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烟花远没有前年的好看了，听说近两年严禁节假日燃放烟花爆竹，这估计是别人偷偷放的。温夏认真想着，差点忘了许愿。
周淮川推了推她，“呆着干啥？许愿啊。”
“啊！我忘了。”温夏刚闭眼打算许愿，又忽然睁开一只眼望着周淮川，“你呢？今年也要我帮你许吗？”
周淮川转头瞧见她俏皮的模样愣了两秒，没答上来，刚打算张口让她许，想了想又突然停住了。“今年我自己许。”
温夏听了又些惊讶，但又怕烟花结束，也没多想，立马闭眼开始许愿了。
周淮川看着身边的少女，她的脸看起来软软的很舒服，总能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没愣多久，赶在烟花结束的时候，许下了人生中第一个愿望。
说出来可能有些好笑，但他在此之前确实是没许过愿的，因为他很少缺什么东西，当然，他认为他缺少的那些东西，也无法通过许愿来获得。
人是通过自己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而不是靠天意。物质是如此，爱亦如此。
“周淮川，你一定觉得许愿很傻吧。”温夏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来。
“嗯，有点。”周淮川睁眼，看着最后一点烟花消失。
温夏没再问了，她知道的，周淮川也觉得她很傻。可她并不想在他心目中留下这样的印象，一定没有人希望喜欢的人事这样看待自己的。
她低垂着头，肩头的头发沿着她瘦削的肩膀落在了胸口，她盯着发尖发呆，她最近掉了好些头发，她以前头发很多的。
“我和覃深小时候，每年过年都会来这放烟花的。”
周淮川忽然开口，把温夏从放空中拉了回来。她愣了几秒，才明白他是在回答放烟花前的问题。
“安芸家从院子里搬走后，院子里搬来了一家四口，那家的小男孩很调皮，总喜欢在我和丘原星打球时捣乱，起初我很讨厌他，但后来才知道，他只是想和我们一起打。”
他陷入了回忆，他不愿意再触及的回忆。
“后来我们三一起打球，他姐姐也经常会来看我们，他姐姐叫覃玥，学芭蕾的，比我们大两岁，每次她下了芭蕾课总是舞蹈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看我们打球。”
他说到这停了会，就当温夏以为他不会再说时，他开口了。
“后来我们三个上初中了，覃玥那时候初三，她变得有些奇怪，总是喜欢跟着我，我没太在意。可是她初中毕业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我表白了，我不喜欢她，所以拒绝了。她转身跑了，不知道去了哪，我那天有球赛，也没去追她。”
“回到大院的时候，覃深疯了一样扑上来打我，质问我为什么不去追她，我没搞懂，后来丘原星告诉我说，覃玥是哭着跑出去的，因为跑得太快没看路，在马路上被货车撞了，所幸抢救回来了，留下了一条命，可她高位瘫痪，再也不能跳舞了。”
他很平静地说完这些，甚至声音没有一丝变化，但透过他的眼睛，温夏看见了无尽的愧疚与悔恨。
“以前老头子还在的时候，过年总买一车烟花带我和覃深来这放烟花，我们两胆子大，有次差点给这块草地烧了。”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大草地，绿油油的看起来也很柔软。
“那丘原星呢？你们玩怎么不带他？”温夏有些好奇。
“每年过年丘原星会被关在家刷碗。”
听起来有点惨，温夏听了弯了弯唇角。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一个人来吗？”
“嗯，那次之后，每年老爷子会陪我来，后来老爷子也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人来了。”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呀！”
还有我呢。
周淮川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看起来呆呆的，头顶的刘海有块翘了起来，周淮川有些强迫症，伸手给她薅了回来。
温夏被他突如其来的摸头吓到了，她痴痴望着他，眼睛好半天没眨，心底的小鹿一直在乱撞。
“你刘海翘起来了。”周淮川面无表情地解释着。
“啊？噢噢噢……”
温夏偷偷呼了口气，这才稍微平静些。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各怀心事在公园里坐着，过了好半天，温夏才开口。
“周淮川，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
“你在撒谎哦。”
周淮川没答，看来他确实撒谎了。
“不要一直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了，你的未来还长，覃玥姐姐也是，我相信她以后一定会遇见神医，然后被治好继续跳舞的！”
