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婢女在前,银牙在后。

    薄衫之下,勾勒出女子起伏的身子,这女子的身形容貌不亚于云氏的宫婢,全没有北夷人的彪悍之气,反而带着南地女子的婉约轻柔。

    银牙察觉内殿里没有任何异状,便也放松了警惕,眼看着前面的女子,心里升起疑惑:北宫伝不是不喜女色么,为何还要这样美艳的宫婢服侍。

    不觉间,已临近纱帐。银牙犹豫了一下,还是止步了。

    宫婢也没作声,径直从一边绕进纱帐里,里面传来她的声音:“王上,银牙公子到了。”

    紧接着是北宫伝的邀约:“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外间传闻的北夷暴君说起话来轻轻柔柔,竟像个女子。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下子拉开银牙记忆的匣子,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北夷少帝时的情形。

    那时,北夷少帝还是三界名不见经传的新登帝位的少年,可谓是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看上去和刚刚长出成人个子的孩童差不多。

    北夷当时也是只是个北境小国,少帝和他的国都艰难在常年冰封的寒冷中战战栗栗地生存着,在外人看来,一不小心北夷国就会和病歪歪的少帝一起葬送堙没。

    令世人吃惊的是少帝没有病死,北夷更没有亡国,而是在极短的年岁里一跃成为雄霸天下的大国,北夷少帝的名声也远远传扬,关于少帝的传闻都是神秘又可怕的,没有人追究这些传言是真是假,他们看到的是北夷的铁骑和凶残,只要北夷兵强马壮,横扫天下,人们就只剩对少帝的畏惧,哪还去细究真实的北宫伝。

    北宫伝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连北夷朝野也是讳莫如深,在北夷少帝登基前,北宫氏再无一个活人,当然,整个北宫王族的名字都再没见过天日,知道少帝身世的只有尹奎。

    是尹奎辅佐北宫伝做了北夷额少帝,也是尹奎寻遍天下为北宫伝医治寒症。最终,尹奎找到了银牙。全是因为银牙游走在三界各族之间,他掌握着大量的讯息,也能弄到各种灵丹奇药。更重要的是尹奎曾与老槐有旧交,他能让银牙把北夷少帝患有寒症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银牙本不屑于做这样的事,全是看在尹奎与老槐曾经的交情上才帮了他一次,由此也得知了北夷少帝身上的些许秘事。

    原来北宫伝曾是北宫王族极力隐瞒的一个存在,世人只知北境有北夷国,北夷国人却不知北宫王族还有一个乞儿北宫伝。

    在历任北夷王的眼里,北宫伝是祖宗遗留下来的妖魔怪胎,常年被囚禁在临巅宫下的阴暗逼仄的地牢里,与他同在侍奉他的老奴就是尹奎。

    每一任北夷王都会口口相传给下一个北夷王关于北宫伝的秘事,传来传去,就成了这样:千年前的北夷王取了一个年轻貌美的王后,竟不知那王后是个女妖,直到王后怀有身孕,北夷王得知王后的身份后,唯恐王后肚子里的孩子为祸害北夷国,所以想尽办法给王后堕胎,岂知妖胎异常顽固,无论怎样都还好好的,北夷王无奈,又请巫师作法,期盼孩子生下来是个良善之辈,最好不要成为一个妖怪。

    直到王后生子那日,盛夏时节,狂风大作,阴云蔽日,骤然寒凉,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北夷虽地处北境,夏日也未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形,整个北夷国的百姓都慌乱不已。眼见着大雪封门,王后也竭尽全力生下了一个男婴。

    可惜的是,王后未来得及看一眼新降生的婴孩就闭眼离世,唯一留给婴孩的便是一个名字‘伝’,这婴孩就如母愿取名为北宫伝。北夷王看了一眼婴孩,但觉得他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渗人的寒凉之气,便不再理喻。

    北夷王痛心于王后的早亡,将罪责归咎于新生的北宫伝,认为他是不祥之身,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将来还会为祸北夷国。初时把他扔在偏僻的殿宇里,由宫婢照看,后来,北宫伝身上怪事不断,甚至样貌时不时会变幻得和常人不同,宫里人人都道北宫伝会变成妖怪,是以,连侍奉的宫婢也纷纷远离。北夷王对此无比厌烦,就命人把北宫伝关在暗室里,久而久之,婴孩就被弃如敝履,无人照应,最终,交付给一个老奴,就是后来的尹奎。就这样,尹奎带着幼小的北宫伝在临巅宫的夹缝里活了下来。

    人人都怕北宫伝会突然变成妖怪,只有尹奎守着他,静默地过完一年又一年,北夷王族发现,当所有人都在变老时,北宫伝却仍是个小小的孩子,更确信他就是个妖怪,而且渐渐长大的北宫伝知道的越来越多,学会了对人张牙舞爪,不时逃出关闭他的暗室,惹出一场祸乱,出于对北宫伝的管教,也是因为对他畏惧,老北夷王下令在地牢里专门挖出一间最隐秘深暗的牢房,把北宫伝关了进去,日日送些饭食给他。

