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静谧长街出来，五光十色的灯光交错亮得眼前一花，市井喧嚣声清晰灌耳，像是正上演着夜场的开幕式。
摊车小贩们为吸引客流各出奇招，争相斗艳。
不远处有片圆形空地亮如白昼，人群成堆，热闹非凡，欢呼声降下后，经典的音乐前奏响起，节拍中低磁男声开嗓，似乎是有街头歌手在直播唱歌。
盛柠“哇”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凑热闹，一人一狗毫无犹豫，下意识同步地跟了过去。
在人多的公共场合，考虑到安全问题和怕狗人士，谢屿习惯性地取出嘴套给狗狗戴上，后者也很顺从。
戴上嘴套的Nanky睿智机敏中多了几分酷感，和牵着它的主人适配度极高。
出挑的外貌气质在那儿摆着，想低调也低调不了，招得周围一波又一波的视线转移过来。
两米外有几个年轻女生用不高不低可以听到的音量激动着。
“蛙趣！！！帅哥配帅狗！绝杀啊！”
“草……这脸是真实存在的吗。确定他不是什么还没出名的明星或网红吗？”
“我的眼睛忙不过来了，不知道先宠幸哪个，今晚不仅碰到宸乐直播，还遇见这么高水准的帅哥，出街运气爆棚啊！”
“说实话我感觉他比宸乐帅啊！而且看着比宸乐贵。”
“……”嗯？？什么贵，你说清楚。
“我说气质！气质！想什么呢你们！”
“别光眼神搭讪啊，上去要个微信！你看对面也蠢蠢欲动的……咱要抢占先机！”
“啊……可是我刚看他是和前面那个漂亮小姐姐一起的诶。”
几个人跟着话音往前睃巡，恰好一道清透嗓音喊了声：“谢屿！这里！”
盛柠只顾着往前走，一回头发现和谢屿之间被川流不息的人潮隔得有点远了，踮脚朝他招手。
谢屿在人堆儿里十分有视野优势，成功接收信号，边不停地对路人说着抱歉，边侧身擦过去到她身边。
“……”
过了好久，女生们不约而同屏住的气息才吐出，“靠……配我一脸。”
“他女朋友美死我，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
“我、我是不是有病啊，一想到他俩晚上睡一张床上我就……想扭曲！想尖叫！”
这下蠢蠢欲动的也都偃旗息鼓了。
“果然，帅哥不是属于男人的，就是属于别人的……我恨……”
“我遵纪守法好公民，什么时候帅帅的男朋友和甜甜的恋爱才能轮到我啊！！！”
此时，一位饱览群剧的妙龄女子觉醒了记忆，“我我……我好像认识她！她是演那个女将军的……叫……叫什么来着？”
“哦对！叫沈蔓！”
可惜女生到底没记住那个小网剧里饰演爽飒果敢女将军的演员，叫什么名字。
·
“咦？你怎么戴上口罩了？”
“……人有点多。”谢屿迟疑了下，还是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他很少往这么多人的地方来，戴上口罩能让他有些安全感。
现在还好些，特别是养了Nanky后，以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简直要把自己和世界隔绝了，躲避人群是常态。
黑发覆在男人额前，口罩再把下半张脸遮上，只露出一双溺在阴影里的眸子，温静垂敛着，盛柠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觉出他不怎么喜欢处在这种过分喧闹的场所。
差点忘了他的社恐属性。
“那我们走吧。”
确实太吵了，大热天的也很挤，反正盛柠也只是好奇一下。
说罢盛柠拉住他衣角欲往回走，身子转到一半，肩上蓦然一重。毫无防备地，谢屿单臂环住她，紧而快地往怀里一带。
盛柠：“……！！！”
哦哦哦哦哦！！
怪、怪突然的。
她被向前带得踉跄半步。
男人身上那种干净泠冽的味道霎时包围过来，像吹过一丝带有草木清新的风，冲淡了微许空气中附在皮肤上的黏闷。
心滞停了一秒，不要命地狂跳起来。
就在盛柠不明就里地羞热了脸时，紧接着就感到一股重力撞上了谢屿的胳膊，他身形猛地晃了下，下意识护住她，但盛柠鼻尖还是不可避免地磕到一片邦硬。
“不好意思啊哥们儿！没事吧？”不小心撞到人的男生险些摔倒，站稳了忙道歉。
没等谢屿说话，他朝身边人骂道：“卧槽你个傻逼，别瞎使你那牛劲儿行不行，都撞着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高壮的男生憨里憨气地挠着头，也跟着道了歉。
