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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郡主又攻下了一城!”福喜进来,将谍报呈到萧亦昙案前。

    萧亦昙放下手中的奏章,揉了揉两侧额角:“她这是想要将吐谷浑灭族?”

    “放出去就脱了缰,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萧亦昙抱怨着,拿过书案上的谍报,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毛南这个蠢货,挖个坑还能把自己给埋进去。”他把谍报重新扔回书案,“如今吐谷浑还剩了几个部族?”

    “党项灭了,西羌还剩个羌城,如今被围困着。吐谷浑王伏允被生擒,他长子逃往铁勒,铁勒部与郡主议和,把他连人带兵马给捆了送给了郡主。西北线上的兵马也打下了浩川城,伏允的大王妃见势不妙,逃回娘家,如今北府军正准备拿下另两个部族。”

    “她还真是要将吐谷浑一锅端啊,看来大雍的版图上很快又要新添一个州郡了。”

    “郡主英姿飒爽,有战神之风。”

    萧亦昙睨他一眼,福喜“嘿嘿”憨笑。长阳宫大总管福寿躬着身进来:

    “殿下,陛下召您宣政殿觐见。”

    延庆帝已经断断续续地病了三个月,如今大部分政务都是萧亦昙这个太子在处理,他不得不又挪回长阳宫。

    “走罢。”萧亦昙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袍服,率先往殿外走去,吉安、吉庆忙跟上。

    已经是初秋了,廊外有两株红枫吐出了一点红意,长阳宫与东苑之间的通道外栽了一排公孙树,昨夜有风吹过,树下铺了一层金黄的树叶。

    “陛下,”萧亦昙一路疾行,到了宣政殿外,等内侍进去通报了,这才迈进后面的侧殿,“陛下身子可好些了?昨晚没有咳喘吧?胡忠熬的平咳膏可有效?”

    延庆帝倚着高枕卧在龙床上,瘦了许多,两侧颧骨凸出来,枯瘦的手缩在宽大的袖袍内,面上带着病人常有的焦黄之气。

    “四郎来了,”延庆帝示意他坐到近前,“听说今日朝堂上又有人上奏要你立妃了?”

    萧亦昙眼睛垂下:“儿子已经拒了。”

    延庆帝看他一脸不想谈及此事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如今仅东润一个儿子,子嗣单薄,朝臣们有所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萧亦昙静了静,看着他霜白的鬓角,和脸上掩饰不了的倦态,低声道:“萧东润的妻妾皆有孕了。”

    “真的?”延庆帝大喜,他如今身体和精神都差了很多,政事上有心无力,基本放权给萧亦昙了,就盼着儿孙皆能枝繁叶茂。

    “是。前儿才诊出来的。白氏有孕三个月了,另一个侍妾也诊出了喜脉。”

    “是那个苏氏?”

    “不是苏氏,是另一个侍妾,白氏替他纳的,国子学一个博士的女儿。”

    “好好好,”延庆帝连声叫好,“福禄,快开我私库,给我东润孙儿挑一些礼物过去,这是喜事,大喜事啊!”

    又吩咐道:“让太医署派几个专精调理的医女过去,再给胡忠讲,每月的扶脉由他亲自负责!”

    他絮絮叨叨地吩咐了一大堆,精神倒好了起来。

    “臣还有一喜事回禀,”萧亦昙见他精神好了,也有些高兴,“吐谷浑治下仅有二城未能打下,以云阳在前方的势头,冬季来临前当尽归我大雍!”

    延庆帝仿佛没听明白,眼睛征询地看向一旁侍候的福禄,福禄机灵地俯身下跪:

    “贺喜陛下又得一州郡!陛下文治武功、日月比耀、天地同休!”

    一连得了两个好消息,延庆帝精神大振,从龙床上坐直了身子:“云阳可谓勇冠三军 ,当世之将才也!”

    “封侯拜将也不为过。”萧亦昙语气中溢满骄傲。

    延庆帝看着他,静了一瞬:“四郎哪--”

    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萧亦昙明白他未竟之语。他本也没指望改变延庆帝的一些想法。他的阿元,他日后自会给予她应有尊荣。

    两位主子都静了下来,福禄退到一侧,低着头装鹌鹑。

    萧亦昙先开了口:“臣想着,先派人到如今已经收归的城池去,还有不少的事情需要做,毕竟,那里曾是外族占据的地方,要如何教化、管理,须得费一番功夫。”

    延庆帝捻着胡须:“在吏部选点人手。还有,收归的城池,也该有武将驻守,你和兵部相商。”

    萧亦昙之前就有想法:“我打算让宋暮云一起过去。他在学习外族语言方面有天赋,吐谷浑占据的地方多部族杂居,需要语言交流方面的人才,让他在翰林院或是国子学里挑选一批人一起跟随吏部和兵部的人去。要人心归顺,免不了从文化、习俗着手,暮云自身也能带兵打仗,一举数得!”

    延庆帝沉思了半晌:“宋家小子到也合适。不过,他不是快要成亲了吗?”

    “婚事定下了,明年三月才是他的好日子。他带人先打个前站,该理的理顺了,等后头有人接手再回来成亲也不迟。再说,鸿胪寺最近事也不多。”

    延庆帝点了点头:“你和吏部、兵部的人商谈。”

    得了准话,萧亦昙又与延庆帝絮了絮语,见他有些疲惫了,这才告退。

    长阳宫大同殿,皇孙妃白忆梅扶着宫女的手,一手护着腰在殿前廊庑下走着。她身上裙衫宽松,不仔细看不大看得出来有身孕。

    “夫人,公子上衙还有一阵子才能回来,您要不再休息休息?”宫女小心翼翼地道。

    白忆梅抚了抚肚子:“孩儿想他爹爹了呢,咱们到前边走走。对了,吩咐厨房做的汤水送过去了吗?”