    从此,北宫伝再没见过太阳,身边陪伴的只有尹奎,还有躲在阴暗里的蛇虫等活物。主仆二人每日就等着牢房上头的小洞里送来的饭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北夷不知换了多少位王,外头不知换了多少个春秋,北宫伝也慢慢地长大了,尹奎却还是依旧那样老。后来的每一个王都遵照先王的遗言,看紧地牢,绝不许放北宫伝和尹奎出来。

    临巅宫下的秘密好像是永远埋没在地下,北夷国渐渐没了北宫伝的传言,一代又一代的北夷王族和百姓好像都遗忘了那个不祥的王孙,或者说是可怕的先祖。许是因为北宫伝的生父对这个儿子始终怀有一丝怜悯之心,既不忍杀了他,也不忍把他饿死,所以他临终对北宫伝唯一一点的牵念成了保住北宫伝性命的一根稻草,代代北夷王都没有沿袭给北宫伝送饭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越往后,越是没有哪个北夷王私自改变,毕竟,年岁越久,北宫伝老祖宗的身份就越牢固。

    任谁也没有料到,千年来地牢里的北宫伝一直在养精蓄锐,他所见是一方黑暗,他所闻,是尹奎常念起的旧事,那些悲惨的过往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块把自己磨得更锋利的磨刀石,冰冷,坚硬,过去的人和事都是那一下一下麻木了的疼痛。千年的黑暗摧残了他的身体,却强韧了他的内心。

    北宫伝和尹奎从地牢里走出来的时候,吓坏了宫人,临巅宫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人们奔走相告:“地牢里的妖怪出来啦!地牢里的妖怪出来啦!”

    褴褛肮脏的衣衫,恶臭刺鼻的味道,佝偻瘦弱的身形,凌乱憔悴的头脸,北宫伝整个儿半死不活的模样,但那双凌厉的眼睛里仿佛结了霜般教人见之战栗。尹奎高喊着:“北夷少帝出世。”震惊在位的北夷王,当即下令绞杀北宫伝和尹奎,二人竟死里逃生,非但没有殒命,而且还拉拢了金乌族百里氏,一步步蚕食掉北夷王族,大权渐渐落入北宫伝手中。北宫氏落得个全族覆灭的下场,北夷迎来了新帝北宫伝,经历内乱的北夷就像一个苟延残喘的困兽,面临着亡国的命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北宫伝竟然带着北夷国度过困境,慢慢变成北境乃至整个凡间最为强大的国,甚至让百里氏臣服于它。在北宫伝的引领下,北夷不止侵犯凡间,甚至把野心延伸到了妖族和仙族,如果说百里氏是奠定其野心的一块基石,那么暗地就是北宫伝搅动战乱的一把利刃。

    命运是纠葛,是交错,是因果,是阻挡不住向前翻涌的浪潮。

    银牙猜测着北宫伝会从自己身上拿到什么,才肯交出雪枯草,他想给自己留些余地,所以没有走进纱帐:“王上尚安好吧,我在外头候着就好。”

    “银牙公子何时如此拘谨了,你是望本王安好,还是不安好?”北宫伝的气息看似平稳,银牙已听出其中的细微变化,更加确信他的病症加重了,看穿但不能说穿:“王上如今已问鼎中原,北夷国日渐强盛,国君自是威名显赫,圣体安康。”

    好听的话在北宫伝听来却是极不顺耳的:“玩世不恭的涂山公子什么时候也会学阿谀奉承这一套了,本王还未听闻银牙向谁折过腰,居然在我一个凡间的王面前俯首,着实令本王惊讶。让本王猜猜你此行的目的,是当他国的说客?不对,聪明如你,一定不会为改变不了的事情多费口舌,而今北夷要灭的哪国哪族岂会因几句话就放手,况且世间也没有哪一国哪一族是你银牙肯屈就的。如果不是来劝说本的,那就是有求于本王,这就更奇怪了,北夷有的,涂山也不缺,北夷无的,涂山有的,北夷未必有,三界的什么宝物银牙公子没见过,你想要什么又怎会得不到,多是旁人有求于银牙公子,银牙公子又何尝求过别人,我北夷乃苦寒之地,能有什么入得了银牙公子的眼,唉......我猜来猜去,是猜不透的。”

    银牙憋着耐心听完北宫伝阴阳怪气的话,在心里衡量着雪枯草的价值,若在百里氏,使些手段拿便拿了,但在北宫伝手中,这场交易一定银牙想象不到的付出。

    他想好了,只要云北宫伝开口,能给他都给他:“王上不用猜了,我求的是雪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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