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念希一路跑一路笑，回到公寓后，打开门，扬意还躺在沙发上看《三体》。
扬意摊平一只手，申念希扑进他怀里，埋在他颈窝里笑。
“申念希，你是中彩票了吗？”他挠了挠她的后颈。
申念希又足足笑了半分钟，才断断续续把傍晚在公寓门口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你这人，你是不是故意的，看准了往唐钱栩身上扔的。”扬意也笑了，原来她是干坏事了。
“怎么会是故意的，缘分就是这么巧。就像初中我们抱在一起那事，谁知道那破勺子不偏不倚，指我们正中间。”
“破勺子？”他作势要起身。
“好好好，那个小铁勺。”她把他摁回沙发上，“小满虽然也有异性朋友，但她还是界限分明的，她居然肯穿唐钱栩的衣服，不得了！”
“你居然今天才知道她那天穿的是唐钱栩的衣服，你好像真的有点傻。”
听到这话，申念希咬了咬唇，死死地看着扬意。
和她对视了一会，扬意用书盖住脸，“别这么看我！”
“我以为那是景叔叔的衣服，小满爸爸看起来还是很年轻时尚的！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这么大的八卦，你都不跟我分享！”
她晃了晃他，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
“你老调侃，当事人会不好意思。适可而止，他们的感情才能有发展的空间。”
“切！说得好像我是阻力一样。我不检讨，矛头还是对准你！你也太能藏事情了！你到底还知道多少内幕啊，跟我也说说，我保证听过就忘！”
申念希把书从扬意脸上拿开，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双漂亮有神的眼睛忽眨忽眨地。
扬意双手架着她的腋下，把她往上托了托，更近地看着她的双眼。
“倒也没什么，我平时又不关注唐钱栩。”
“那他是故意在520那天请小满去看的光影艺术展吗？”
“不是，那个光影艺术展，他是从我这弄到的520的票。”
申念希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
“光影艺术展？怎么会……小满说唐钱栩是从二道票贩子那收来的，原来你就是那个黄牛……”她笑到身体发颤。
扬意顿时无语，就看着申念希笑。
“你买票干什么啊？”
扬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另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揽近了些，“你说我买票干嘛？还不是想请某人去看吗？谁知道某人下午跑了！”
申念希顿时羞愧，搂着他的脖子，紧贴着他的脸，“原来你说有惊喜，就是指请我去看展啊！那上午我见到了你同门，我还以为你要官宣女友呢，是你惹得桃花债！而且，还是好漂亮好博学的桃花姑娘。”
眼看情况不对，赶紧把锅丢给对方！
“是不是又犯傻，你脑回路拐哪去了，我要是真跟别人在一起，还会跑来撩你？”他轻敲了下她的头顶。
“那我也会有不理智的时候，尤其是跟你有关，我心眼不大，虽然跟小满嘴硬说只要以后是我们就好。但要是你真有前女友或红颜知己什么的，我还是会吃醋。虽然知道你没谈，但是我中间猜疑你喜欢过其他人，是真的生气了……”
“还挺霸道。”他揉了揉她泛红的耳朵。
“不说这个了。”申念希急忙扯断话题，“那你收了唐钱栩多少钱？”
“本来想免费送他的，是他自己嘴欠，我才收了他双倍的价格。”
“你看，你又这么占了唐钱栩的便宜，又赚了！那你是打算那天跟我告白的吗？”
“倒也不是，你那时候还是有点犹疑，只是你很喜欢国风展。”
申念希心里暖暖的，紧抱着他，“你也太好了吧！我怎么就丢下你跑了呢，早知道不答应李羲和提前过去了。”
“愧疚了啊？那你要不要补偿我？”他轻掐她的脸颊。
“那你闭眼！”
他闭上眼睛，两秒钟后，又调皮地睁开一只。
“闭上！”她拍了他一下。
这次，他闭上眼睛，五秒钟之内没再睁开。申念希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点动作，你还让我闭眼？”
“……”
申念希裹了一下风衣，因为她里面穿的是V领宽松毛衣。
“也行吧，现在天色尚早。” 他坏笑了一下。
申念希锤了他一下，侧躺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三体》。