空气静默了两秒，周淮川盯着她，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傻妞。”
！？
温夏呆住。
“我不是！”
瞧她这样，周淮川终于浅浅笑了笑“你就是。”
温夏气得脸鼓鼓的，周淮川没忍住伸手戳了戳，给脸戳下去了。
他手指的余温残留在温夏脸颊上，烫得温夏脸上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你病好了吗？傻妞。”
他突然的发问难住了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愿意骗周淮川的，她无论如何都不想骗他。可如何这般情况，她不得不骗他。
“快好了。”
“你一定会好的。”
“为什么？”
周淮川神秘一笑，起身准备走了，“就不告诉你。”
他走到一半，又折返了回来，扔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到她怀里。
这东西有些重量，但所幸温夏的棉服厚，所以砸得并不是很疼。她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个小巧的ccd。
“给我吗？”
周淮川立身站在路灯下，神色平静。“嗯。”
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头，“以前从没听过你什么时候生日，前天和安芸打电话，她无意提了嘴。”
温夏是大年初三生的，一个下着雪的日子。
很少有人记得她生日的，大家只知道忙着四处拜年。就连安芸也是最近突然问她才知道的，温夏往年从不过生日的。
母亲还在的时候，会记得在别家拜年后回来单独给她煮长寿面，温夏不让母亲给她买礼物的，她心疼钱。
可她分明记得，弟弟过生日时，奶奶和爸爸会买很多玩具给他的。可惜他们并不记得温夏的生日，只有母亲记得。
母亲总说温夏懂事，其实温夏并不觉得“懂事”这个词是褒义词，就因为这个词，她的童年永远是阴暗的、卑微的。
看着手上的ccd，温夏一时竟忘了说话。
“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提前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周淮川把脚步的石头踢到了温夏脚步，他这才注意到了温夏微弱的情绪变化。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温夏小声又把这句话念了一遍。“这句话好。”
“嗯，我每年生日时，一个很重要的人都会对我说这句话。”周淮川仰头望着天空，有几颗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
“重要的人？”
“嗯，我的小姨。”
温夏没再说话了，熟悉的愧疚感卷席而来，眼眶不自觉地湿润。
都怪她的，是她的错。
“哭了？”
温夏闻言吸吸鼻子，“没，我就是眼睛进了沙子有些不舒服。”她说完还不忘揉揉眼睛。
“哪来的沙子？”周淮川毫不犹豫地拆穿她。
“就……就风吹来的呀。”
温夏羞得抬不起头，无奈硬着头皮把谎撒完。
她用最快的速度平复好情绪，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这个怎么用呀？”
“笨。”周淮川皱了皱眉，但还是走来坐在了她旁边。
“这个是开机键……这个是拍摄……删除……”他的手指了一个又一个按钮，温夏反应不过来，只能笨拙地跟着他念，以防自己忘记。“开机……拍摄……删除……”
“会了吗？”
“应该会了。”
“行，那我有事先走了。”
温夏想问问他还有什么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最近话真多。
“好，再见……”
周淮川起身准备走，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你早些回去，外面风大。”
“知道啦。”温夏乖巧地点了点头，把冻红了的小手塞进了口袋。“谢谢你周淮川。”
他没再回答了，转身时从裤兜掏出了根烟。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温夏拿着ccd拍下了他的背影。
又是他的背影，温夏刻进心底的、看过无数次的背影。就连她的日记中，写得最多的，也是他的背影。
她好像总是在看他的背影，她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着他。她羞涩而隐晦的感情注定是无果而终的，所以温夏再一次的释怀了，在她又一次的心动后。
她就是胆小鬼，她只敢在心底偷偷祈愿，下辈子如果还能遇见他的话，她一定要是又高又瘦、又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子，这样或许能配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