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农

    申念希回了津北后,每天跟着闫晞女士串街走巷,买了很多过年货。这个时间点,她的侄女侄子已经放假了。余下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闫暇家里跟一群小孩玩闹。

    腊月二十八清早,申念希还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睡觉。

    闫晞坐在她的床头拍了拍她,“希希,起来了。”

    “妈——”她极为艰难地从唇缝蹦出一个字,“我困。”

    闫晞拉下她被子一角,拨开她凌乱的头发,“你带回来的人,你要不要去超市看看他喜欢吃什么,还是妈妈看着买了?”

    “嗯——我跟你一起去。”

    她举起双手,闫晞将她拉了起来。

    申念希赖床,磨磨蹭蹭的,两个人到超市的时候,玻璃箱里的母蟹已经全部被捞完了,隔壁的水箱里也仅剩不到十只半死的青虾。

    申念希一手抓着购物车,一手懊悔地捂着脸,“还好,起码蔬菜买齐了。”

    闫暇拍了一下她的头,“你呀,你是得找个人跟你一起过,连新年都不认真对待,敷衍地应付每一顿饭。”

    她们已经潦草地过了好多个新年了,也习惯了平淡。

    从前闫晖一家在的时候,每一个新年都吵闹得特别厉害。后来,关姝病了,三个人的新年并不快乐。再后来的新年,只剩闫晞和申念希两人。

    和邻居家的热闹相比,那间老房子里,格外冷清。

    申念希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过年,“那去其他超市看看吗?”

    “去菜市街再看看。”

    ……

    老街区的生活节奏好像被刻意放慢,像五六十年代的小曲,巷子口还能看见织补衣服的手艺人。十点多了,早餐摊上还围着许多人。

    一屉屉蒸笼被掀起又盖上,膨软的包子被夹进纸袋内,捏一下,窜出的热气直烫手。一勺绿豆面被摊成藤黄的大圆饼,再卷上刚炸出锅的果子,鼓鼓囊囊的,咬一口那叫一个酥嫩。坚果茶汤里须加点青红丝,麻酱面茶要顺着碗边转圈喝才叫正宗味道。

    申念希拍了不知道多少美食,什么山楂熟梨糕、嘎巴菜一股脑的拼成好几张九宫格全发给了扬意,“你以前来津北吃了哪些,这次来,我们把剩下的全部打卡了。”

    另一边的扬意刚过安检,得了一点的空闲,他便仔细地将打卡过的美食画上圈号再发给申念希。

    “希希,快跟上了。”领先二十米路的闫晞催促申念希快些往前走。

    “哦,来了。”申念希将手机放入口袋内,提起脚边的袋子跑向闫晞。

    巷子墙内的二胡声咻快地闪过耳边。

    申念希依稀记得幼时,大约是上一年级,有次回津北,闫晞带她出来买菜,也是经过这条街巷,她被拉二胡的老爷爷吸引住了目光。

    不远处的闫晞见女儿定住脚步,便大声喊她,“宝宝,快过来跟妈妈回家了,再不走,天就黑了哦!”

    申念希糯糯的应了一声,转身跑向闫晞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路边的石子摔倒,吓跑了趴在马扎上打盹的橘猫,她手背被抓了一道,豆浆泼到了脸上,洒了她一身,惹得路边好多人发笑,还调侃这小孩摔倒了也不哭的,希望等会打针的时候也不要掉眼泪。

    她自己也笑。闫晞走过去,擦净她脸上的豆浆,抱着她去打针,她趴在母亲的肩头,优美的二胡声逐渐远去。

    没有人知道路尽头的风景是什么,人的经历比这一条街巷丰富许多。

    二十多年过去,不知道今日拉二胡的是何人。而从前那个跟在妈妈后面跑的小孩,现在已经高过母亲的头顶了。

    年关的菜市街又补上了很多新货,老板刚刚宰完一条大草鱼,案板上还有血水滴落,她们有幸终于买到了新鲜的虾蟹。

    香料铺的老爷爷用滚石撵香料,辛辣感直传鼻尖,申念希路过打了个喷嚏。闫晞买了几根玉米,蔬菜摊上一捆捆青菜摞起,盖过了老板娘儿子的头顶。

    老板娘见闫晞手中拉着小推车,小声地问了句:“小晞姐,今年买这么多东西,听人讲前段时间下大雪结冰,你哥摔了腿,休养好后跑到你妈妈墓前哭,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被孩子们推来推去,错了错了的,你哥嫂终于回来跟你们一起过年了?”

