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才大致翻阅了手里的合同细则，心里不经起了疑惑：“日后分成归属权这些你都想到了？”
江春凤只是个乡下绸厂里的女工，算起来也就二十岁。
相亲之前，家里就把江春凤的情况大致的调查过。
除了她的家庭情况，也提到过她学习不错，却也只读到了初中。
合同上的条款虽然没有多高深，也不应该是个初中毕业生能懂的。
就连他自己也，也是这几年在村里做事，有机会接触一些才略微有了些了解。
他心里惊讶于就江春凤怎么会懂这些。
江春凤拿出合同的时候就猜到赵德才看到会有疑问。
在八十年代末，合同都是正式场合使用的。
大多数村里人还是习惯性的用着口头约定。
经济刚刚复苏，大家手里没有多少钱，涉及的金额也并不会太多。
其次是合同这种东西，对于文化普及还不高的农村，许多人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即使自古以来就有白纸黑字的说法，可怎么样的白纸黑字是有效的，却并没有普及给普通民众。
江春凤想到即使放在几十年后，许多人也不太清楚借条约定了还款日期，就是有时效性的。
“你也知道我读书不多。最近为了写这个合同，我还特意跟村上的‘孙状元’借了书来看。”江春凤并不想跟赵德才有合作以外的新关系。
江春凤解释着，脸上不禁挂上了担忧，问道：“是不是我哪里写的不对？”
赵德才说出口对上江春凤的眼睛，她的眼睛幽深黑亮。
不同于他平时看到的女孩子，她们眼睛里对他的想法，赵德才总能够清楚的看明白。
江春凤的不一样，她看着自己的时候，赵德才清楚的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想法。
或者说，没有他期待的想法。
赵德才在心里暗自责怪自己错了话，哪有人会喜欢自己被别人否定。
更别说像江春凤这样特别的女孩子了，赵德才忙解释道：“哪有什么不对的，我是没想到你居然懂这么多。”
江春凤趁热打铁，拦住赵德才准备收起合同的动作，继续追问：“那你看这些条款有什么问题吗？”
她可不想赵德才把合同带回家去仔细研究。
虽说她没有写任何法规的细则，仔细研究也会发现里面有不少对她有利的条款。
比如合同里仔细的写明了，按照双方出资多少来分配以后的利润等。
江春凤也犹豫过自己这样做，是否显得她冷漠无情了些。
将来的利润，她是可以直观的计算出来的，只要合同签下，赵德才的损失是显而易见的。
如今看来，赵德才必定出资会比她少，却是事情能够办成的关键。
自己是拿有心去算计无心，不是江春凤的风格。
所以，她改了自己的风格。
“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
就是这样的大事，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赵德才还是想要回家跟父母姐姐们商量一下。
“是不是你自己做不了决定呀？”江春凤见赵德才犹豫，就知道肯定是他，凡是都不能做主的老毛病又犯了。
江春凤当年也为了他的这毛病吃了不少苦。
两人商量好的事情，转头就因为赵德才家里反对，每每都被搁置。
而这些事情，又往往在后来的日子里被证明是正确的决定。
“怎么会不能做决定？”赵德才赶紧否认，见江春凤并不是很相信自己的样子，又慌乱道：“我就是想着这是大事，不能随便做决定。”
江春凤不想夜长梦多，适时打断赵德才的话，担忧道：“可你要知道，现在想做生意的人多。可保不准我们想到的这办法，别人想不到。”
“你说是不是？”
自然是的对的！
赵德才就想到了电影院的台球室。
开台球室的老丁会想到在电影院开台球室，就是赵德才在饭桌上随便提了一嘴。
结果人家二话没说，就跟家里借了钱，隔天就去城里定了器材。
赵德才早就听说了，丁帅这台球室都赚疯了。
最近都在存钱准备盖新房了，赵德才心里说不懊悔是假的。
但凡他有点魄力，家里又不是没这个钱支持他，哪至于让丁帅抢了先。
“再说供销社也不止你姐一个人。“
江春凤提醒道，“我就怕再犹豫，就被别人占了先机了。”
这话说的不错，供销社里的活就那么些。
要是先跟别人了签了合同，那还有他赵德才什么事儿。
“还是说你是怕我骗你，才不定下来？”江春凤知道这时候，她就该示弱了。
赵德才心里，对自己是极度自信的，他绝不会承认自己会被一个女人骗的。
“你可别乱想，我怎么会怀疑你。”赵德才想要伸手去安慰江春凤，却发现她跟自己坐的有段距离，伸出去的手又尴尬的收回，道：“我肯定是相信你的。”
赵德才在心里仔细的回忆了刚才条款的内容。
一共三页纸，内容并不多，按照他的经验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我们把合同签了吧。”
“行。”
赵德才答应着，就去摸索胸口的衣服口袋。
还没等他提起自己忘带笔，眼前就被递上了一只崭新的黑色笔杆签字笔。
“给。”
赵德才接过笔，两人各自在合同上签了字。
“一人一份，我们各自保存。”
签完字，江春凤想要办的事情也做完了。
她将合同收好，又签字笔重新放回自己的衣服口袋，起身就准备离开。
“这就要走？”赵德才见江春凤已经站了起来，惊讶道。
两人才刚办了件大事，不该坐下来再好好聊聊吗？
“我都饿了，你不饿啊？”江春凤抬起纤细的手腕，将手表伸到赵德才面前道：“这都快十二点啦”
赵德才看了时间，才惊觉两人竟聊了这么久。
他从没想到自己跟一个女人可以说这么多话，江春凤真的不一样。
“饿饿饿！”赵德才赶紧起身，快步走在江春凤，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道：“也不知道冬生事情办好了没，我们去接了他一起吃午饭吧。”
江春凤事情办的顺利，心情不错，自然没有意见。
“你们去哪儿了，我们走到一半就找不到你们了。”
等两人从小路走出来，重新回到公园，就被苏红娟拦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害怕你出什么事儿。”苏红娟小跑过来，红着眼睛看着赵德才道：“德才哥，你下次可不能这样悄悄的带走春凤，我可要担心死了。”
没等赵德才回话，宋威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抱怨着：“好了没，我要饿死了。”
“饿不死你。你自己不会去找吃的？”赵德才听到，笑着骂他：“是不是舍不得自己兜里的钱啊？”
“哪能啊哥，你别冤枉我。”
“行，那今天你请客。”
远远地，就听宋威讨饶道：“德才哥。我的亲哥哥。”
风吹过，天气真不错。
江春凤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