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春凤昨晚邀请苏红娟的时候,就是有私心的。

    她和赵德才虽是相亲认识,江春凤自觉和他结婚却是因为爱情。

    即使赵德才的背叛明明过去那么久,伤痛却依旧还在。他给予的伤害也并不是背叛本身,而是因为这件事,江春凤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怀疑自己和赵德才是否有过感情,怀疑赵德才的成就是否跟自己有关,更加怀疑自己曾经的人生是否还有意义。

    成婚的前几年,两人相互扶持,赵德才总说他记着江春凤的好。

    若是没有她,自己依旧是个在姐姐们庇护下,不会真正拥有自己的事业。

    可惜赵德才也跟所有男人一样,成功逐渐让他们自我膨胀,有意遗忘别人的付出和努力。在他们的世界里,所有的成就都变成了他们自己的功劳,而家里的女人只是他们成功的附属品。

    江春凤始终记得苏红娟委屈的哭诉:“春凤不就赢在了陪你一起过过苦日子吗?难道是我不想跟你过苦日子,是我苏红娟没有这个机会。”

    当江春凤重生以后,她就做下了决定,要让赵德才和苏红娟早早的遇到。

    她曾经无法验证的事情,曾经让她怀疑人生的事情,也终于有了重新证明的机会。

    ……

    “春凤,你们怎么能没约吃午饭呀?”苏红娟啃着刚在食堂买的两个包子,心里就不舒坦。

    想到买包子的钱,苏红娟心里忍不住心疼,朝着正在低头吃着午饭的江春凤埋怨:“你昨天也不说,早知道我就带午饭了。”

    家里要钱的地方多,苏红娟赚的钱永远也不够,家里像是有个巨大的窟窿,怎么都填不满。

    江春凤以前劝过她,让她不要把钱全部交给家里,也要给自己存一点。

    苏红娟面上说着只有江春凤把她放在心里,私底下却特意把话说给家里听。

    她想让家里知道,有她只有的女儿是多么幸运的事情,要是别的女孩子不止不会给家里钱,还可能偷偷藏私房钱。

    苏红娟在家里背父母弟弟夸奖一通,在给钱的时候就多了一丝成就感。

    家里人对她的付出都是看在眼里的,将来怎么也要记得她的好。

    “我们约了下午看电影呀。”江春凤吃完最后一口午饭,整理完饭盒,起身就往食堂外走:“吃完午饭正好去电影院见面。”

    “看电影?”苏红娟也紧跟着江春凤小跑着往外走,听到下午是要看电影,她惊呼着自己不知道,都没有准备:“那我下午也来不及请假了呀。”

    “你也要一起相亲?”

    江春凤确实想看看苏红娟和赵德才早早的见面会有什么不同。

    但这毕竟是她的相亲,就算她邀请的苏红娟,作为姐妹帮着相看一下就是了,怎么会以为自己要继续参加下面的活动呢?

    江春凤回到自己工位上,心想着当年还是自己太年轻。

    苏红娟的品性原来一直如此,而不是后来突然变了。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春凤你可别乱想。”苏红娟再傻也听出了丝不对劲,转念就委屈上了:“明明是你让我帮着看看的,你怎么话里话外的意思反而怀疑我呢。”

    她原本想说要是你不相信我,我就不去了。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赵德才可算得上整个镇上都不错的男人了。

    就算他不行,赵德才身边的朋友随便找一个也不错呀。

    ……

    江春凤远远的就瞧见站在电影院门口的赵德才,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叠,竟觉得陌生。

    赵德才是典型的的南方男人,身材不高,偏瘦,单眼皮高鼻梁,戴着一副金丝眼睛。

    今天赵德才明显是特意打扮过,身上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衣,配着熨烫整齐的黑裤子。

    此刻,他正在低头看着手腕上戴着手表。

    他等人的时候有个习惯,事情不在他的把控之中,就会不停的看时间。

    “江春凤。”赵德才忙走上几步和江春凤打招呼,心里却升起一阵紧张。

    所有人都以为,是家里姐姐们给他安排的相亲,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相亲是他要来的。

    今天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江春凤,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已经见过了。

    那次是他去江家村附近找从小长大的小兄弟玩,正准备回家就听说江家村有露天电影要放。赵德才正好不想回家,就约了小兄弟去看露天电影。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天色都暗了,露天电影的谷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平时大家的娱乐活动少,来电影院看电影还是少数小年轻才会来的。平时大家还是更喜欢像这样的免费电影,那天除了江家村的,就连附近村子的男女老少也来了不少。

