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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校尉留了再留,顾松到底还是收拾行装准备跟着顾含章去云州了。顾文山本来犹豫不决,被顾松以云州书院相勾搭,最后还是决定跟着一起走。

    小顾病好后主动找了顾文山,这一次,他没有继续跟随,而是决定留在赤河。顾文山虽有些遗憾,到底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离开赤河之前,顾文山还修书一封,帮助小顾向他父母说明了小顾迎娶山妹一事。书中道,山妹虽是夷女,却是当地夷人首领之女,身份不比旁的普通女子。如今朝廷与益州的夷人之间关系亲密,小顾又在南府军中谋了职,山妹的身份可助他在军中发展。

    小顾的职务是陆校尉帮的忙,谋了个文职,就在陆校尉的军中,事少,他还可以在空闲时继续开书塾授课。小顾亲自向陆校尉并二顾道了谢,还委托顾文山以长辈身份向雷寨主提了亲,来年的三月三俩人就会完婚。顾松虽然念叨顾文山多管闲事,却也背着顾文山拜托了夷人祭司多多关照一下小顾。毕竟是一起从帝京出来的小辈,口中虽然嫌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感情的。私下里,他又找了小顾谈了一次,顾含章不清楚俩人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小顾从顾松房中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只精神却是好了很多。

    车马辚辚,尘土飞扬。十月初,顾含章一行终于踏上了归程。自四月离开黑水城,到如今也有五六月了,顾含章也有些想念萧亦昙了。

    车轮辘辘向前。顾松他们本来就有两辆马车,一直在河对岸停靠着,他与顾文山坐了一辆,老仆与顾丙坐了一辆。等上路的时候,顾含章发现一辆小驴车缀在队伍后边。春一扬马过去一问,说是顾松安排的。顾含章下了马,上了马车,俩老爷子正悠闲地对弈呢。

    “哦,那俩人?让她们跟着,周嫂子跟她家那小丫头卖身给咱家了。”

    “老顾呐,你这又是弄得哪门子玄机哪?”顾文山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嫂子求到了门下,顺手而已。”顾松淡定地答。

    “嘁!那周嫂子的夫家可是赤河镇的大族,周嫂子是他族中的寡妇,她和她家中的二丫可是被牢牢拴在司马家手中的,听说当年周嫂子本来要带着孩子改嫁,司马家族人差点将她沉河,还是她儿子苦苦哀求,才捡回一条命。说起来,朝廷也是允许再嫁的,这司马家族人也忒霸道了些。”

    “司马家族人当然不会简单就放人。据说族长的婆娘与周嫂子有旧怨,所以当初才撺掇了族人。周嫂子一家在族中没人帮靠,过得极艰辛。这次听说我要离开,周嫂子上门自卖自身,求了我把她家二丫一起带走。我这可是有正经契书的,卖身给了顾家,那就是顾家奴仆,司马家人想找我闹可找不着。”

    “那她家儿子呢?”

    “小顾不是差个僮仆吗?我让他签了个活契对付司马家族人,回头等留元坝那边的村落建好了,小顾也要搬去那边,那小子跟着过去读书,把那活契取消,还他自由身。陆校尉答应护着他,等他成年了,愿意来找周嫂子,让她赎身就是。”

    “这么好心?”顾文山睨他。

    “我像那么好心的人吗?”顾松也不怕抹黑自己,“周嫂子她死去的丈夫,原先在司马家的晒醋坊里上工,是个大师傅。阿元不是喜欢那晒醋吗?我之前想过跟司马家合作,让司马家的晒醋坊到帝京或云州也开一家,这不还没正式商谈呢,那周嫂子找上门来,说是手中有她死鬼丈夫留下的方子,愿意用以交换。这不,我就把人给买下来了呗。”

    转头慈爱地对顾含章道:“以后周嫂子就跟着你,她会把方子上的法子先试验试验,总归能弄出晒醋来,阿元不怕离开赤河就没晒醋吃啦。”

    顾含章跪坐在顾松身边,把眼中的泪意逼回去,低低地“嗯”了一声。顾松笑吟吟地捻胡须,得意地继续与顾文山下棋。

    顾文山,顾文山再次无话可说。

    行到江阳城,歇息了一夜,顾含章取了之前寄存的四轮马车,请顾松与顾文山坐了改良过的那一辆,有多余的马车,那小驴车便卖掉了,周嫂子与二丫上了原先顾松他们坐的马车。这次,一路没想着要找茬生事,顾含章一行人又走的官道,威风凛凛的五十名女兵骑马护卫,顺顺当当地在十月底回到了云城。

    一路往北,天气渐渐寒凉。他们从赤河镇出发时仅需身着一件夹衫,到了云城,他们一行不仅穿了棉袄,外边还得加一件棉披风。

    流采苑的大门被打开了,萧亦昙带着幕僚亲卫守在大门外亲自迎接。车轮辘辘而来,马背上,一身深紫镶银边骑装,外罩玄青大氅的顾含章一马当先,两边是一溜女兵。

    “阿叔!”勒住马头,顾含章一跃而下,响亮地叫了一声,身后的女兵依次下马,顾含章头也未回,吩咐道:

    “伯夏你带着人先回营,此次辛苦大家了,回营后放三天假。”