    闫晞接过玉米,付了钱,“不是,我女儿的男朋友过来。”

    老板娘热情地喊了喊在另一边买豌豆的申念希,“念念,你谈男朋友啦!”

    她笑弯了眼,应答:“嗯,谈了!”

    “带他来逛,带给婶子看看!”

    “好啊,等他到了。”

    ……

    下午时间,将近两点,申念希给邻居阿婆家的小狗洗完了澡,正抱着它在窗边晒太阳。

    音乐暂停了几秒,她的手机响了。

    扬意:在干嘛?

    申念希愣了一下,他一点多钟的飞机,现在不应该是在飞机上吗?

    申念希:刚洗完狗,飞机延误还是迫降了?

    扬意:共享实时位置

    这是快到家门口了!!!

    接着他发来一条语音:改签了,等不及想见你。

    申念希放下狗,拖鞋都来不及换,直接抓起钥匙跑下楼。她刚跑到路边,扬意也恰将行李物品从出租车上拿下来。

    申念希双手搂住扬意的脖子,“我好想你啊,七点多起的床?让你多睡一会的啊!”

    她又望了一眼地上的礼品袋,“买这么多东西,不沉啊!”

    “不困,不沉。”

    申念希取下他的背包挎在自己肩上,“老房子没有电梯,走吧,爬四楼。”

    申念希带着扬意上了楼,津北早期的商品房,廊道并不明亮,墙壁上印满了修水管开锁的联系电话,还有小孩贴的贴画,有些住户的房门还是八十年代的样式。

    进屋,不到六十平米的小屋子陈设简单、干净整洁。大件家具都还是七八十年代的“老古董”,洁白的墙壁上挂了几幅花草艺术画,木纹地砖被拖洗的蹭亮。

    “阿姨不在?”

    “老年艺术中心今天下午有活动。”

    申念希拉着扬意走到房间内,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铺好。

    扬意看到柜门外侧贴了一块突兀的矩形墙纸,图案是哆啦A梦,他用手摸了一下。

    “别摸!”

    “怎么了?”

    申念希拉过他的手掌,“这里面是碎镜子,小心割伤手。”

    “这间屋子原来是舅舅住的,穿衣镜和窗户都被砸烂了,窗户之前是用旧木板和塑料挡住的,前几天妈妈找人换了新的。新镜子是我挑的,好看不?”

    扬意看了一眼床边的镜子,“好看。你睡哪?”

    她指了一下主卧旁边的那个小卧室,把脸埋进他怀里,“那间。我妈收拾的房间,我不好意思跟她说想跟你睡一块。”

    “所以这六天,你要跟我分居?”

    “当然不,晚上再说,主要我的床睡不下两个人。”

    “那去看看你的房间。”

    申念希的房间比较小,一床、一柜、一桌、一椅、一钢琴。

    钢琴上摆放了很多张相片,扬意走近看了看,是她和家人的合照。最新的照片是六月份和妈妈小姨一起去拍的。还有几个相框里的照片是裁剪后拼接在一起的,都是幼时的申念希,每一张照片中的她都笑得特别开心,只有一张她是快要哭了出来。

    扬意指了一下那张照片,“这一张嘴里咬的是什么?怎么哭了?”

