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月光从窗外洒下，宋吟知慢慢从床上起身，轻轻走出卧室外，瞧了一眼小塌上熟睡的绿华。想着睡觉前自己悄悄点了安神香，绿华今晚应该也醒不来。

    门外守夜的几个侍卫两下就被宋吟知从背后敲晕，麻利地换上他们的衣服，宋吟知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混进了皇宫夜巡的队伍后面。

    月色朦胧，冷意入体。夜晚的宫里显得更加冷寂，宋吟知跟在队伍后面，只能听到夜巡军整齐的步伐。入夜之后，皇宫就会封锁宫门，常人不得出不得进。只有夜巡的军队会在子时到宣武门换班。宋吟知想出宫门，只有混在其中这个方法最为保险了。

    才走过了两个宫门，夜巡的士兵就突然停了下来，宋吟知安静地跟在后面，努力降低存在感，得弄清楚他们要干嘛。

    只听得带头的侍卫说了声：“老规矩，四人一组，速战速决！”

    “是！”“是！”

    宋吟知就这么看着打头的四人进去了前面那个宫殿，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宋吟知好奇地想着，难道这个宫殿里藏了些什么珍贵的东西，还得每天夜里去查看？

    不过，为什么要分批去啊？是怕人太多弄坏了吗？这宫殿看着也不大，不知道里面有何玄机。

    每一组进去的速度都相当快，没过多久就轮到宋吟知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宋吟知乖乖地跟着前面的人进去了。

    刚踏进门，宋吟知就好像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有些奇怪。宋吟知就拉住旁边一小兵，压低声音问道：“兄弟，这是来干嘛啊？”

    旁边那小兵跟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一边走一边答：“不就是例行私事嘛。”

    宋吟知追上，继续压着嗓子：“这是什么意思？”

    那士兵有些不耐烦：“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都老规矩了，解手听不明白啊？”

    宋吟知愣住：“解手？”

    “快点地儿吧，副将不会等太久的。”

    宋吟知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那阵儿臭味，原来如此…不由得嘟囔道：“那还搞什么分批去…弄得神神叨叨的。”

    “当然是茅房一次只能四个人用啊，不是，你尿不尿，不尿我去了？”那小兵在一旁嚷到。

    “你去吧你去吧。”

    宋吟知无奈地站在旁边等，一会儿还得跟他们一起出去掩护自己。但刚刚那小兵却在宋吟知身旁解起了裤腰带。

    宋吟知惊讶道：“喂！你干嘛？”

    “里面茅房俩坏的，剩下的人太慢了，我就在这颗树解决吧。”那士兵抖着身体回答。

    宋吟知赶忙转身，真是无语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倒是宋吟知这个动作，引起了这小兵的疑心。他收拾好了冲宋吟知问道：“这位兄弟，你是哪队的？之前怎么没看见过你？”

    “我是今晚才来当差的。之前都在别的队…”宋吟知回道。

    “新来的？每次有新来的，副将都会让我们认个脸熟，你怎么没有啊？”那小兵不依不饶大声喊起来。

    宋吟知已经握紧了拳头，也是自己刚来皇宫对这些小规则不熟，懒得跟他讲话，干脆一拳揍倒得了。

    许是听到里面的喊声，领头的副将从门外进来了。宋吟知没来得及出手。

    “怎么回事？”

    “副将，这人说他是新来的，我们跟本没见过。”那小兵急忙指着宋吟知回答。

    夜里太黑，只能蹭着淡淡的月光，那副将也看不真切，对宋吟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吟知慢慢开口：“我叫…”一只手将袖口的迷魂粉挪到了手里。

    可还没等宋吟知说完，宫门外头就大声地喊了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救火啊！”

    事情更加紧急，那副将马上领着人去就火了，也没闲心管这个新来的人。

    宋吟知看着长信宫方向的火，暗自庆幸，这火来得真是时候。趁着混乱，混到了宣武门。

    刚出宫门，就有人一把捏住了她的右肩，力度大得让她有些疼。宋吟知反身就是一脚，左肘使劲撞在那人的胸口，随即拿出匕首指着他。

    等看到人的一瞬间，宋吟知才呆住：“真的是你？”

    “好久不见，小笙。不对，宋姑娘。”那男人开口，声音是那么熟悉。

    宋吟知收回匕首，也回道：“好久不见，公仪国师。”

    两人走过了宣武门，去了旁边的护城河道，公仪明还是那模样，明明整个人坏透了，还老穿一身白装得自己纯洁无辜的样子。除了他两鬓间束起的两缕头发，宋吟知认识他十几年了，岁月好像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不过作为北疆国实际的掌权人，宋吟知很意外，他居然会抛下那个傀儡小皇帝跑到中启京都来。