    伯夏应了一声,复又上马,手一挥,一众女兵立即也跃身上马,马蹄踏踏出了街巷。

    马车停到了大门前,车把式下来,把踏凳放到地上,没等他上前掀帘子,一双大手先他一步。顾松探出了头,见是萧亦昙,也没有迟疑,伸手搭在他肩上,使了点劲下了马车。没等萧亦昙扶完顾松转身,有眼力见儿的沈年上前将顾文山也搀扶下了马车。

    “都先进去吧,”顾松见门口一溜人,拍了拍萧亦昙,“进去了再说。”

    萧亦昙像个孩子样,他说一句便听一声:“好,先进去。您慢点。”

    顾松心里也感慨,招呼了一声顾文山,没推辞地提步先进了大门。

    顾含章见她家阿叔见了祖父都不记得招呼自己了,撇了撇嘴,忍下一点子心酸,吩咐忍冬将周嫂子二人先带去后苑,自己一声不吭地跟后头也进了大门。

    萧亦昙一路扶着顾松,一边絮絮地问路上的状况,一边吩咐人赶紧备热水供老爷子洗漱,忙乎了半天,心里总有些地方不太得劲。等人都进了前苑,热水也送了上来,顾松与顾文山都草草先洗了一道脸,喝了口热茶,坐下歇了歇,扭头看见一旁悄不作声的顾含章,这边发觉怪异的地方。

    “阿元,”他冲她招手,“怎么回来了不开心?也没听见你说话。”

    顾含章看他一眼,规规矩矩地上前:

    “阿叔。”

    闭上嘴,再不多一个字。

    萧亦昙觉得怪怪的,又想她可能是一路疲惫:“累了吧?先下去洗漱一番,歇好了咱们就开饭。”

    又扭头对顾松道:“老爷子和顾先生要不要也去歇歇?扬文堂早收拾好了,云尉已经去接方先生了。”

    “也好。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我这把老骨头也累了,老顾,咱们先去歇歇,等小方来了再好好叙谈。四郎你也不用管我两个老头子,忙你的去。”

    顾文山也点头称是。这边一众幕僚也忙说就由他们陪着两位顾先生过去,顾松摆了摆手,点了沈年,几人施施然然地往扬文堂去了。

    等厅里幕僚也散了,萧亦昙才发现连顾含章也没了影子。萧亦昙怔了怔,本来想跟着去看看顾松,脚抬了抬,一转,倒往后苑去了。

    灵陌馆内,主子归来了,众人一通忙碌,先把各个箱笼抬了进去,丫头婆子们忙抬了热水,早先一步回来的秋一秋二和冬二自觉地上前伺候着顾含章进了洗漱间。忍冬指挥着人清理箱笼,一群小丫头被指挥得团团转。

    萧亦昙跨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这个热闹的场面。半夏被撵去先洗漱了,剪秋在一旁帮衬着忍冬。

    咳嗽了一声,萧亦昙踱到两个大丫头面前。俩丫头忙敛了手恭敬地候立。

    “姑娘呢?”

    “姑娘正在洗漱,殿下您稍候,奴婢去沏茶。”忍冬说着就要下去。

    萧亦昙拦住她:“不用。这一路,姑娘心情可好?”

    忍冬与剪秋对望一眼,有些莫名。

    “姑娘,姑娘心情没什么不对的呀。回来的路上,姑娘还念着殿下呢。”

    “哦?”萧亦昙把目光投向剪秋。

    “姑娘说,殿下要见着了顾先生,一准高兴。也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就在家候着呢还是还在黑水城。”

    “姑娘,真没心情不好?”

    “没呀。”忍冬与剪秋异口同声地道。

    萧亦昙见问不出什么,让她俩继续忙,自己坐到厅里,发呆。

    忍冬与剪秋面面相觑:这么一蹲大佛坐那儿,她们怎么还能继续得下去?无奈,只得挥手悄悄挥退了小丫头们,上了一盏热茶,轻手轻脚地退到门外,一左一右,候着。

    这一候就是大半个时辰。期间半夏洗漱完了过来换她俩,正要叽叽喳喳地说点什么,被忍冬暗下里一呶嘴,头一偏,看见萧亦昙沉着脸坐在厅里,掩着嘴,悄眯眯地退回了自己的小屋。顾含章打着哈欠从洗漱间出来,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还有些润。见忍冬俩人候在门前还未下去洗漱换衣,“咦”了一声,还未疑惑出声,萧亦昙已经大步出来,看见她,脸上泛起笑来:

    “阿元,”上前一步接过冬二手中干燥的布巾,“怎么也不等头发干了再出来?小心着凉。”

    顾含章张了张嘴,正欲说点什么,突地想起门前那幕,垂下头,轻声唤了一声“阿叔”,微微避过他的大手,往里走去。萧亦昙一腔热情的手举在半空,那块大大的布巾尴尬地垂下。

    只不过一瞬,萧亦昙便极自然地收回手,跟了进去。冬二有些愕然地与门前的忍冬与剪秋对视一眼,果断地撤了。

    这场面明显不对呵。

    忍冬与剪秋互相望了望,低垂着头,后退半步,再半步,又半步,耳边传来顾含章的声音:

    “你俩不去洗漱换衣,在那傻站着干什么?”

    俩人如蒙大赦,快速地施礼后退,然后转身,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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