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2 章

    忽而又想起新梧上下殿顶匆忙间曾问过自己与蜀葵仙子的过往,未曾想到还能在永信宫与蜀葵再遇。

    听着蜀葵的语气,焦桐第一个反应是蜀葵要问自己些什么,再听到新梧拙舌难言,又觉得蜀葵要说的话并非与自己有关。

    果然,蜀葵开口便道:“殿下,新梧当着你的面不好意思说,那就我来说,我与新梧两心相悦,情深似海,我们向殿下求个恩赐,望殿下准他与我成婚。”

    此言一处,惊得焦桐差点儿以为听错了。忱暄神君也是停了片刻才答复她:“蜀葵仙子与新梧结缘交好是喜事,只要花神应允,我不会阻拦,新梧,你有何意愿,都可说出来,我会为你做主。”

    焦桐听得出来,忱暄神君这是要问新梧的意思,更是有心要保住这突然降临的姻缘。

    新梧与蜀葵对视,掩不住满眼的欢喜,再面向忱暄神君时,语气却低沉下去:“殿下,蜀葵仙子贵为花仙,新梧不过是个仙侍……”

    “仙子如何,仙侍又如何!”蜀葵气道:“我们花仙可不比凤栖宫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子,所谓尊贵不过是自封的。先前我已求过花神仙主,仙主答允了我与仙侍往来,自是也许我与仙侍成婚的,新梧,我未看低过你,你怎能看轻自己?”

    焦桐耳听得忱暄神君似是笑了,道:“新梧是我看重的人,自今日起我便除去他的仙侍之职,许他一座永信宫殿宇,他亦可和仙子以同等的身份成就良缘。”

    新梧没想到忱暄神君竟舍一座殿宇,让自己由一名仙侍入住为一殿之主,足足可与蜀葵仙子般配,万般的感激不知要怎么说出口,痴道:“新梧感念殿下的恩德,永世都愿做殿下的侍从,不敢占有永信宫寸地。”

    蜀葵一听急了:“新梧,你是将应允我的话都忘了?要给忱暄殿下做永世的侍从,全不顾我了吗?”

    说话时梨花带雨,几乎要哭出来。

    新梧自知失言,顾得了主仆情谊,却忘了顾及蜀葵,一时结结巴巴,更说不明白了:“我…我…你别哭…一哭我心里更乱…”

    拿起衣袖小心地给蜀葵擦眼泪,百般怜惜都挂在蹙起的眉头上。

    听到此处,焦桐算是明白了几分,缓缓道:“世间的事多有不能两全,新梧,得此情深美眷,你莫要辜负了。”

    此言一出,新梧还未及回应,蜀葵已止住泪,惊道:“是你,小仙侍。”

    上前几步,走到焦桐跟前,悲声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是看不见了吗?”不由自主地伸手要去揭焦桐眼睛上蒙住的布带,被忱暄神君一声“勿动”制止。

    “我没事。”焦桐明白蜀葵对自己的关切。

    蜀葵缩回手,由悲转怒:“你到永信宫来,成为仙侍焦桐,连眼睛也坏了,女子人人爱慕的忱暄殿下就是这样宽宥侍从的吗?”

    新梧见蜀葵转头怒视忱暄神君,立刻叫住她:“蜀葵。”

    忱暄神君没有半分恼怒,淡然道:“不得对仙子无礼。”

    新梧治只好不再做声。

    蜀葵仍为焦桐目盲之事悲伤不已,眼泪又落下来:“你在藏书阁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这里就生出这么大的变故,是忱暄殿下苛待于你以致你目盲的吗?若是有隐情你尽管说出来,我去央求花神仙主替你做主,虽然你送还了我花瓣,与我了断那段情缘,我也不会看着你受苦楚的。”

    焦桐虽不能看到,但听蜀葵说话时已感知她对自己有多关切,便柔声慰籍:“我的眼睛只是小伤,忱暄殿下很快会为治好,殿下,对吗?”轻轻转头面向忱暄神君,是要他给蜀葵一个肯定的答复,好教她放心。