……
景小满坐上了公交之后，头靠在车窗上，回想傍晚的情景，心还是跳得厉害，唐钱栩的脸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一下，窗外繁华热闹的街景根本无法留住她的注意力。
景小满想到上周的那个下雨天，她从车上下来时，被浅淋了一下，双脚踏过积水的地面，膝盖以下的裤子湿了一半。站在公交站台躲雨的时候，不断有雨被风吹入，她的毛衣也沾了水珠，有些潮湿。
刚拿出手机想给申念希打字，她就收到了哥哥景其琛的电话，他让她去等下去餐馆吃饭，正好晚上一起回爸爸妈妈家。
本站点没有公交开往省立医院，看着这没有停歇之意的瓢泼大雨和五十米开外的地铁站，景小满苦笑了一下。
“一个个的，申念希和扬意、黄沐晴和景其琛，你们都有人陪，都有人接送，喊我过去是故意虐我吗……”
她小声地吐槽了一句，打开手机，想叫一辆滴滴。
“花还没买，水果也没买，这怎么能叫看望病号呢……”她又把打车软件关了。
一番纠结过后，她点开和唐钱栩的聊天界面。
景小满：“在？（流泪）”
唐钱栩：“在？怎么了？（挠头问号）”
景小满：“你在哪？（捂脸哭）”
唐钱栩：“在公寓，怎么了？”
景小满：“你忙不忙，能不能借我一把伞……”
——定位：兴贤路人才公寓北门公交站
唐钱栩：“来了。”
大约五分钟之后，唐钱栩打着伞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雨伞。
“你来找申念希？”唐钱栩把雨伞递给她。
“嗯。不过，她发烧去医院了，扑了个空。谢谢你啊！”她打了个哆嗦，接过雨伞。
“不用谢，那你是要去医院找她？我送你过去吧。”他攥了攥手中的车钥匙。
“那个，不麻烦你了，我想先买束花，老规矩，姐妹见面也得有惊喜。我回头直接打车过去就行了。”
景小满不太好意思麻烦他，人情债会越欠越多。
“不麻烦，路口就有家花店，拐一下就是公寓东门停车场，这么大的雨，我送你！”
“真不用！”
她侧边几丝碎发垂落至肩，雨珠顺着黏连的发丝滴在了她的锁骨处，又滑下，溶进了绵软的毛衣里。她背部、胸口的衣服湿了大片。景小满又忍不住哆嗦，抬手擦去身上的雨水。
唐钱栩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到她肩上。
温热的檀香味袭来，紧紧地萦绕着她，驱散了体感的寒凉。云天惨淡，大雨仍然肆意汹涌，落到站台的铁檐上，如战车轰鸣，擂鼓相催。
秋雨梧桐叶落，她孤冷的世界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一股暖意悄悄升腾，如流沙一般，在心里无声无息地旋动、向下降落、再往下，直到整颗心都被温暖之气贯穿包裹。
景小满攥住一侧衣领，微微抬眼，看着他。
“干净的，出门的时候才……”
“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声打断他，双颊泛起淡淡的梅红。
“不是说这个。”她又重复了一遍，强调自己没那个意思。
“哦，我不冷。你别冻感冒了，这几天多注意些，不嫌弃就穿上吧。”
“嗯，南杭天气是有点怪，下起雨来，没完没了的，你也是，要多注意。”
景小满将外套穿好，突然有些想笑，这袖子也太长了吧！
唐钱栩笑着，帮她把袖口往上挽了挽。
“走吧，先陪你去买花，反正我闲着也是打游戏。”
“谢……”
“不谢！”
唐钱栩撑开从公寓大厅借来的那把大伞，和景小满一起去了路口的花店。
一大一小的两个伞，如童话世界里会移动的蘑菇小屋，在朦胧的水汽里，聚合力量，护住一方小小的澄澈天地。
花店门口的街面道路积汇了大片深厚的雨水，混着落叶、牙签、花瓣、食物残渣……
唐钱栩一个大步迈了过去。景小满呆站在原地。
“还建设海绵城市呢……南杭的排水系统是个蓄水池吧。”她大致比划了一下，这不好迈过去啊！腿力不足的话，怕不是要当场表演一个劈叉。
“来！”唐钱栩伸了一下手，示意要拉她一把。
景小满握住他的手，借力迈了过去。由于身体前倾的幅度过大，她伞上的雨水，朝着一个方向飞出，泼到了唐钱栩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踮脚，急忙擦去他脸上的雨水。
擦了两下，她动作停住。
“这是你的衣服……我……”她突然有些尴尬。
“没事，一点水而已。南杭空气好，雨水不脏。”他推开花店的门，“快进来吧。”
景小满看了看那微湿的袖口，手指渐次聚拢，像抓住了那极好的，却看不见的关怀。