谢屿不恼不怒的，只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声音闷在口罩里：“注意安全。”
“好嘞，实在不好意思啊。”
“盛柠，没事吧？”
他松开手，但四面几乎都是人，摩肩擦踵的，距离也拉开不到哪去。
盛柠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手摸着鼻尖一揉一揉的，有几秒没吭声。
谢屿连忙弯下腰，“撞、撞疼了吗？”
盛柠怔讷地“啊”了声，仰头就对上他低至面前被放大的脸，狭长眼尾的睫毛细密得像把羽扇。
她登时狡黠笑起来，“没事啊，我在你怀里能有什么事？”
这话着实给谢屿噎得不轻。
听着不正经，倒也是事实，他一着急是没轻重地直接将人扣进了怀里。
“……没事就好。”
顿了下，“抱歉，刚才冒犯了。”
盛柠慷慨一摆手。
她刚刚想的是：好险！差点被美色冲昏头脑一把抱上去！
谢屿是怕她被撞到的应急反应，她要真抱上去才是色胆包天的冒犯。
谢屿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听会儿歌怎么样？”
不停歇的心跳缓了缓，盛柠注意力这才回到现场的歌手表演上，“好啊。”
看这粉丝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阵仗和直播的专业级打光摄像，后面还跟着成队的工作人员，大概是个知名人物。
“宸乐！宸乐！宸乐！啊啊啊！！！”
“老瓜！！！”
一声老公硬是破音破成了老瓜。
听到粉丝尖叫出的名字，盛柠瞅向位于整场中心的焦点男生。
有点印象，但不多。
帅吗？……还行吧，正常帅，也没那么夸张啊。
盛柠瞟了眼旁边的人。
这才是顶级大帅哥！
宸乐扶着话筒，扫视一圈，三七侧背黑耳钉，唇边挑笑，给人一种花花公子渣帅蔫坏的感觉，“好听吗？”
下面齐呼：“好听！！！”
震得盛柠耳根一疼。
“还有更好听的要不要听？”
“要！！！”
“《Love U2》”
他眼神很深情，又掺痞气浪荡，歌名被他的低声勾带出了种调情的意味。
把粉丝们迷得不要不要的。
粤语蛮标准，唱得还不错。
盛柠客观地评价，她在一群呼喊的妹妹当中被衬得格外心如止水。
加之她各方面惹眼，即使没站前排，宸乐的眼神扫过去，还是精准地捕捉到她。
不知是不是出于“这个女人这么淡定竟然没有被我迷住”的胜负欲心理，宸乐一直若有若无地对她放电，非要撩动她不可。
然而盛柠心思放在谢屿身上，他唱的暧昧歌曲只被她当成了个背景音。
一首歌结束，掌声啪啪啪地响起，盛柠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
宸乐拧瓶喝了口水，“接下来的一首歌呢——《你是对的人》，两part，我想邀请现场的一位女生朋友一起。”
“她……”宸乐找不出形容词，莫名笑了声，“有些特别？”
“……”
下面全体静默了几息，音浪欢呼瞬间翻了天，聚集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是他临时起意，工作人员跑上来跟他确定。
宸乐点点头，又朝盛柠的位置看，低头对工作人员说了句话。
接着工作人员快速锁定了人，面带微笑地走到盛柠身边。
盛柠：“？”
助理礼貌沟通，她则是惊疑不定地朝圆台上的人投去一眼。
啊？我、我认识你吗？
主要下首是男女对唱的情歌，他话又说得模棱两可，几乎是全场一半的焦点都挪到了她身上。
八卦的，起哄的，羡慕得带刀子的。
盛柠没给回复，而是缓缓转头，望向身边的男人。谢屿某种程度上熟练地摸出拍照设备，不过他此时身上也只有一个手机。
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加油，我给你录视频。”
盛柠：“……”
好好好，真好啊。
她也不是扭捏的人，何况这种面对镜头的活儿对她来说信手拈来，没推就，大大方方地笑着，接受了邀请。
谢屿同时点下录制，眼末余光又斜了眼站他前面那女生的手机屏幕。
直播间10万+的人数，热度榜第一名。
好大一波流量，他已经想好了下一则宣传视频的文案怎么写。
“果然是很特别吧？”宸乐说，“特别漂亮。”
盛柠：“……”
她目光落下去，内心咆哮：某个人你学着点啊！
就见谢屿举着个手机拍得不亦乐乎。
……给她一种家长欣慰自豪地看着自家孩子幼儿园上台表演的即视感。
盛柠：“……”
“谢谢，你也特别帅。”她嘴角挽着自然的淡弧，用商业互夸回应宸乐的话。
