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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一众妇人俱笑了起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个时候能够在林老夫人身边笑谈的人,身份自然不低,也就有渠道知道这位云阳郡主的背后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这种时候,又无利益冲突,自然是花花轿子人人抬。

    一片花团锦簇中,偏偏有人不忿地哼了一声。本来她自个哼哼也算不得什么,偏偏那时兴阳长公主刚说完一个笑话,笑话不大好笑,估计兴阳长公主也是少有这样凑趣,讲得有点干巴巴的,旁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冷场。顾含章是个通透的,之前兴阳长公主一直捧着她说话,礼尚往来,她在兴阳长公主说完后也捧场地笑了笑,胡六娘正打算也跟着来几句,就听见这句冷哼。偏偏屋里此时静了下来,她那声哼哼就显得醒目了。

    一双双眼睛瞬时看向那人,林老夫人也看了过去,看见是谁,眉头不由皱了一下,很快恢复,令人仿佛觉得刚才那皱眉的动作是自己眼花了。看见出声的是谁,屋里的大多数人很快转回了目光,当作没瞧见一般。兴阳长公主颇有些恼怒。她虽离开帝京已久,可长公主的身份在这里,乐安一个小辈也敢嘲讽她,实在是太猖狂了些。

    乐安郡主并没有发现兴阳长公主的不快。她一向自视甚高,受不了别人的无视。偏偏自这个云阳郡主进来后,一屋子的人说话都有意无意在捧着她,真是不知所谓!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路子郡主,长得也不漂亮,竟让她堂堂太子之女坐一旁成了陪衬!

    她自恃太子之女和郡主的身份,在那些闺秀们面前一向把自己端得高高的,那些人要让着她捧着她哄着她。却没认真想过,今儿能够在这屋子里陪着林老夫人聊天的,大多是宗室世家的当家夫人或是老太君,哪个身份能低了?她今儿若不是凭借着郡主的身份,就凭她嫁的林家,哪里能够凑在这儿?昭怀太子都去了多少年了,莫怪世人凉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可以利用之处,谁还该当哄着她?今儿的寿星林老夫人作为主人与顾含章亲近,顾含章也一口一个笑容,夸一句又不痛不痒的,既能称了主人家的意,又能讨好她背后的太子殿下--那才是如今实实在在的储君呢。且不说旁的,那太子妃之位,到如今都还空置呢,那可是以后的后宫之主!

    林老夫人拍了拍顾含章,笑眯眯说道:“咱们这一屋子都是些老菜帮子,你们鲜活年轻的去花园子里转转。”

    然后对身后的婢女吩咐:“带云阳和六娘去找曼娘,她和她的姐妹们今儿可是小主人,得好好尽尽主人的责任。”

    林曼娘是林老夫人的孙女,行五,是如今未出嫁的小女娘中排行在前的,今儿由她负责带着林府其他的小女娘在花园那边接待小娘子们。

    林老夫人一句“老菜帮子”显然是接之前端王世子妃那句逗趣的话,旁人没有什么,坐在屋里的乐安郡主却大为不满。她眼如飞刀狠狠地剜了顾含章几眼。顾含章理也不理会她,自在地与林老夫人撒了几句娇,又与胡六娘一起对着屋里的贵妇们福了福礼,这才随了婢女出去。那婢女能在林老夫人身边贴身服侍,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对她的看重,连带着对胡六娘也极是恭谨。

    “郡主,胡姑娘,这边请。”她略侧了身,在前方带路。

    顾含章微展笑颜:“有劳姐姐。”

    在屋子外候着的春夏秋冬四人与胡六娘的两名婢女稍后两步跟了上来。

    “云阳的口才可真不错呢。”胡六娘悄悄地逗她。

    顾含章斜睨她一下:“六娘今儿还是小心一些,待会儿跟着我,别跟人乱走。”

    胡六娘脚步滞了滞:“怎么啦?”她语气紧张了起来,难道有什么不好事发生?不该呀,这可是林老夫人的寿宴上!

    “今儿,南阳侯夫人可是来了的。”顾含章看她一眼,“前儿你和宋大定了亲,听说她可是砸了整整一屋子的东西。她那个人,惯是会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你今儿又没长辈陪着,她只怕就等着你落单呢。”

    “不,不会吧?”胡六娘有些结巴,“这可是林府!”

    顾含章不想跟她说话了。那个女人有什么不敢做的?当初在敬谨王府的宴会上不是一样敢下手算计宋暮云?只不过算计不成反被咬了一口而已。她看了一眼胡六娘带来的两名婢女,吩咐春一:“让冬一、秋一跟着六娘。”春一听了,对着秋一吩咐了几句。

    胡六娘讷讷道:“不至于吧?”

    顾含章白她一眼。

    今儿天气晴好,林府花园东南的烟雨阁里,林曼娘与姐妹们招待着来客。阁里的客人是未出嫁的小娘子们,一群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显现着勃勃生机。那名带路的婢女把人带到林曼娘面前,对着顾含章盈盈一礼:“郡主玩好,奴婢告退。”

    夏一笑嘻嘻地送了她一段:“多谢姐姐。”手中悄悄递了个荷包过去。那婢女一愣,夏一冲她灿烂一笑,飞快地跑远了。婢女也不由笑了笑。她把荷包袖入袖中捏了捏,硬硬的、圆圆的,走到僻静的地方,打开荷包瞧了瞧,竟是四颗金珠子,不由为云阳郡主的大方咋了咋舌。

