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西西里的冬日天气总不好,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潮湿和冷气一起钻入皮肉,寒气像附在骨头里。

    得知萝丝死讯的这两天,笹川京子除了练基本功之外,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不是织几下围巾,就是看着窗外的雨幕发呆。即使面对沢田纲吉,她也很难展露笑容。

    令人头疼的是,沢田纲吉最近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白兰战的后续工作,抽不出太多空陪她,让笹川京子在西西里的日子安静又无趣。

    今天织围巾频频错针,她心烦意乱地把它丢到一边,望向楼下的后花园,看着重新开工的工人们继续搭建温室。

    温室也进入收尾阶段了,这几天,园丁正在挑选温室内的植被种类。本是她最感兴趣的事情,但是笹川京子实在是提不起劲。

    想起她曾想过邀请萝丝来温室喝下午茶,这个设想本就过于天真,而现在更是永远没有实现的那一天了。

    她的心又被揪了起来。

    门口传来敲门声,穿着黑色风衣的多萝西开门走进房间:

    “京子小姐。”

    笹川京子没有向沢田纲吉和多萝西隐瞒萝丝的信。得知其中内容的沢田纲吉很是愧疚,因为他又一次对笹川京子隐瞒了真相。不过笹川京子没有生气,毕竟有时候她也觉得,不知道真相对她的身心健康更有好处。

    “怎么了吗?”笹川京子望向多萝西问。

    “今天是萝丝女士的葬礼。”多萝西说,“您……想去参加吗?”

    笹川京子的眼睛亮了一下,激动得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身:“可以吗?小纲他同意了吗?”

    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笹川京子还和他提起了一句葬礼的事情,沢田纲吉非常不意外地婉言拒绝了。毕竟两家的关系摆在那,她主动跑到敌人窝里去,万一正痛苦的朱里奥干出什么极端事情,这个后果谁都无法承受。

    笹川京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有坚持。但多萝西又将这个选项摆在面前,让她又激动又害怕,白兰战之后,她比之前更惜命了一些。

    “萝丝女士将在今天下午下葬。如果您可以接受在墓园外远远看一眼,我可以带您过去。我调查过参加葬礼的人员,按照最坏的结果评估也应当没有问题。出了任何事情,我来负责。”

    多萝西这样说的时候,眼神认真又有些飘忽。笹川京子猜到她一定绕过了沢田纲吉,不免有些担忧:

    “这样没关系吗?如果小纲知道的话……会对你生气吗?”

    多萝西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Boss一向通情达理,只要我将您安全地带回来,想必他不会说什么的……我想,您一定很想去见朋友的最后一面吧。”

    笹川京子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多萝西:“谢谢你。”

    萝丝的葬礼在格雷科家族势力下的教堂举行,上午的弥撒结束后,她将以传统土葬的形式下葬于教堂后的墓园。下午,笹川京子和多萝西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墓园之外,这个距离依然能让园内的人一眼就看到,所以她们用了伪装。

    多萝西虽然是幻术师,但她的研究方向和普通幻术师不太一样。她不那么擅长隐藏,现在也只能保证园内的人不有心就发现不了。雨还在下,但比上午小一些,多萝西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和笹川京子的手握在一起。笹川京子也点燃了火焰,而多萝西将它和自己的幻术编织在一起,制造更强的迷惑性。

    萝丝葬礼来了不少人,除了格雷科家族浩浩荡荡的黑衣人队伍,还有一些几位穿着黑礼服擦着眼泪的贵妇人。多萝西对她们的来历如数家珍,一一和笹川京子介绍:

    “那一位,是孔蒂家族的首领的大女儿,那一位,是莫里蒂家族首领的现任妻子,还有后面头发盘得很复杂那位,是加富尔议员的夫人……还有那一位,蓝眼睛的女士,应该是英国哈里森男爵的夫人。”

    “她们都是萝丝的朋友吗?”望着其中掩面哭得肩膀不停颤抖的莫里蒂夫人,笹川京子问。

    “可能是,不过,更有可能她们也只是同一个社交圈的人罢了。”多萝西说,“打点关系是她们的工作……参加这场葬礼也是她们的工作。”

    听到这,笹川京子有些意外。

    “但是她哭得很伤心。”

    “莫里蒂夫人婚后日子过得不顺心,这样适合的场合,自然会放声去哭。”

    笹川京子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睛。

    “她的身边有那么多人,但是苦闷却无人诉说。最后一封信发给了没法来参加她葬礼的我……”她又哽咽了,擦了擦落下的眼泪,“她该有多么孤独。”

    多萝西握紧了她的手。

    “上帝会保佑萝丝女士的,她是一位善良的人。”

    朱里奥正趴在萝丝的棺材上痛哭。他没有打伞,任雨打湿了他那身昂贵的黑色西装,原本整齐的头发变得凌乱,但他完全顾不上了。他哭得那样动情,和之前一丝不苟,笑容都像带着面具的模样大相径庭。

    但是笹川京子并没有感受到动容,甚至还觉得有点滑稽。

    萝丝的死他至少要负大半的责任,现在才在这里哭成这样显然太晚了。

    雨渐渐停了,天空亮了一点。工人为棺材套上了缆绳,在即将入土前,一个年长的妇人将襁褓中的婴儿带到了棺前,来做最后的道别。

    不用解释笹川京子也知道,那是萝丝刚出生的孩子,她不由得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想看看那个婴儿,但离得太远,孩子被朱里奥和奶妈的后背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襁褓的一角。

    “我记得信里说,她的孩子是个男孩。”笹川京子一边努力张望,一边说。

    “是的,是个男孩。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格雷科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他叫什么名字呢?”

