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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那晚温夏回到医院后,把ccd放进了自己存放贵重物品的小盒子里。

    她的小盒子很久没打开了,再次打开时,温夏发现自己少了根手链。那手链是母亲送给她的,一串粉水晶的手链。

    温夏忽然紧张起来,不停地回忆自己把手链放在哪。

    她有时候很讨厌自己,因为她记性很差,总是丢三落四,这些年这根手链她一直戴在手上,最近被病情扰乱了生活,她以为自己放在盒子里,可如今盒子里只剩下了母亲去世时耳朵上唯一的那只山茶花耳坠,那串陪伴她多年的手链却消失不见。

    外公提着饭盒迎面走来,看着温夏的脸色有些担心。“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温夏忽然哭了出来,“母亲给我的手链被我弄丢了。”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外公愣了愣,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没事的孩子,肯定是她在天上想你了,就把给你的东西收回去了。”外公的眼眶也不自觉红了,每每提及女儿。他的心总如刀割般的疼。

    温夏哭着哭着忽然喘不上气,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强烈。眼前一片黑暗,意识开始涣散……

    最后一点意识消失前,温夏听见了外公大声喊医生地声音,她真没用,又让外公担心了……

    这天凌晨,海城依旧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家守岁,过年的氛围洋溢在海城的每一个角落。

    温夏躺在抢救室的床上,好像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那年,那是她第一次过生日,母亲偷偷给她买了一串手链。她很喜欢,迫不及待戴在了手上。

    奶奶那天骂了母亲,斥责母亲不该花钱给她买礼物,母亲低着头没说话,一旁的父亲抱着弟弟冷眼旁观着,弟弟手上还拿着她少得可怜的压岁钱。

    温夏躲在门后偷偷抹着泪,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不敢出哭声。

    自那以后,那串手链被温夏藏进了小盒子里,她想母亲时才会戴上。

    她好像被困在了大年初三那天,一遍又一遍地哭着,可她醒不来。

    ——

    2015年五月底,距离高考仅剩一个星期。

    今天是拍毕业照的日子,大家精心整理着头发和衣领,女孩们互相检查着妆容。

    各个班拍完后,是全年级的大合照,摄像师傅看着镜头前密密麻麻的人,按了按发昏的太阳穴才继续调整着相机。

    周淮川在人群中往四周望了几眼,忽然有双手捂住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丘原星捏着嗓子,怕被周淮川听出来。

    周淮川抬手打落丘原星的手,“滚开。”

    丘原星早就猜到了他是这样的反应,自讨无趣地摊了摊手。“找谁呢川哥?”

    “没谁。”

    “诶诶诶……不对劲啊。”丘原星一脸八卦。

    周淮川懒得理他,抬眼望向十七班的方向。

    “咋呢?看上十七班哪个小妞了?我去给薇姐打小报告。”

    周淮川没接他的话,反问他“十七班那个温夏呢?”

    “啊,你说那个小仙女啊,我也没见着呢,上次听她们班的说,她这学期压根就没来学校。”

    “什么?”周淮川闻言皱起眉头。

    “有人说她休学了,至于为啥休学就无人知晓了……”

    周淮川没再说话了,他从那天后就再也没遇见过她了。

    拍完照后,周淮川跑去十七班的人群中找到了安芸。

    “她呢?”

    安芸情绪有些低沉,没搭理他。

    “问你话呢。”周淮川开始有些不耐烦。

    “你问我我问谁?我也想知道她去哪了呢。”女孩说到最后带了些哭腔,她确实不知道,自从她艺考完后,就再也没联系上温夏了。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温夏没有手机,以往安芸都是通过打她外公家里的电话才联系上她的,可这次她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安芸去外公家找她,可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开门。

    没有人知道温夏去哪了,听了周淮川和安芸的谈话,周围的人纷纷开始议论。

    人群散开后,大家纷纷回了各班教室,周淮川跑到了隔壁班,把宁钦扬喊了出来。

    “温夏呢?”

    言简意赅,他似乎很讨厌对方。

    宁钦扬闻言勾起了唇角,“我为什么告诉你?”

    周淮川彻底没了耐心,把他推到了墙角“你最好是告诉我。”

    “周淮川,你这么紧张她干什么?”

    像是一桶冷水,突然把周淮川泼醒了。他很少有失控的时候,他松开手,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不知道,就连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周淮川,你不会知道的。”

    宁钦扬理了理凌乱的衣领,随后抬手推了推眼镜。

    就连他都不知道,周淮川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宁钦扬临走前深深望了眼愣在原地的周淮川,他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周淮川没回教室,转身去了教学楼顶的天台。

    他躺在废旧的课桌上,忽然想起温夏很久之前问他的那句话。

    他起身去墙上找,记忆有些模糊,他不记得是哪面墙了,找了好久了才找到。

    Z,5260。

    这句依旧还在,与以往不同的是,下面又多了一句话。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祝君安。

    这句话看起来像刚刻下不久,周淮川摩挲着墙上这句话,发了好久的呆。

    他始终认为,这句话是万千祝福中,最好的一句。

    年年岁岁都能幸福平安,是对一个人最真诚的祝福。

    初夏的阳光照耀着他,少年呆在原地想了很久。

    他与温夏之间,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或许是结束了。或许犯傻的只是他自己罢了。

    她有她的事要做,他也有他的路要走。

    两个人终归不是一路人。

    他或许只是觉得惋惜,到最后都没能好好同她告别。她曾经帮过他那么多,她曾出现在他无数个需要陪伴的时刻,他应该和她好好告别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串手链,当初他在殡仪馆的厕所门口捡到的那条。他一直在找机会还给她的。除夕那天他在海鸥广场看见她后便急着去商场买ccd了,他怕她走了,便没有再回家拿手链。

    那天他还想着,开学后再给她。可开学三个月来一直忙于学业,偌大的学校也没能遇见她。或许是她忙于备战高考,她拿过国内著名的作文奖项,考个好大学是必然的,他不能去打扰她。

    忙碌的学习让他没空去细想,海城三中是海城排名第一的重点中学,本科率在国内也是名列前茅,高三更是抓得紧,一套又一套的模拟卷子做个没完没了,有时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高三的压力是他都承受不来的,更何况是温夏呢。

    所以这串手链,他一直留到了今天。

    可如今的他却像个小丑,他竟然现在才知道,这三个月来她根本没在学校。

    那她在哪呢?

    或许只有宁钦扬知道。

    周淮川忽然笑了笑,算了,不知道也罢。

    她是聪明人,不会让自己不幸福的。

    所以,她幸福就好了,能天天开心就好。

    他随手把手链揣裤兜里,再次回到了紧张的学习中。

    他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回到了没有温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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