    申念希拿起那张相片,看着一岁多的自己,“我爸写给我妈的情书,被我翻出来了。信纸好难吃,吃着吃着就哭了。”

    不难猜出,这些童年照里被裁掉的人是她爸爸。

    她将相片放回去,“他说会一辈子爱妈妈,讨厌他们这些不讲信用又没有责任感的人。”

    “嗯,你对我负责了,我都是你的人了。”

    她抬头,与他深吻了一会儿,一直到狗狗跑进房间,汪叫一声。

    申念希红着脸将狗狗赶回客厅,将房门关好,“累了吧,先休息一会,收拾收拾东西,等傍晚我们出去找闫女士。”

    ……

    四点多钟,闫晞发消息过来,询问扬意是不是快下飞机了,她等会儿回家做饭。

    申念希和扬意起床后直接去了文化广场,在音乐活动室,申念希一眼看到了闫晞,一群人坐在一起喝茶说笑。

    申念希轻轻推开门,从后面拍了拍闫晞,“妈。”

    闫晞回头。

    “阿姨。”扬意牵着申念希的手,笑着喊闫晞。

    “哎呦!”闫晞慌忙起身,脸上写满了开心,“这么快到了!”

    “小闫,这是?”周围人开始好奇。

    “我女儿的男朋友。”

    “哦!来客人了啊!”

    “啊对,那个,我这得回去了,你们玩啊!”

    三个人离开了活动室。大雪小雪两姐妹带着孩子们去了郊外的山庄泡温泉,所以闫晞便喊了闫暇夫妻俩一起过来吃饭。

    申念希的小姨夫姚谦从进屋见到扬意开始就一个劲的夸赞,拉着他聊天。

    闫暇忍不住跟闫晞嘀咕:“当初老姚见大雪对象的时候,可都没有这么夸赞过!这孩子真精神,希希这次回津北胖了些,去年这时候瘦的多吓人啊,连90斤都不到!”

    老房子里迎来了久违的欢闹,一直到十点多,闫暇和姚谦才起身离开。

    收拾完客厅,等到闫晞也回了卧室,申念希悄溜出房间,跑到了扬意的床上。

    他把她紧紧裹在怀里,“你明天不会要早起偷溜回去吧?”

    “不会,她看我不在房间,肯定知道我在你这,就知道我的意思了。哪有人愿意主动把自己女儿往狼窝里送的。”

    他翻身压住她,双手穿过她腰下,圈住她,“我这是狼窝啊,小申念希,违抗上头的意思,你吃罪得起吗?”

    她双手贴住他的耳朵,轻轻揪住他的耳垂,“我们俩加起来都快花甲了,她还能不知道我们俩发生过什么。”

    “我们今晚吃的不是皮皮虾吗?”

    “哦,那我们俩加起来都快皮皮虾的市场价了。”

    说着说着,两人一起笑到发抖。

    “我妈不会多说什么的,柏拉图式恋爱她信吗…… ”

    申念希把半边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拉过被子将脑袋严严实实地盖住。

    他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腰,将被子往下拉了一些,轻吻了一下她发烫的脸颊。

    她贴靠他温暖的怀,像弯月披着膨软的云。

    ……

    腊月二十九,申念希和扬意吃吃逛逛,在地铁即将到达津北高铁站的时候,申念希想起过往,低声问了句:“快要赶不及了,扬意,你是想留在津北过年吗?”

    ——“叮咚,列车即将到达津北南站,we are now arriving at Jinbei South Railway Station”

    他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将她的掌心摊平,用食指在上面写下单词“wife”。

    “我这不是赶上了吗。”

    “我也赶上了,那天我跑得可快了,是地铁站速度最快的风。”

    “那风又吹回来了,我俩在一起了。”

    很多年前,他们的灵魂就跨越了交界线。从徽阳短街直达南巷学府,从集春路换乘到兴贤园,风又吹回来了,带回了年少时爱慕的人。

    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引起风,任意一条独自向前的路都有可能是他们共通的归途。

    年三十的晚上,申念希、扬意、闫晞和闫暇一家老少都去了郊区放烟花。

    往日人迹稀少的郊区此刻站满了人,孩子骑坐在大人的肩上,烟花咚咚冲上天空,绽放出五颜六色的星点,滋啦一声喷出闪灭的彩线,车镜被印上动态的绚烂彩色,村庄的狗吓得窜回院子,留下烟雾蒙蒙遮住了月,人们手中的烟花棒燃灭了又被续上光亮。

    一切从新,新年的一个重大意义就是团聚,每一年过去,都会新增一段美好的记忆。

    年初一,申念希和扬意给闫暇和姚谦拜完年后就回来了,闫晞和闫暇还去了亲朋好友那拜大年。

    两个人进了门,申念希拉着扬意进了闫晞的房间,打开空调。

    “你这是?”