    顾含章今日出门做客,穿了一件白底绣紫藤花的大袖衫,里边儿是烟紫的袒领襦裙,挽了堕马髻,上边簪了一串水精紫藤,没有挂项圈,而是用同色水精串成三层水滴状的项链挂在项间。她个子高,大袖衫穿在她身上飘逸无比。胡六娘个子娇小,因着怕冷,穿的是夹棉的粉色上襦,镶白边,下边是翠色六幅裙,坠了一副粉色碧玺桃花耳坠。俩人一娇憨一飘逸,面容陌生,左右站定,引得阁中的小娘子们纷纷注目。

    林曼娘上前拉住顾含章的手:“云阳妹妹来啦。”又笑盈盈地对着胡六娘颔首,转身对众人介绍:

    “这是云阳郡主,这位是胡六姑娘。”

    阁中有人低呼:“呀,这位就是……那位郡主呀。”

    这两年云阳郡主虽未在帝京城中各家花宴中出现,然世家的小娘子们大多听闻家中长辈提及过--毕竟以女子之身率兵作战并因此而加封的郡主,自大雍开国以来可是第一位。便是□□皇后提倡女子走出家门为国朝尽力,也只是在一些辅助性的文事上对她们开放而已。

    顾含章耳朵好使,听得那些小小的私语也没有在意。林曼娘又一一向她和胡六娘介绍阁中的各位小娘子,大家善意地笑着互相打量一番。

    顾含章含笑道:“姐妹们在做什么呢?”

    兵部左侍郎家的郑元娘腼腆地笑了笑:“大伙儿刚联了联诗。郡主想要玩点什么?”

    顾含章摆摆手:“别郡主郡主地叫,叫我云阳就好。”

    又道:“联诗我可不成。我呀,听你们的可以,这诗它跟我就没缘分。”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胡六娘知道自己父亲的身份在帝京算不得什么,在这种场合都是很小心的不出头,此时也只是跟在顾含章后面,微微笑,或是轻声与凑近的姑娘说话。

    顾含章也是第一次正式在帝京亮相。萧亦昙今天带着她一起来林府,也有表明态度的意思。故而,顾含章今日也很配合地耐心与各家小娘子攀谈。胡六娘算是比较了解她的,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在心里闷笑。林曼娘是今日的主人家,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她,略略陪了陪,主要还要兼顾其他小娘子们。顾含章应酬了一圈,对胡六娘使了使眼色,俩人找了借口,出了烟雨阁,走到花园里观景赏花。

    “真累人啊。”顾含章冲着胡六娘抱怨。

    胡六娘吃吃笑:“这种宴会不就是这样吗?”

    “可是真的很无聊啊。”顾含章摊摊手,“我对那些吟风弄月的玩意一向没兴趣,弹琴画画,让我欣赏欣赏可以,让我上手可不成。谈首饰绣品,我哪知道哪家的首饰出名哪位绣娘手艺出众?我给她们说一说长枪有多少枪法、宝剑有哪些剑势、战马要怎么挑还差不多。”

    “哟,咱们的女将军这是准备来园子里给大伙儿上课啰。”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胡六娘闻声转头,江蕙娘带了两名婢女笑吟吟地正站在她斜侧。

    “蕙娘姐姐!”顾含章有些羞恼。

    “姐姐来了多久了?”胡六娘倚过去抓住她手摇了摇。

    “我来得早呢,这会子把花园都逛得差不多了。咱们一拨都是成了亲的,在那边聚着,”江蕙娘抬手指了指,又对胡六娘道,“还没恭喜妹妹呢。”

    这下换胡六娘羞红了脸。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江蕙娘与她俩人慢慢地逛着,“我也跟夫君打听过,宋世子并不像传言那样荒唐,妹妹嫁过去只需要小心他那继母。那可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今儿她也来了,在那边跟一些夫人攀谈呢。不过,我瞧着,好多大家夫人都不怎么搭理她。”

    “她自己上位的手段不光彩,”顾含章插嘴,“那些自忖名门正派的当然看不上她。虽说自嫁入南阳侯府后极力洗白自己,但大家的眼又不全是瞎的,总有些心里明白的,单看自从宋大离开南阳侯府后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人也比以前成器,就知晓她以前表白的对宋大的疼爱都是虚的!再说之前宋朝阳成亲那事,虽她想要捂着,但消息灵通的都知道,那先是她为宋大准备的妻子人选,后来落到她亲儿子身上,就百般反对,可见,她一开始想要为宋大说亲,就是不怀好意的。”

    胡六娘红着脸,也忍不住说道:“听说她为宋朝阳纳了三个良妾了。不过,宋二奶奶的位置稳稳地,南阳侯和宋朝阳都对她很满意。”

    江蕙娘轻笑:“宋二奶奶是个明白人。她要的就不是什么一心人,她呀,看重的原本就是南阳侯府!她如今生了儿子,地位稳固,自然要做个贤妻。宋朝阳身边何止三个良妾?宋二奶奶也给他纳了两个呢,还有通房。宋朝阳如今贤妻美妾娇儿齐全,南阳侯夫人的话,他可不一定听从了。”

    胡六娘咋舌:“他就不怕,那什么?”

    顾含章“噗哧”笑了出来:“那什么是什么?”

    她伸手挑起胡六娘的下巴,邪笑:“美人儿,你给爷说说?”

    胡六娘满面通红,嗔道:“就你作怪!”

    顾含章哈哈笑。见着顾含章这样活泼的样子,江蕙娘也抿唇微笑。之前,她一直担心着,她与顾松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深厚,顾松走了,真怕她就此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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