她挑了一枝向日葵和几枝香槟玫瑰。
花店老板娘仔细地将它们打包好，景小满扫码付了钱。老板娘扫了一眼他们两个人，笑了一下。
“我送朋友的。” 景小满接过花。
老板娘顿悟，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您要写卡片吗？”
“嗯。”
老板娘拿出一摞卡面递给景小满。
景小满在卡片上写下：傻希希快点把温度还给小太阳！
而后，两人一起走出了花店。
“好看吗？”
“好看，她收到花肯定会很开心。”
“对啊！没有人会不喜欢花吧！”
唐钱栩见她一脸的开心，又追问了一句，“说得对，那你希望别人送你什么花？”
“分人，分场合。就比如，上个月和我大学室友见面，临别的时候互送了勿忘我。然后我和希希逛街，她送了我很多种花，我都喜欢，就是花钱买开心，所以什么都可以。”
“挺好的，那你希望男生送你什么花？”
“呃……”景小满卡顿了一下，用轻松的语气回复，“如果我是躺在病床上，随便什么花都行吧，反正也没心思欣赏。”
唐钱栩笑了一下，察觉她有些躲避，没再问下去。
走了一小段路，景小满却又突然开口：“如果我没病的话，不会接受除了男朋友之外，其他异性送的花。当然，Crush送的我会接受！”
唐钱栩心中悦动了一下，“那你想收到来自男朋友或者crush的什么花？”
“玫瑰，要红玫瑰。”她鼻尖凑近，闻了闻那几朵香槟玫瑰。
“喜欢红色？”他想到了她在红色郁金香花坛拍摄的那几张照片，她和红色一样明艳。
“不是。只是觉得普通俗成的红玫瑰就可以了。”
“好像有点简单了。”
“嗯，只要简简单单就足够好了。”
每一朵花的盛开都有着自然的意义，玫瑰虽然普通，但爱人送的不一样。
……
唐钱栩送景小满到了指定的饭店，景其琛正站在门口等着接她。
“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去吧。”景小满摩挲了一下安全带，小声地说。
“不了，见家长，我紧张。”他看了一眼车窗外，又露出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回绝了她。
景小满也望了一眼窗外，无语地笑了一下，“那你回去的时候，开慢点，雨天路滑。这衣服，我洗好了再还给你吧。”
“嗯。”他心中暗喜，那岂不是又有理由见面了！
景小满刚摇下车窗，景其琛就撑伞跑了过来。
“哥，你害惨我了，这么大的雨，你不早说希希在医院，我到公寓去了。”景小满下了车就锤了景其琛一拳。
“委屈大小姐了。”景其琛看了一眼妹妹身上的衣服，又往车内看去。
景小满见状，挡住他的视线，推着景其琛往饭店门口走，“我们赶紧上去吧，饿死我了！”
“送你来的人是谁啊！长得不错啊！”景其琛的语气颇有审判的意味。
“滴滴司机呗，还能是谁！长得也就一般般吧，不如我亲哥好看。”
景其琛自动忽略她的后半句话，有些嗤笑，“滴滴司机？你确定？那车挺贵的。”
“雨太大，叫不到普通车型，喊的商务车，这么近的距离花了我六十多块钱，你给报销不？算了，你没钱，我找嫂嫂要。”
景其琛拍了一下她的头，“少添油加醋，鄙人不想挨夫人的骂。”
……
公交到了新的一站，响起了语音播报，打断了景小满的回想。
她打开手机，点开了和唐钱栩的对话框，回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他真的蛮有趣的！
下一站就是市委市政府了，景小满点开键盘，输入：我已经到家了。
随后，她又发送了一个表情包：“蜜桃猫（呀比）”
没一会唐钱栩回复：“收到。”
景小满笑了，脑补了一下他穿军装的样子。她熄灭了手机屏幕，拎起购物袋。
半分钟之后，她的手机又响了，依旧是唐钱栩的消息。
她又把购物袋放下，点开消息界面。
他发送了一个蜜桃猫2同款表情包：弹脑门|biu~
所以，他是下载了蜜桃猫同款表情？还挺难想象他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发这种萌萌哒表情的样子。
景小满点开表情管理页面，下载了全套蜜桃猫表情包。
欢喜蹁跹至心尖，悄悄种下一颗幸福的种子。大雨之后，心意萌动。只待一个好时机，新芽便要破土而出。
公交到站，景小满提着购物袋，蹦蹦跳跳地进了小区大门。
明亮的电梯口，她第一次注意到，摆放塑料假花的瓷瓶上不仅雕画了大片的田园山水，贴墙一侧的扁舟上还有两个身披蓑笠的小人儿，公子立船头，双手撑竹蒿，姑娘居船尾，纤珪掬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