    申念希打开闫晞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一条白裙子,“你想不想看我拉提琴?”

    “在这,现在?”

    “嗯。”

    申念希拎着裙子转了个圈,坐到大提琴旁的椅子上,“我提琴学的不好,以前弄坏过她的琴弦,而且是好几次!她气得不许我碰她的琴。今天趁我妈不在,偷偷玩一下。”

    扬意又将温度往上调了调,“要是今天再弄坏了怎么办?”

    “有你在啊,我躲到你身后,她就打不到我了。”

    扬意一手捂着心口,皱眉看着她笑,“那你可得躲严实了啊!”

    来津北的这几天,扬意觉得申念希在闫晞面前,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像十七八岁,但是认真工作写材料的时候,又沉稳得像个三十八岁的女干部。

    等到房内的温度升起来,申念希换上那条白裙子,摆好曲谱,用松香擦拭弓毛,小心地转动弦轴。

    她的指尖沿着琴弦起落跳动,如鸟儿在枝头轻跃扑扇翅膀,琴弓划过羊肠弦,悠扬的乐声潺潺响起,阳光洒落到琴弦上,每一频的震动都奏着无垠的欢喜。

    闫晞教了她很多遍,她始终没有完整地演奏过《卡农》,因为总是觉得太悲伤了,弓弦缠绵的声音像是别离前的哭诉,互相追逐却触碰不到,悱恻又哀怨。

    但是闫晞说,申彦康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觉得无比幸福,动听的像爱语缭绕在耳际,回旋的音节犹如相守一生的不渝之诺,生活的乐轨本就是这样日趋重复而不单调。

    这是申念希唯一熟悉的曲子,但她从前总是把握不好音准,甚至觉得自己耳音迟钝,闫晞也纠正不了她的节奏问题,她拉出的乐曲让人哭笑不得。

    此刻的她渐至佳境,闭目在音符中徜徉,如一朵明净的白玉兰在春风中游漾。

    闫晞回来,还未进门,就听到了悦耳的琴声,她轻手轻脚地开门,站在半掩的门口看到了这一幕,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像在废旧的荒野上看到了纯白的花朵迎着辉光盛开。

    那条白裙子,是申念希去年定做的送给闫晞的生日礼物,按照三十多年前,闫晞的第一条演出裙样式复制的。

    闫晞的那条裙子被关姝剪碎了,关姝说闫晞的婚姻注定失败,会和那条裙子和那架钢琴的结局一样。

    闫晞轻悄悄移开脚步,关闭房门,将这个世界独留给他们二人。此刻正在演奏的女士,有一个从湘萍而来的爱他的观众,而她终于从女儿的琴声里听到了轻快幸福的韵味。虽然有错漏,达不到让人拍案称奇的地步,但和弦的走向对了,女儿进步了很多,也更有耐心了。

    每年清明扫墓的时候,墓园的白玉兰就盛开了。玉兰挂枝头,无虑也无忧,这一刻,闫晞忽然就想念关姝了。

    小节的旋律循环了二十八次,最后一个和弦奏响,两个独立声部的曲调终于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申念希演奏完将大提琴放回原处,她轻轻触摸了一下余温尚存的琴弦,“幸好没有断。”

    扬意将羽绒服披到她身上,抱着她坐到椅子上。想起她刚刚的演奏,他回味深远,“申念希,你很厉害啊!”