“大家不要误会哦，这不是剧本，我和这位美女不认识，纯看眼缘随机互动。”底下躁动连连，宸乐转头问她：“就这首歌可以吗？”
“OK啊。”
这是首很甜蜜的歌曲，听了想谈恋爱的那种。
前奏一响，粉红泡泡好像都冒了出来。
男声低音沉稳，女声柔润似水，合起来很搭这首歌。
盛柠大部分时间在看歌词，要不就抬眼捉镜头，导致有好几次宸乐想和她对视都落了空，只好掩饰尴尬地也看向镜头。
拍视频的谢屿本来眼睛挂着笑，直到看见台上的男人也进入了他的拍摄画面，且有意无意地往盛柠身上靠，眉头立马皱起。
盛柠声音明显微微一顿，但旋即那让她略有不适的触感就远去了，她也不好突兀地挪开，众目睽睽下显得小题大做。
谢屿眸光冷了冷，蹲下去摸了摸Nanky的头，解了绳子，“Nanky，去找她。”
Nanky得令，摆着尾巴灵活如鱼地从人隙里钻出，几步奔向中央，它先是绕着盛柠的脚转了一圈，随即屁股一坐，稳稳当当隔在两人中间，岿然不动。
狗狗OS：戏，是抢来的。
引来一阵哄笑。
宸乐脚上忽然一痛，低头一看，这不知道哪里跑来的边牧抢戏就抢戏吧，还十分不客气地将爪子摁在了他鞋上。
“……”劲儿是真大。
盛柠忍俊不禁，抬了眸，和一道深邃的视线准确互接。谢屿已经收起了手机，高挺身姿站在那儿，像棵笔直的松。
心照不宣地，笑意在两人的眼底都蔓延盛开。
歌恰好进入平缓收尾阶段，宸乐正和狗爪子较劲，疼得“嗷”了声。
音箱只剩下盛柠的细语轻声。
“我们是对的人。”
“唯一的可能。”
“请交给我心里的魂。”
很多人在听，盛柠没在意。
她只想唱给谢屿听。
事后宸乐托助理要盛柠的联系方式，盛柠委婉的拒绝还没来得及出口，不远处在人少的街角等她的谢屿喊了声：“盛柠。”
她下意识看过去。
“走了。”他说。
盛柠和小狗一起跑向他，“怎么样？我唱歌好听吗？”
“好听。”
“有没有把我拍漂亮啊？”
“应该……有吧？”
“下次想听我唱歌可就要收钱了喔。”
“没事，我有钱。”
“……”
任务没完成的助理不仅没发愁，映着两人身影的眼里反倒散出炯炯的光：好登对！
宸乐下播后问起，她耿直道：“人家有男朋友，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有型，死心吧。”
宸乐：“……”
—
谢屿和上次一样送盛柠到小区门口。
但这次盛柠没下车，望着他，可可怜怜说小区里回他们单元楼的必经路上有一截路灯坏了，她有些怕黑。
谢屿：“……那我送你进去？”
盛柠连连点头，给他比心，“善解人意谢老师。”
“……”
一路慢悠悠走着，混在一起的脚步声清晰，地上并排的影子倾斜，拉得老长。
不是很远，没几分钟盛柠就停下了。
“到了。”
“上去吧，早点休息……”
“谢老师，你被人追过吗？”
谢屿：“……”
她问得突然，他唇微张，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神思，耳尖升温，“……没有。”
“没有啊……”盛柠走近一步，“那被追的感觉，谢老师想体验一下吗？”
“…………”
话说到这里，傻子也能听懂了。
盛柠继续向前，直至脚尖近乎相抵，她微微倾身，谢屿呼吸蓦地一屏。
就这么定在咫尺之距。
她将遛狗绳塞回他手里，抽回手时尾指轻轻勾住他的，感到对方整只手都一颤。
得逞地笑，纯净又带了点媚，“谢老师听说过一句话吗？有些人之间，注定会有故事发生。”
她亮晶晶的眼睛凝住他，唇艳艳的红。
“就比如，我们。”
谢屿肩背绷紧，喉结滚动，出自本能地拢手想要抓住什么，勾连他心尖的柔软温热却在一瞬间消失了。
盛柠说：“我比较直接，但不着急，你可以慢慢，了解我。”
·
盛柠回到卧室拉开窗帘，楼下的人还在原地没走。
他搓了搓耳朵，抬头看了上来，不知道是哪个窗口，视线没有目标地扫来扫去。
她轻笑，“笨蛋。”
她抚了抚策马奔腾的胸口，又拿出手机给他改了新备注。
【谢红红】
他刚才，整张脸到脖子根都是红红的。
……
谢屿现在特别想围着这小区跑两圈来平熄身体里旺盛的灼燥。
他在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冰水，猛猛往下灌。
喝到一半，他倏忽一顿。
一路陪她走进，一路又自己走出，他回忆了下，三秒后确认了一件事。
那条路上一盏路灯都没坏。
当然他也知道，盛柠胆子不小。
她根本不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