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玩这个？”

    八十年代，台球还是新玩意儿。

    别说像江春凤这样的女孩子了，就算是赵德才，也是前几个月去市里，才学会的。

    “会不会玩，试试不就知道了？”

    江春凤挑眉，挑衅他：“还是你不敢比。”

    面前的姑娘眉眼如画，神色里流露出的得意狡黠，像极了他二姐家养的狸花猫。

    台球桌说电影院这个月刚买来的，一小时2块钱。

    价格不贵，玩的人却不多。

    更何况，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可不会把钱花在娱乐上。

    “我娘说过，大老爷们，哪有什么不敢的。”

    江春凤了解赵德才，平时他是绝对不屑跟女人比赛的。

    可如果女人挑战了他的自尊心，那他是怎么也丢不掉的。

    等赵德才付了钱回到台球桌旁，惊讶的看到江春凤正在用巧粉轻轻的打磨球杆的皮头。她的手指白皙灵巧，打磨的动作却熟练。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赵德才也跟着江春凤的样子，用巧粉打磨着皮头，打趣道：“还请春凤姑娘手下留情。”

    赵德才摆好球，指着桌子上的白球，绅士的请江春凤先开始。

    江春凤撑着球杆，站在台球桌旁，却并不应邀。

    她才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想要跟她玩台球，那总要付出点代价。

    要是再晚几个月，江春凤还真没有信心可以赢过赵德才。

    想当初，玩球的技巧还都是赵德才教她的呢。

    两人刚谈恋爱那会儿，两人除了看电影，就经常会在这里消磨一下午的时间。

    那时候，江春凤并不喜欢玩台球，却架不住赵德才喜欢。

    她经常坐在这里陪着他跟他的小兄弟们呆一个下午。

    江春凤实在觉得无聊了也会跟着玩几把，就这样多少也练出了点技术。

    “刚才不是说要打赌吗？那咱们赌什么？”

    “你还真的想跟我打赌啊？”

    赵德才略微惊讶，女孩子第一次相亲见面，不都要想要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吗？

    他没想到江春凤竟然真的是想跟自己打赌，他无所谓的耸肩道：“不过你想打赌也可以，你想赌什么？”

    “还没想好，等我赢了你再说。”

    “这么自信，那我们试试。”赵德才没想到江春凤会这么说，但他却也不讨厌。

    如果换成别人，他或许会觉得对方自大。

    也要让对方见识见识自己的实力才。

    现在情况却不一样，面前站着的是他喜欢的女孩子，挑衅就变成了调/情。

    赵德才觉得江春凤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趣，对她的兴趣更是深了一层。

    他从小就在姐姐们照顾下长大，从来也没有缺过什么。家里的叔叔伯伯们也宠溺他，高中毕业后就随便找了个村里的闲职干着。

    赵德才从来没有真的靠自己得到过什么，不代表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能力。

    如果能让喜欢的姑娘崇拜自己，赵德才很乐意陪江春凤玩一玩。

    “春凤，你会不会玩啊？”一直在旁边插不上话的苏红娟凑在江春凤身边，担忧的问她：“这东西我们见都没见过，你怎么可能会玩呢？”

    “谁说我不会的，我在电视里看过。”

    苏红娟听到江春凤的解释，听她说只在电视里见过，更加确信了她只是在吹牛。

    伸手就想要阻止她，神色里也多出了些许不赞同：“你看你就是不会吧，你还不承认。电视里看过怎么能算数呢，你可别让人家德才哥看了笑话。”

    江春凤在这方面就很佩服苏红娟，任何人她都可以自然的熟络起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赵德才就变成德才哥了。

    江春凤转到球桌旁，俯身，单手架在球桌上，用虎口架着球杆。

    黑色长发盘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她微微仰着头，眼神专注的注视着手里的球杆。

    天鹅，这是赵德才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词。

    高贵而优雅。

    几秒后，她用球杆对准白球，轻轻一推，白球滚出击散被摆成三角形的球。

    随着这些球四散而去，苏红娟惊讶的看到其中有两颗竟然前后滚进了球桌旁的球袋中。

    “好球。”赵德才自然也看到了江春凤的开球，忍不住赞叹。

    他猜想江春凤可能会玩，却没想到竟然玩的这么好。

    “春凤同志，你可太厉害了！”

    赵德才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因为家里姐姐多，赵德才对于女人能干这件事并不反感。

    更何况现在是她喜欢的姑娘特别优秀，岂不是证明他赵德才的眼光特别好。将来把这样的姑娘娶回家，不止能照顾家里，自己面子上也有光。

    他可不想娶一个只会在家看孩子的没用女人。

    就好像他也不会永远困在这小镇上，他将来肯定会凭自己的本事走出去，成就大事业。

    “春凤，你运气也太好了，这也能打中。”

    苏红娟没有玩过台球，刚在江春凤准备的时候特意悄悄问了赵德才台球的玩法。

    原来只要把球打进球袋就算赢球了，看江春凤这么简单就打进了两个球，心里想着也不难嘛。

    “春凤，等会儿也让我试试吧。”