    “其实开头错了好几处,初学者的水平,我还是钢琴弹的比较好,不过很多年没有碰过钢琴了。”

    “怎么不弹了,你房间的钢琴看着很旧了。”

    “那是外公给妈妈买的了,都被砸坏了。爸爸答应给我买的那架钢琴,始终没有买回来。妈妈想我十八岁的时候,买一架钢琴,还请了辛正老师帮忙一起挑选。她特意把书房收拾出一片地方,但是没有想到爸爸出轨了,一切变化的太快。后来爸爸他们还用这件事情诬陷我妈出轨。所以,我再也不弹钢琴了。”

    扬意双手拖着她腋下,将她的身体扳正,与她对视,“申念希,还喜欢钢琴吗?”

    她瞬间明了他话里的意思,心跳似停了一拍,又觉有一股温热的暖流淌过心房。

    “我不要。这么些年不弹,都生疏了,钢琴不再是我的梦想了。我有了新的开始,有学业,有你,也有了新爱好,生活很丰富。”

    “我问你喜不喜欢,没问你需不需要。”

    不是生活单调了才需要弹钢琴。任何人的梦想,都不该黯然发黄,不管在哪个年龄阶段,都有它闪闪发光的力量。

    她淡笑,“还是很喜欢的。”

    “那买一架,别中断你喜欢的任何东西。把钢琴再规划进你的未来里。”

    他抽回双手,捏住她的脸,扭了三下,“对了,还有我。”

    “什么呀?”

    “来我的未来里见我,别等了。”

    申念希愣吃一惊:“你!”

    她急忙从他身上下来,往后连退好几步,指着他,“你这个人,你翻我的浮士德了?还看到了最后一页?”

    “是啊。”他泰然一笑,“你还真写了那么多遍我,你的旧电脑键盘上印的字母确实褪色了。为什么是N和I键呢,我想想大学那时候你都怎么以我为开头跟我发起聊天的啊……”

    他站起身,一步一语向她逼近。

    “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那边的天空好看吗?”

    “你看我推荐给你的书了吗?”

    “你复习完了吗?”

    “你比赛结束了吗?”

    “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你要帮我介绍一个科大的男朋…”

    ……

    她脸上的红逐渐攀升,拉过旁边的椅子,横隔在两人之间,急忙打断他:“你快闭嘴!”

    “那你把A加上,以我为结尾,再跟我说一遍当年想说的话。”

    她气笑了,将椅子踢至一边,特别加重了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的读音,“你好欠揍,我想打你。始终都是你,满意了吗?”

    说完,她直接向他出拳,他躲开,她就追着他跑,一直跑到了她的房间。

    他边笑边躲,“申念希,你这凶狠样,这真的是家暴了啊!”

    她抄起枕头要扔他,“就家暴你!怎么了!你从前就欠揍!”

    她书桌上的浮士德正被摊开到尾页。

    两个人笑闹着跑过,带过一阵风,写有诗的那最后一页纸被吹起,像倒置的摆钟来回拨动,扇动着桌面的阳光。

    他今早醒来,窗外大雾弥漫,她还在熟睡。等她醒来的时间,他安静地看书,就这么发现了她写在最后一页的诗行。

    《等》

    我以为等应是一个静态的名词

    像它的涵义那样

    这么多年,我依然如初见那时

    热烈地喜欢着你

    从未变过,徘徊于旧地

    可我的脚步却从不为你停留

    我奔向梦想的远方

    不把自己推入你的生活里

    也不去你的未来见你

    这结局太过明显

    我知,渐行终渐远

    等闲,一心始如一

    我依然想念你,倔强的

    像那一封封寄不出去的诗信

    键盘上的N和I键已经褪色了

    大约是你总在开头

    而我写了太多次你

    我总是羞愧看见A

    因为我不敢言爱你

    ——2017年3月7日

    ——申念希书

    以“你”为开头,写的是问侯,是想知道你最近过的好吗。

    以“你”为结尾,写的是陈述,是未说出口的思念与爱意。

    那天,她下定决心从银行辞职了。之后,她递交了辞职申请书,合规部开始对她进行离职审计工作,在宁溪的故事即将迎来终章。

    每逢一场告别,她就会想起他,于是留下了这篇鸳鸯小字,将所有的心绪都凝练作了结尾的两个字。她不会想到,一年后,她会向他言爱他,生活的缺口会被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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