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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佳期终如始,云散天净亮如初

    时值当今和亲之礼,由秋俞国派遣使节护送和亲郡主出嫁。

    故而,贺兰星梧此行并没有来。虽然知道依照和亲之礼,秋俞会遣使节护送,可贺兰星梧还是亲派了一支气派的迎亲队伍往帝京城来。并于当日巳时于帝京东门入了城中。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经过一条长长的主街大道,由东往西,转进了另一条稍窄的大道,不多时,便停在了柳府门前。

    城中百姓纷纷上了街头,聚在道上两侧,看着这气势虹虹的大队人马,无不凝目而视,感叹其声势浩大。

    虽说是两国联姻,豫王以宫中陛下龙体未愈之由,主张和亲郡主将从家中出嫁,一切婚仪从简。

    启元使臣姜齐得的任务是递送和亲国书,定下和亲之事后,便作迎亲使将新娘接回去。故而,他对此事倒也没有什么异议。柳林路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大臣同样对此事默不作声。这件事本就是他们一起做下的,如今豫王发了话,稳妥起见,不让此事再生变故,他们便只能顺从。除了礼部尚书说过几句,这事便没了下文。

    一早,相宜沐浴过后,袖姨领着婢女环绕在她身旁,先着贴身直领对襟襦,然后是诃子,下裙,敝膝及腰带叠穿,最后外着一件揄红色花钗大袖礼衣。

    这是相宜第一次被人这样周到细微的服侍。她就那样怔怔站着,眼睛失神地看着某处,似个木头一般,任人装扮。

    穿好层层礼服后,母亲与袖姨同在一旁为她梳妆。珠钗、步摇、凤冠等铺在她面前,闪闪金光,却照不出美人眸中丝毫的光亮。

    没有期待,没有喜悦,没有失落,没有灵魂。

    那双依旧澄澈的眼中似是笼上了厚厚的阴影,除了暗淡,什么都看不到。

    看着自己的青丝挽起成髻,母亲拿了红缨将要在髻下系上时,相宜递给母亲一支红玉凤首笄,面色平静地抬了下眼,“母亲,用这个吧。”

    徐氏愣住片刻,便将那支红玉凤首笄接过插在髻下。

    说完,相宜便将那根红缨接过来,在掌中细细抚摸。玉掌红带,紧紧揉在一处,似有不能分离之势。

    相宜淡然地看着髻前着了金冠,冠上缀满珍珠、红玉宝石、琉璃等以细金条结之,其上饰以大小各状的红宝石,两侧戴有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簪珥珠翠一应如上。

    镜中的美人肤胜昭雪,眉目如画,浅浅映着头上的金光,点点红光不时跳跃。房中的众人见了这景象,无不在心中暗暗感叹美人,仿若仙女,惊为天人,如此多娇。

    柳相思原本抱着自得的心态倚在房中屏风的一侧,看见面前的人一点点到达最极最美的天姿,她不禁站直了身子。慌乱心叹之下,她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疯狂嫉妒。她甚至为当初做出这一切的决定感到庆幸。

    这一刻,柳相思十分清楚。只要柳相宜在这城中一日,她就永远只能是如同柳府婢女一般被人看待的下场。

    衣妆渐渐入了尾声,看着镜中端丽雍容的自己,相宜终于对出嫁和亲这件事有了实感。

    两侧的凤头金步摇随着镜中美人细指缓缓拨弄而微微摇晃着。

    那是红袖当年出宫时带出来的,是当年宜妃娘娘嫁给陛下时夏家祖上尽了大财得来后流传下来的。

    因着前段日子红袖听说了相宜与将军的亲事,才拿出来预备好。不想如今虽用上了,却是用在她和亲的妆饰上。看到相宜失神地细细拨着步摇上的坠子,红袖不禁悲从心来。那双干涸日久的眼眶中渐渐泛起盈盈泪光。

    红袖虽知这些事她决定不了,可她也不愿相宜嫁去那样远的地方。若娘娘在世,决计不会答应这和亲之事。可相宜与她说时,言辞恳切,坚定难移。红袖虽是幽居妇人,也知这和亲之事的重要。她见相宜心意已决,便只能默然拭泪,没有说些什么。

    这几日,红袖吃了许多,努力恢复些精气神,在相宜出嫁这日为娘娘好好送她出去。

    自入京以来,今日桃花苑中的人是最多的。几乎全府上下的大多女婢都聚在桃花苑中,理着各样的事物。

    平日悠扬虽名为相宜的侍婢,可相宜并不真拿她当自己的侍婢,只以姐妹相待。故而实际上,相宜身边并没有得力的婢女。加之母亲从前也不管她,便也没有特意记得往她的桃花苑使些婢女过来。所以看着这房中进出的婢女们,相宜只觉得有些陌生。

    惊异过后,相思又重新轻轻地倚在屏风上,淡淡地看着里面正描眉的端丽美人。

    自那日她拒绝了自己后,相思本不愿再看到她。可到底是妹妹出嫁,就算是为了母亲的那点面上工夫,她也会过来做做样子。加上这也是她一手的杰作,就算她与将军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可这时,她也甚为舒心畅快。

    只要柳相宜一嫁,只要她陪他度过这段时日,将军便会知道什么人才是对他死心塌地的。

    思及此,相思眉色轻挑,眸中的冷漠渐渐变得清淡,“妹妹能被邻国储君贺兰公子看上,又能以郡主的名义出嫁,真真是好命啊!可怜我呀,万事都没个着落!”