    两人本来一直在护城河边走着相顾无言，宋吟知实在忍不住了，这个老家伙硬逼着自己开口。才停下来问：“国师为什么会来中启？”

    公仪明回头，把宋吟知头上还戴着的头盔取了下来，边走边道：“前段时间收到中启皇帝的谈判邀请，让我下个月来跟他们商量边疆的停战协定。”

    “那你来这么早？”宋吟知回。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舌战也得认真对待。”公仪明不咸不淡地回道。

    把潜入敌方偷情报这种事儿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干嘛。宋吟知继续问道：“你放心小皇帝自己揽政？”

    北疆的小皇帝才九岁，两岁多就被公仪扶上皇位，连奏折都是公仪明天天坐在龙倚上批的。

    “你出来太久还不知道，挽心阁已经有新阁主了。”

    挽心阁是北疆皇室的一个秘阁，里面的人几十年来一直为北疆皇室效力，不过现在早就在公仪明的手下了。

    宋吟知跟公明第一次见面时，就是在六岁王副官送上的那辆马车上。当时谁也没想到，公仪明路过南川时随手抢的一辆马车，是当时的叶云笙等着逃命的马车。

    二十几岁的公仪明用抢来的马车行路一半，准备休息时，突然上车来一个抱着婴儿的小女孩，浑身都是血却眼神异常坚定看着他。

    就这么阴差阳错，家破人亡的小叶云笙辗转去了北疆秘阁，如今成为了秘阁细作。

    进入秘阁也很不容易，宋吟知想起之前的事，现在依旧觉得浑身冰凉。

    十岁时因为不想再被逼着练武，就被公仪明随便扔进了蛇池，那种被毒舌缠绕的恐惧，一整晚，宋吟知无数次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宋吟知那时候才突然明白，人命在别人的手中，就是真的贱如草芥。

    一直到第二天，公仪明才走到蛇池旁问她：“想活吗？想活就听话。”

    宋吟知的意志仿佛在那一刻才被真正摧毁，她已经不再是众星捧月的南川小公主。

    见宋吟知半天没有回答，公仪明摇了摇她的手，“想什么呢？叫你也没反应。”

    宋吟知才轻呼了口气，“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那…那个新阁主一定很优秀吧。”

    宋吟知聪明且有天赋，在秘阁的无数次各种考核中，一直是甲等。但不知为何，秘阁的阁主换了一届又一届，甚至一连空缺五年，公仪明也不让宋吟知任职。

    “她啊，也是个小姑娘，跟你当年可太像了。”公仪明笑着回答。

    宋吟知眼里划过一丝黯淡，道“是嘛。”很像自己，却永远不会是自己。宋吟知刚开始还特别想问，明明自己有实力，为什么国师总是视而不见。

    直到后来弟弟生了场大病，宋吟知才想通，自己只要好好跟公仪明完成交易，得到给弟弟治病的药，之后就带着弟弟去世外隐居算了，什么血海深仇，什么家国大义，真的都不重要了。自己唯一剩下的亲人，宋吟知只希望他平安健康，爹娘肯定也会支持她的。

    “不说别的，先说说你在晋王府待得怎么样？”公仪明问道。

    宋吟知赌气道：“挺不错的。而且三日后我就要成亲了。”

    公仪明却还打趣道：“也是，姑娘大了，留不住了。”

    宋吟知莫名升起怒气：“你就这么希望我跟别人成亲？”

    “这是交易，不是吗？你答应给我的兵符，还没有给我。”公孙仪温声道。如果拿到萧臣朗外公陆凌峰的金兵军队，他有把握一举拿下中启。

    跟公仪明认识太久，宋吟知总是会忘记公仪明凉薄的本性。是啊，只是交易而已。“你放心，我会在三天后拿到兵符的。”

    公仪明笑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来，我今天来见你，其是想让你查查别的。”

    “什么？”

    “你记不记得之前有人来行刺过你们。”

    宋吟知想起之前和萧臣朗在马车里被刺杀的那次。问道：“怎么了？”

    “那不是我安排的。是林安自做主张弄的。”公仪明解释到。林安是他的贴身侍卫，也是跟宋吟知在回春楼接头的那个黑衣人。

    宋吟知点点头：“我猜到了，国师你应该不会那么莽撞。”

    “我想说的是，那次刺杀之后，他们全都不见了。包括尸体。”公仪明语气淡淡地说到。

    宋吟知记得他们那群人都没受太重的伤，自己手下留情还差点被萧臣朗看出来了。忙问道：“什么意思？”

    “我猜，他们在晋王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