    “那你可要等会儿了，我们可没这么快结束。”没等江春凤说话，赵德才先替她答道。

    谁知却听江春凤举着球杆回道：“很快。”

    说完，她收起球杆，再次寻找角度，打出白球，再一次击中一颗球入袋。

    球桌上的球越来越少，赵德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江春凤说很快的意思。

    随着最后一颗球入袋，整局下来不过十几分钟，赵德才竟然没有出杆的机会。

    围观的人群中，有年轻的小伙子，远远的和江春凤套近乎。

    “小姑娘好厉害啊，一会儿来跟我们玩一局？”

    “那可不行。”江春凤指向赵德才，拒绝道：“我有人约啦。”

    赵德才听江春凤的回答，刚升起的怒气就消了一半，见江春凤放下球杆笑盈盈的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顿时剩下的一半怒气也消了。

    “我们走吧，电影快要开始了。”

    赵德才看了眼时间，想江春凤提议道。

    苏红娟心里却不愿意了，她想着今天怎么也能跟赵德才混个眼熟，怎么这就要分开了。

    “刚才不是说要带我玩一局吗？”苏红娟红着眼睛，拉着江春凤的衣袖不乐意：“你就自己走了，我怎么办。”

    说着，又指着电影院门口的时钟，“这不是还有几分钟时间，电影才开始吗？”

    赵德才正高兴可以跟江春凤单独相处，怎么能让苏红娟坏了自己的事情。

    他朝着人群里矮个子男人招手，“菜头，你来陪苏红娟同志玩一会儿吧。”

    招呼完，赵德才又拿出2块钱交给被叫做菜头的男人，就带着江春凤往电影院里走。

    江春凤知道苏红娟不乐意，却也只是嘱咐她不要耽误一会儿去工厂的时间。

    她给了两人早早见面的机会，这次是他们自己没有把握。

    这一瞬间，堵在江春凤心里多年，让她痛苦不堪的东西出现了裂痕。

    两人看得是一部老电影，电影内容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看完电影，江春凤拒绝了赵德才再呆一会儿的邀请，回厂里取了自行车就回了家。

    晚饭桌上，苏爱琴心情极好。

    她已经从刘婶那里听说了，自己这女儿最终还是去见了赵家那小子。就从刘婶那神情，苏爱琴就知道对方肯定对自己小女儿特别满意。

    她苏爱琴的女儿，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

    “快吃点。”苏爱琴加了一筷子鸡蛋放在江春凤碗里，埋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跟人家多聊会儿。”

    “妈，再聊我也要回家啊，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江春凤吃着碗里的鸡蛋，指着墙上指向六点的挂钟，说着：“我也不能跟大姐一样，这个点都不回家吧。”

    在农村，一般人家四五点就吃晚饭了。

    今天江爱国干活回家晚，一家人将晚饭点都推迟了。

    在看外面，即使是在夏天，外面的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

    “你大姐跟你怎么能一样。”

    话还没说完，她才回过神来：“你大姐怎么还没回来？”

    都怪她一整天都在担心小女儿的事情，等听到刘婶的好消息就一直没回过神来。

    苏爱琴这才惊觉大女儿这个点了还没回家，心里警觉不对劲，招呼着还埋头吃饭的江爱国：“老江，你去看看春英怎么还没来。”

    江爱国向来是不管事的，对大女儿江春英又特别放纵些，听着苏爱琴的话，就敷衍着：“能有什么事儿，没回来就没回来。”

    “让你去，你就去。大徐家也不远，让那丫头到时间了就赶紧回来。”

    因着和徐胜达家的关系，她从来没有约束过江春英。

    江春英偶尔回家晚了，苏爱琴也只当是小年轻在外面玩的忘了时间。

    最近两家开始商量婚期了，徐胜达家里多少有点拿乔的意思。苏爱琴心里不乐意，本来就想在拖一拖。

    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她们江家也是要脸面的。

    怎么也要让徐胜达家里知道，她们江家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娶回家的。

    这时候要是闹出点事儿来，那她们家别说面子了，到时候怕是里子都没了。

    江爱国没办法，吃完碗里的饭就出了门。

    江春福向来对家里的事情不感兴趣，在外面玩了一天早就累了，吃完饭就回了房。

    吃完饭，江春凤不想听苏爱琴唠叨，收拾了完就回了屋里。

    过了快一小时小时，江爱国才把江春英带了回来。

    只是两人回来的时候，两人的神色都不太对劲。

    江春英的眼睛有点红，不说话就回了屋，也不搭理江春凤盖着被子就睡了。

    屋子里陷入安静，江春凤熄灭了屋子里的灯，窗外浅浅的灯光照进来。

    顾冬生望着两层小屋的灯光熄灭，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拿出书本安静的翻动着。

    或许是秋天快来了，晚上的风吹到脸上竟也有了凉意。

    还好他听话，今天多穿了一件衣服，顾冬生在心里庆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