    听着这略有所指的酸言酸语,相宜只愣愣地看着镜中的美人,眼中未起丝毫波澜。她依旧静静坐着,恍若未闻。

    默了许久,相思才发觉她并无话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觉气急。她刚要说些什么,却迎上来母亲那冷若寒冬的眼神,她便立马噤了声。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收拾好了刚刚涌起的怒火。

    反正她也要走了,不差忍她这一时。等她走后,假以时日,父亲母亲定会恢复往日对她的温情,对她宠爱有加。

    最后,相思实在不想呆下去了,眼中的冷意再次凝结,朝那边的人狠狠看了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好了,”徐氏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眸中带泪。她忙眨了眨眼,将刚出来的泪给隐下去些,然后淡淡笑着,“宜儿,你今日,真美。像……没什么。”

    像当年你母亲一样,明艳貌美。

    最后,她还是将这后的话咽下去了。出嫁的日子,她终究还是不想她难过。

    相宜听了后,回了个浅浅的笑容,雅若白兰。默了会儿,她才轻声说了句:“母亲,袖姨,你们辛苦了。好了的话,我想自己待会儿,可以吗?”

    闻言,那身后不算熟稔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看着镜中的人儿,点了点头,便一同出去了。

    她们走后,相宜便起了身,走到床边,从枕边的被褥下挪出那个盒子。打开之后,她细细地抚摸着盒中所有他送给她的东西。最后,她只从中拿出了那支赤玉镯子,将它慢慢环指而过,停在那纤细白皙的手腕处。

    当日午初之时,豫王在王府里宴请了众位大臣。席间,豫王还当着百官面提了令韩梁为送亲使的事。韩梁虽因兄长的原因不愿,可父亲之前与他说了其中利害,家国大义之类的话。事已至此,韩梁知道,自己无可推脱。本着为兄长送送她的心意,韩梁最后还是顺从了。

    席休,豫王领着众位大臣和使臣一同去了柳府。

    连日来的密布阴云,就在大家为郡主出嫁赶上大雨天为感伤之时,这一日,却是云散天净。一日当年她出生那日,乌云尽去,天光洒落。

    为此,城中民众庆幸,过后又同样叹惋感伤。

    柳府大厅中,聚满了各色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与府外不同的是,屋里头人人脸上闪着喜悦的光芒,仿佛这只是一桩值得庆贺的婚事。

    相宜戴着红盖头在袖姨的搀扶下,入了大堂。她在众人眼前跪下,拜别父母。柳林路与徐氏坐于堂中。看着女儿红衣加身,徐氏泪流不止。

    见她这般,柳林路忙侧过来一些,小声提醒了一句:“大婚之日,你可莫要哭了,平白叫旁人看笑话。”

    如此,徐氏便渐渐止住了泪。

    一边是思儿与老爷,一边是她一心想要弥补的女儿。顾此失彼,加上相宜自己意志坚决,徐氏虽然不舍不愿,可也别无选择。

    看着豫王殿下笑着坐在一旁,柳林路几乎如坐针毡。若不是殿下强说他是父亲,该坐正堂主位,他也不敢这样。

    一切礼成后,相宜便在启元使臣派来的婢女的搀扶下从车后面入了那辆大厢的婚车。

    启元国的马车是车门在后,其他倒与秋俞大多相同。

    车顶有红色团盖,顶上系着大朵的大红缎子结成的红团花。四方挂有红色的两层屋状灯笼,下一层缀有细细密密的红色流苏。四方同时垂下四片宽大的带子。位于后面的车门前垂着珍珠、红玉等串缀而成的珠帘。珠帘后是红木的朱门。车前有四匹赤红色骏马,马面上罩有银质面罩,头上插翟羽,胸前有同样系着红团花,还有发出清脆响声的胸铃。

    婚车前是两列骑马的少女,一列四人,两列共八人。女子面上蒙着红色的细纱。两侧有珠钗装饰,闪着金光,映得那略略露出的面庞皎白如月。那薄薄的外袍衫是红色罗纱镶着金边,薄纱里的两袖长而窄,闪着质地上佳面料的微光。清亮的日光落在她们身上,似乎给她们周边镀上了银光,绕在她们曼妙的身姿上。