    他和小兄弟站着看了一半,眼瞧着电影也快放完了就准备走呢。

    远远的就瞧见人群里有个姑娘,乌黑的头发披在身后,莹白的皮肤在电影影影绰绰的光影里,像是上等白玉般让人挪不开眼睛。

    就在他看得发愣,姑娘忽然转过头来,乌黑的丹凤眼扫向他。

    赵德才私下打听过,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认识江春凤。

    皇天不负有心人,刘婶提到要给他相亲的对象就是江春凤的时候,赵德才就认定了自己跟江春凤是有缘分的。

    江春凤朝着跟她们打招呼的赵德才点头示意,苏红娟已经等不及的拉着她小跑着往前了。

    江春凤没有顺着苏红娟的意思跑起来,反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逼得苏红娟也跟着她停了下来,才慢慢走向赵德才。

    “呀,这人就是赵德才呀!长得倒体面。”苏红娟悄悄的凑到江春凤耳边,赞叹道。何止是长得体面,苏红娟觉得赵德才长得真不错。

    文质彬彬的站在那里,看着就是个文化人。都说赵德才家里的叔叔伯伯都是为国家服务的,那都是肩膀上有星星。

    苏红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就是知道很厉害。

    想到厂里除了刘建平还算不错,剩下的那些大老粗,一个个皮糙肉厚的,说话还粗鲁,苏红娟就不喜欢。

    “你看他的手表,我看着跟厂长的那块一样呢。”苏红娟眼尖,一下就瞄到了赵德才手腕上的手表,惊呼道:“天哪,我听说这块表可贵了,咱们好几个月工资呢。”

    “赵德才可真有钱,春凤你真是有福了。”

    江春凤却没有心思搭理苏红娟,她已经走到了赵德才面前,笑着跟他打招呼。

    “你好,我是江春凤。”

    多年后再见年轻的赵德才,江春凤竟有些惊讶。

    记忆太遥远了,她们最初的见面也之后的不堪回忆变得更加模糊。

    江春凤记得上一世,自己跟赵德才的第一次见面,她心里是羞涩的。

    从未和陌生男人接触过的她,前一夜翻来覆去根本睡不好。

    等到在电影院见面的时候,全程都害羞的低着头不敢说话,她连赵德才的正脸都没敢看一下。

    如今心态不一样了,江春凤有了仔细观察地机会,才发现赵德才也是紧张的。

    赵德才被江春凤看着,平时机灵劲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只能扯开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憨笑着。

    再次站在她的面前,男人还尚且稚嫩,不似后来变得老练油滑,学会了隐瞒欺骗。

    “我知道我知道。”

    “我认识你。”

    赵德才从前也约过不少女孩子,今天却特别紧张。

    他明明就准备了不少话,话到嘴边就变了味道。

    反而是江春凤,温顺柔和的站在他的面前,凤眸亮晶晶的望着他,自然大方,好看极了。

    赵德才慌张的解释着:“我是说我以前其实见过你。”

    江春凤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们恋爱后,赵德才就告诉她早在露天电影的地方就见过她。

    当初江春凤还未这个事儿感动很久。

    她还幻想过,赵德才和自己就是男主角和女主角,那可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一见钟情。

    明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会在这么浪漫的有过一次交集。

    见江春凤不回话,赵德才越发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紧张的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一道女声打断了。

    “春凤,你别光顾着自己说话呀。”苏红娟不经意的插话,打断了两人的气氛,鹅蛋脸俏皮的凑到江春凤边上,责怪道:“来也是你让我来的,现在可别把我变成电灯泡了。”

    人家都说俏皮话了,江春凤自然要介绍。

    她大大方方的指着苏红娟给赵德才介绍道:“这是我绸厂的工友,苏红娟。”

    “苏红娟,这是赵德才。”

    江春凤介绍完,苏红娟热情的伸出手跟赵德才打招呼:“赵德才同志你好,我是春凤的朋友,我叫苏红娟。”

    面对苏红娟的热情,反倒是赵德才,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尴尬里,冷淡的和苏红娟简单的握了个手。

    两人的表现倒在江春凤的意料之中,毕竟两人当初见面也是一切如常,后来不也做出那种事情来。

    寒暄过后,赵德才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距离电影开场还要半小时。

    他家里姐姐多,从小就是被顺应着长大,没想过要去顾虑别人想法。

    赵德才想起出门的时候五姐的嘱咐,女孩子都喜欢男孩子绅士一点。

    让他在外面就多征求女孩子的意见。

    “时间还早,你有没有想要玩的?”

    按照原计划,江春凤想要提议随便坐坐就行。

    眼神却扫过室内摆着的两个台球桌,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玩这个,嘴角轻扬,问赵德才:“要不要比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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