希望你保持住夸赞。（狗头）”
申念希：“只要这次别让我当土匪头子强娶，我可以为贵游洗地一个月。我觉得文案和美术可以骑在贵司CEO头上上班。如果我卡池内一发入魂，策划组也可以骑着总裁上班。”
扬意：“你不会一直很非吧？”
申念希：“也是当过一次海豹的，别造谣。”
扬意：“祝隔壁策划好运，不要被献祭太多次。”
申念希：“你好损，前策划Alex可是留了个烂摊子啊！”
……
下午两点钟，官博发布了首支520纪念篇章制作特辑。
制作特辑里，Windstorm游戏公司从大楼入口就开始摆放五个男主的人形立牌和海报，镜头跟进，内部置景温馨精致，天花板悬挂有星星小灯和彩色气球，非办公区有超长定制甜品台。
台面中间摆放一个五层蛋糕，上面写有【告白之书520庆典】，桌面上还摆放有定制可乐罐和旅行者专属纪念礼物，上面还贴有卡通图标。
镜头扫过工作人员的办公桌，有男主们最新形象的棉花娃娃和粘土人，连鼠标垫也是特别定制。
官博还设置了抽奖，热评全部是催棉花娃通贩的。
热评一：逆子，还抽奖送，周边通贩！有钱你都不赚！那么多次还不长教训，周边都被黄牛利用脚本刷去放在海鲜市场卖出天价了，玩家转个锤子！头给你拧掉！
热评二：亲亲，周边可以通贩吗？我要老公！棉花娃好可爱，非酋一次没抽中过……
——告白之书官博回复：亲爱的旅行者，本次周边即将开通预售，预售时间和选购方式届时将通过官博进行发布，还请旅行者们留意~
——热评二回复官博：嗯嗯，乖宝宝，那就好，不然我刨了你的坟哦～
……
申念希截下官博的评论发给扬意：什么时候通贩啊？你有消息没？金主爸爸们怨气很大啊，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
下班时间近，大家也都闲了下来开始摸鱼。扬意拉完数值表格就去问了江茳。得知他的来意，江茳一直在笑，整理了一些南宫文起的周边送给扬意。
自从扬意说过申念希喜欢南宫文起之后，江茳就更多地注意了一下这个四字男主，主线剧情中的某些故事，真的有让江茳觉得很熟悉，很像大学时期的扬意。
譬如游戏内的天文研究院内部流传着一句话，“文起，光沿直线传播，独你曲线进攻，我们院内无直南。”
扬意本科一年级加入校青协后认识了担任理事长的刘晨钟，也认识了身为副理事长的江茳。青协经常组织校外志愿活动，外形出挑的扬意走到哪都惹人注目。
但他始终没谈女朋友，不禁惹人怀疑他的性取向，“软院无直男”的戏称便是源自于扬意。
再譬如，不吃香菜，爱好球类运动，喜喝薄荷汽水……他和南宫文起有太多的重叠。
不过文案组没有人是毕业于科大的啊，不可能有人是他的迷妹吧，难道是外校的？渝江高校之间还是有挺多联谊活动的，但也不至于有人对他了解那么深吧。
江茳咬唇，微微蹙眉，注视着扬意，“师弟，说句真的，你确定我司文案组没有你暗恋对象安插的人吗？”
“师姐，她要是有认识的人，不至于周边匮乏还信息落后成这样。”
江茳指了指礼物袋上的南宫文起艺术签名，“除了发色，你跟这个四字人物挺像的，可以猜猜看这位女生喜欢他的原因，师姐觉得，一切有戏！”
因为她最喜欢天体物理部分吗？因为那些和宇宙有关的情话吗？
高一下学期五月份那天，在从徽明湖公园去北山街步行街的路途中，因为确定了要选报理科，她说她喜欢看月亮和星星，最喜欢天体物理部分，希望能凭着这点热情把成绩提上去。
申念希好奇地问:“按劳伦斯说的，宇宙中的原子并不会湮灭，我真想知道组成我身体的原子之前都来自哪。”
蓄满风的杨树林街道上空，偶有几只彩蝶飞过。
扬意昂头张望，眼角弯如勾月，“可能是树叶吐出的氧气，可能是一只煽动翅膀的蝴蝶……”
“初一植树节，我们班认领了两棵杨树呢，就种在徽明湖公园里的！”
“嗯，所以，从最初到最终，依旧是我们创造了我们。”
“有点像神话。”
“我们在谈科学。”
“很像啊，都说是女娲造人，其实是人类的思想创造了女娲，是我们创造了我们。”
但愿她没忘记这一切，像记住童年的动画片一样，记住这些珍贵的对话。
扬意笑笑，接过礼物袋，“谢了师姐，晚上请你和师兄吃饭。”
江茳婉拒，“暂时不，把人追到手了再请我们也不迟。晚上不加班，就多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师姐这多的是周边。”
……
扬意走后，江茳还问了文案组组长廖蕊这件事。
“蕊蕊姐，文案组元老，包括离职的那俩，有人是科大毕业的，或者是湘萍人吗？”
交际能手廖蕊仔细回忆后，摇了摇头，“没有吧。文案组大多是网文作者，你这师弟挺招人喜欢哈，之前在食堂，她们还在说他呢。他不是楼上的吗，来我们这干嘛？”
江茳随手拿起一个周边，“追人，投女生所好呢。”
“啧啧啧，你之前说的喜欢人好多年的那个啊，真是又帅又专一。”
江茳用手肘顶了一下廖蕊，声音放小了一些，“说真的，你封笔挺可惜的，因为那么个男人。不考虑重新写作啊，以及开始一段新感情。”
廖蕊看着办公厅内摆放的五位NPC的立牌，扶额笑了一下，“这不是还在继续写作嘛，另一种形式。”
得到消息后，扬意就回复了申念希：原来的合作商出问题了，所以近期活动的周边都没通贩，给你问了一下，还在和新的娃厂洽谈，估计下个月吧。
申念希：那么慢？（捂脸哭）
扬意：你想要？
申念希：嗯，我一次都没抽中过，手里只有找手作娘定制的粘土人。要不就是从海鲜市场高价收。（哭）
扬意：这南宫文起就这么吸引你？。。。。没觉得哪好。
申念希：就是好！二次元老公天花板！不许你说他！（怒骂）
扬意：脾气挺大，你态度最好放恭敬点！（狗头）
申念希：你怎么敢拿捏玩家叔叔的啊？好歹我也是贵司氪金用户！
扬意：我怎么敢？因为我可以考虑送你，不过取决于你的态度。
申念希：！真的么（乖巧表情包）大哥！
扬意：别胡乱认亲，谁是你大哥。
申念希本想回复：以前不就是这么喊你大哥的吗，好兄弟……
但是一想到那次吵架，她心中一紧，又一点点的删掉了输入框里的字。想到那三年不清不楚的暧昧，就像满树繁花开，却无一结出果，难免让人失落委屈。
所以，还是适当保持一些距离吧，要避开所有勾起那些回忆的词，都别提了，把这次重逢当作一个全新的开始。
她回复：谢谢你，恩人！（大哭）
她回复这条消息，大约隔了五分钟，扬意又回看了一下聊天记录，回复她：不用谢。承受不起恩人这个词，你我年龄差，兄妹也不合适，谁家哥哥妹妹只差一个月。
申念希目光定格在兄妹二字上，原来他不是指“称兄道弟”那件事。
她窃喜了一下，回他，“义兄义妹呗。”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才收到他的回复，“没有认干妹妹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