    人群中隐隐传来低低的赞叹声,稍稍缓解了他们心中难以疏解的悲伤。

    婚车后拖着几车嫁妆,都是母亲临时为她备好的,还从相思的一份中调了些出来。其他的便是豫王代表朝廷添的一些。可远比真正和亲婚礼上的少了许多。

    这场所谓的和亲,在大多数人眼中,却更像是普通人家嫁女一般,平常而朴素。可大家只在茶后略略提上几句,没人真去抗议什么。约莫只有几个古板的礼部官员不满地说上几句,便与婚仪一切从简的事一样,归于沉默。

    红衣侍女前有一银顶枣红色的轿子,启元使臣姜齐便坐于其中。

    韩梁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前方开道,后头跟着一队长长的迎亲队伍。队伍整体偏红色,挤在两侧跟着向前的民众之间,显得尤为显眼。

    大道两旁站满了送行的民众,大多噙着泪花,一步一步跟着婚车往出城的方向移动。有些不停拭泪,有些忍不住哭了,有些外围的挤不进来的便直接长跪不起。大家就这样不拥不挤,缓缓跟着送亲队伍两侧,送行这位柳家小姐。

    见迎亲队伍渐渐远去,豫王也别了众位大臣后,便匆匆上了马车离开了。

    相宜盖着金翅凤凰红盖头,盖头四角挂着红色同心结,结下缀着流苏。她正怔愣地看着流苏出神,渐渐听见婚车外不时传来的哭声,她忍着没有掀开窗处的珠帘。

    大道两旁围住的民众愈发多起来,他们自发跟着迎亲队伍一步步往城门处行去。人群中不知是谁起了头,哭声渐渐汇了一片。

    “相宜小姐,一路好走。”

    “真是可怜呐!”

    “不是听说将军已经退了大军吗?为何相宜小姐还是要嫁!”

    ……

    人群有泣有叹有惜的,各色杂声,不绝于耳。

    相宜听着这些为自己鸣不平的声音,一时感动伤怀。想起那个一连几日都没能见到的面孔,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抚着左腕上的那支镯子,再次陷入失神中。

    “相宜小姐,前路迢迢,后会无期。”清俊儒气的男子对着婚车深深躬身行礼。旁边的一些锦袍公子见他这般,只是皱着眉不解:“周大人,我们的周生公子,你能来这送这位柳小姐便是稀奇事了,怎的还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难道你与她有交情?没听说啊?”

    闻言,男子只定定随着华美富丽的婚车移动视线。许久,他才淡淡说了一句:“先生的故事,往后可再也听不到了。”说罢,他便离开了人群,背道往回走。

    想着前些日子男子装扮的柳相宜到他京兆府上,报官说有人当街欲劫持她时,周生那一刻心惊不已。可见她好好站在自己面前,便立刻安下心来。

    后来,在她的要求下,周生只能暗中调查此事。如今事渐渐有了些着落,却见她出嫁了,周生便想来为她送送行,以表相识一场之谊。

    看着浩浩荡荡往城外去的迎亲队伍,韩毓站在人群的尾端,再也挤不进了,便焦急地往回去跑去。

    她径直起悦楼的方向跑去,不多时,她便进了人星稀零的楼中。四下探寻一番,那两人如她所料,正倒在一起,醉得不省人事。临近桌边还坐着一个半醉半醒的俊美男子。

    韩毓使了全部的劲都拉不动那沉重的两人。重重呼了几口气后,她便走到桌前,拍了拍许星河,急色问了声:“许大人,醒醒!相宜的迎亲队伍已经往城外去了,你快醒醒!”

    听到柳相宜的名字,许星河蓦地清醒了几分。他紧紧闭了眼,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又拍了拍后脑勺,才终于清醒了几分。看见是良王妃,他忙晃着身子站起来行了礼。

    “别行礼了,你快来帮我把他们两人拉去城门。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韩毓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之嫌,扯着许星河的肘便来到那醉醺醺的两人身边。

    许星河愣了半晌,便在王妃的急声催促下给两人灌了两盏茶水后,带着那两人出了楼,疾步往城门处赶。

    他们赶到城门处时,喘息之下,经一旁百姓告知,他们才知道迎亲队伍已经出城了。经过一路的奔走,又听到迎亲的字眼,良王和韩晖才稍稍清醒了些许。

    韩晖本欲直接跑出城门去追,可才上前走了几步,便停下了。这几日,带她走的想法不是没有过,也不是没有行动过。可就算扯谎将她带出了城,最后还是在她的坚决之下,又回来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责怪,没有犹豫。除了满眶的泪水,便只剩下无声的坚定。离开他,嫁给旁人的坚定。

    韩晖迟疑停住之时,便被身边的人扯着连走带爬地上了城楼。

    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静静站在城楼上,举目望着远处连成一条红线的迎亲队伍。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依旧没能影响他目送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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