    “送了呢。公子今儿在户部,小李子一早就按着夫人的吩咐送过去了。夫人怀着孕还想着公子的饮食,公子心里必定是欣喜的。”

    白忆梅矜持地微笑了笑。一行人转过廊庑,对面也过来了一行人。白忆梅停下了步子,护着腰的手动了动,轻轻地放在肚子上,眼睛低垂,仿佛没瞧见对面过来的人。

    “姐姐这是要出去吗?”迎面对上,苏明珠盈盈一礼。

    “苏妹妹呀,”白忆梅这才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了过去,“我这光注意着肚子的动静,倒不曾瞧见妹妹来了。妹妹这是打哪儿来呢?”

    苏明珠见她装腔作势的样子,心里“呸”了一声,面上却扬起一抹清且媚的笑,如三月枝头细雨中绽放的梨花,颤颤巍巍,惹人怜惜。

    “外间园子里几株花树开得正好,表哥忙完了公事,使人唤妾陪着他在园子里赏了赏景呢,”苏明珠嫣然一笑,“对了,妾还没多谢姐姐使人送来的汤呢。今儿这八珍汤比昨儿那道乌鸡栗子汤味儿还要好些呢。”

    苏明珠柔柔怯怯地行了个礼,娇娇弱弱地被宫女扶着退下了,白忆梅站在原地,脸色气得青青白白,原本扶着宫女的手不由用力地掐了下去,那宫女痛得眼底含泪,却不敢叫出声来。

    “夫人,”一旁的宫女战战兢兢上前,“您肚子里还有小公子呢。”

    白忆梅这才深呼吸,面色慢慢地缓了下来。宫女瞥见她面色好些了,心中松了口气,见扶着她的宫女苍白着脸隐忍着,着急地递了眼色过去,那宫女忙低下头:若是让主子见着自己的脸色坏了心情,少不得讨一顿打。

    走廊这边一番暗地里的较量,南薰殿那边,萧宜敏下了课,与自己的伙伴分了手回来,青袖上前挽了袖子替她换上家居的衣衫。

    “姑娘今儿回来得到早。”

    萧宜敏换好衣衫,懒懒的坐到一旁的榻上:“今儿先生放得早。”

    “姑娘想先歇歇还是先用午膳?”

    萧宜敏不想动:“也不太饿,先歇一歇吧。”

    青袖转到榻的一侧:“那姑娘躺一躺,奴婢替姑娘通一通头。”

    萧宜敏“嗯”了一声,脱掉绣鞋上了榻。

    “今儿那俩人在长廊上遇见了,也不知苏氏与白氏说了什么,等苏氏走后,那白氏脸都气青了,一会便传了太医。”

    “都不是什么好人,狗咬狗一嘴毛。”萧宜敏两个都不喜欢。

    “那余氏倒还老实,自诊了脉便不爱出门。”

    青袖一边替她通发,一边慢慢地把宫中的一些琐事一点点地说与她听。自从萧宜敏开始进学,青袖便有意识地把宫中一些事情向她汇报,并教她处理自己宫殿中的事务。

    “对了,一会派人给小四郎送点伤药。”

    兴庆殿是宫内各皇子公主上学的地方。因皇室子嗣稀少,自萧东润与卫天福均到国子学就学之后,兴庆殿便空置了下来。萧亦昙入主长阳宫,萧宜敏也到了进学的年纪,萧亦昙向延庆帝上奏,重开了兴庆殿,又从宗室中挑选了一批适龄的小孩子入宫,每日上午在兴庆殿就学,午后出宫。萧宜敏提到的小四郎,是荣庆郡王家二房排行在四的孙子。

    “庆哥儿同人打架啦?”青袖问。

    “被人欺负啦。”萧宜敏摇了摇头,小四郎看着胖嘟嘟的,平时也爱凑在她身边,“他也不知哪点惹着了敬谨王府家的小五,纠了几个人候在道旁打他,被我瞧见,把人给呵斥下去了,瞧他身上有些伤痕,咱不是有胡太医令制的雪肌膏吗?那个修复伤疤比较好,送两瓶过去。”

    青袖应了一声:“姑娘这会子要不要传膳?这会子时间差不多,您用了膳歇个午觉,下午还有琴课呢。”

    萧宜敏想了想:“成吧。”

    说着从榻上起了身,青袖放下手中的玉梳,外边候着的宫女进来替她梳了个家常髻,又换了一件淡黄的褙子,重新净了脸和手,抹了润肤的膏子。

    “也不知云阳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青袖见她唉声叹气的样子,抿唇一笑:“姑娘是嫌宫中无聊了吧?”

    “是呀,”萧宜敏也不瞒她,“原先在宫外住着,还能到处逛逛。现下住到宫中,等闲不能出去,有什么意思?”

    青袖原先也在宫中待了好几年,后来萧亦昙开府后拨到信王府才出了宫:“是呀,奴婢还记得第一次出宫后好惊喜,看什么都好看。”

    “姑娘也不必忧心,奴婢瞧着殿下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姑娘想出宫,殿下哪次没答应?”

    “爹爹是好啦,可是宫里又不是只有爹爹一个,哎,不好总教爹爹为难,”萧宜敏冲着一个方向呶了呶嘴,“出宫次数多了,那边又会派人来说教。真没意思,做点什么都有人盯着。我好久没见着小玉儿啦,沈金沈银俩儿在外边可快活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气,青袖见她呶嘴的方向,不敢接嘴,只能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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