    “格雷科还没有公布呢。”

    “我想见见他。”笹川京子说,但她也没有对多萝西能满足她这个无理的愿望抱有期待,对方也果然为难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笹川京子,“以后应该还有很多机会能见到他吧。”

    “要去看看吗?”

    一个女声冷不丁地从二人背后传来,即使是熟悉的声音,还是吓了她们一跳。

    “小库洛姆!”

    “库洛姆小姐!”

    望向从树林后走出的娇小的身影,笹川京子和多萝西异口同声地轻呼道。

    库洛姆突然出现在这,那就很可能说明……

    “Boss很担心你们,所以派我来跟着。”库洛姆说。

    的确如此,沢田纲吉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行踪,不过看样子他和多萝西的猜测的一样,没有多责问。

    “想看一眼那个孩子吗?”库洛姆再一次问笹川京子,并且已经预判到了她的回答,朝她伸出了手。她当然希望,但还是有点迟疑,不由得看了一眼多萝西。

    而多萝西冲她露出了鼓励的微笑。

    “如果是库洛姆小姐,那完全没有问题,去吧,京子小姐。”

    “谢谢你们。”笹川京子不再犹豫,她一把拉住库洛姆的手,库洛姆带着她往墓园走去。

    库洛姆已经是整个里世界都赫赫有名的幻术师,精细的伪装对她而言小菜一碟,即使走在朱利奥身边他都不会有半点察觉。做完告别后,奶妈推着那孩子到了人群之后。即使两位根本没有出现在宾客名单中的不速之客向她靠近,她也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就像对待那些夫人小姐一样,礼貌地冲她们点头行礼。

    “我们可以看看小少爷吗?”库洛姆开口问。

    “当然,尊贵的女士。”奶妈没有迟疑,小心翼翼地把婴儿从车内抱起,走到她们的面前。

    天晴了,金色的阳光破开了乌云,温柔地洒在那个粉雕玉琢的新生儿身上,即使被多次打扰,他依然不哭不闹,头顶稀疏的胎毛也是显眼的红——和萝丝的红发一模一样。

    那一模一样的颜色让笹川京子怔愣了一瞬,那孩子睁开了眼睛,他有一双遗传自父亲的棕色眼眸,但和朱利奥那阴毒的模样完全不同,他还是个孩子,那双纯真的眼睛看向了笹川京子,朝她露出了笑容,还伸出了手想抓她的头发。

    “真是可爱的孩子。”看到他那一刻,笹川京子的心都要融化了,由衷地赞叹道,“他叫什么名字?”

    “亚伯拉莫,女士。”奶妈将他的小胳膊重新包回襁褓中,回答道,“亚伯拉莫·格雷科,我们一般叫他亚伯。”

    “亚伯……”库洛姆晃神地看着婴儿,重复道。

    “亚伯,你好呀。”笹川京子郑重地和亚伯拉莫问好,那天使般的孩子好像听懂了似的,发出了“咯”的一声笑,笹川京子也跟着他一起笑了。

    “看来小少爷很喜欢您呢。”奶妈也笑着应承道。

    棺材已经在墓穴中安置好,既然库洛姆在她的身边,她也就大胆地混入了人群,在填土之前,将一枝白色的玫瑰抛了进去。在场的宾客抛出的花朵如一场缤纷的雨,她的玫瑰在其中毫不起眼,但这也是她也是唯一能为她亲手献上的道别与祝福。

    抛下花朵后,她们便离开了此地,一切都很顺利。沢田纲吉事后没有问过三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笹川京子在一周之后就回到了巴黎。过了大约一个月,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又得知了不少格雷科的新动向。

    沢田纲吉查阅着刚收到的电子邮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格雷科把劳伦斯家族的财产抢回来了?”

    “是,那可是很大的一笔资产,对面元气大伤,当然,格雷科也损失不小。”狱寺隼人也是同样的表情,严肃,但是又疑惑。

    “您说,他是为了给妻子的家族报仇吗?”

    “按照他的损失程度来说,大概有这个理由吧。”

    狱寺隼人的眉毛抽了几下,他觉得格雷科的脑回路实在是诡异,让他想吐槽也不知道从哪开始。

    “他如果想为妻子报仇,为什么不趁着劳伦斯一家还没被杀之前做?真是莫名其妙。”

    “嗯,我不觉得他是一时的意气用事。”沢田纲吉对格雷科的为人非常之了解,“他必然是有什么好处才会做的。他之前不愿意帮,是因为吃力不讨好,但现在劳伦斯家的人都死光了,又不一样了。”

    狱寺隼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他现在出手,就能吞掉岳家全部的资产,的确不亏。听说他在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真是够虚伪的,他如果真那么爱他老婆,最开始就不该骗她去和京子见面。”

    “他的确爱他妻子,只不过更爱权势而已。既然元气大伤,我也希望他消停一段日子。”沢田纲吉将邮件关掉,长呼一口气靠到椅背上,神色还是非常严肃,“毕竟萝丝女士一死,他还就真的没有软肋了。”

    眼看着狱寺隼人的脸上又愁云密布,他打住了话题:

    “他一时半会不会再行动了,倒是隼人,你还是想想你的婚礼该怎么举行吧。”

    本想着说点轻松的内容,没想到狱寺隼人的愁色更浓了:

    “别提了,我今早才和那个蠢女人吵完架。”

    “诶?怎么又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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