    蜀葵也急切地看向忱暄神君。

    忱暄神君点了点头,道:“焦桐的眼睛无碍,过些时日定会医好,仙子无须挂怀。”

    蜀葵将信将疑:“我便信了殿下,过些日子焦桐眼睛好了便罢,若不好…若不好我再来找殿下讨个说法。”

    看了看新梧,接着话语一转:“一码归一码,焦桐的眼睛殿下要治好,新梧的婚事殿下也不要反悔。”

    忱暄神君笑道:“我已允了新梧,不会反悔。”

    蜀葵转身走回新梧身边,拉住他的手,眼望着新梧,话却是说给忱暄神君听的:“我已与新梧说好,他要与我成婚就得离开永信宫随我去花域,因为花神许我婚嫁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我的夫婿须得跟着我,殿下会应允吗?”

    新梧和蜀葵一齐看向忱暄神君,三人的眼神各不相同,新梧有期盼,有不舍,蜀葵有急切,有疑惑,忱暄神君则在洞悉着他二人的内心。

    良久,忱暄神君方道:“花神是不舍得蜀葵仙子离开她,这份恩宠实属难得。”

    蜀葵高兴应道:“殿下猜得极对,仙主是担心我嫁到外面受委屈,才要让我招个郎君在身边,自是和乐美满,殿下还没说应不应我呢。”

    她说话时,忱暄神君一直在看着新梧,从他纠结的眼神里找到一丝答案:“花域与永信宫本可常来常往,新梧即使离宫,也可时常回来,我许下的殿宇会一直为你们留着,一切由新梧做主。”

    新梧待要再言,焦桐提醒他道:“新梧,还不谢过殿下。”

    蜀葵十分欢喜,戳戳新梧的胳膊以示催促,和新梧一齐向忱暄神君行礼道谢。

    当下,忱暄神君便拟订新梧蜀葵婚嫁的日子,为免太过匆忙,婚期就定在天界大宴过后。

    蜀葵心事已了,酒也早醒了,与几人话别后,便回去准备婚事了,新梧一直送她到宫门。

    临行前蜀葵特意嘱咐新梧:“你什么也不用管,只宫里待嫁便可,仙主早为花仙们预备了诸多婚嫁之物,我回去禀明后,姐妹们自会为咱们备好一切。”

    转身时依依不舍,回头看了又看,直到身影消失,痴望向蜀葵的新梧好似整个人也空了一般,久久凝固在原地,没有动一下。

    焦桐只听着蜀葵和新梧的脚步声远去,倦意涌上来,便起身想去躺下歇歇,耳听得忱暄神君道:“新梧有幸,得了一门好姻缘。”

    这话挑动焦桐心里的某根弦:“殿下这就应准了蜀葵仙子和新梧的婚事,不知会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会借此生事。”

    那别有用心之人显然说的是霞珀,当日焦桐与蜀葵交好时被霞珀以二人暗生私情之名用刑,而今忱暄神君轻轻巧巧一句话就将蜀葵与新梧的婚期定下,再无什么罪责。

    忱暄神君答得谨慎:“他二人是两情相悦,经过花神与我的准许,无人敢从中作梗。”

    焦桐没给忱暄神君留情面:“天界的规矩皆在仙主们一念之间,同样的事,一时违逆天规,一时又是天作之合,想赏赐便赏赐,要惩罚便惩罚。”

    话说得不紧不慢,呛人的味道一点儿不少。

    忱暄神君一清二楚,只以三个字回应:“有道理。”

    他若出言反驳,焦桐还有话等着,但他这般说,焦桐也接不下去了,只觉得无趣,也以两个字答复:“打坐。”

    却说蜀葵回到了撷芳宫里,此处乃是花域设在天界的殿宇,是天界另辟的一方天地,由花神花仙独掌,可通向花神所辖各处,地域广袤,遍布三界。而花神与众花仙长居于撷芳宫,是以花域归属虽大,众花仙却甚少涉足天界以外之地。

    撷芳宫里花团锦簇,处处芬芳,鸟语花香,莺飞蝶舞,恍若画中,与天界别处的景致大不相同,比之云氏王宫的花海又添了许多生机,可谓是世外桃源。

    众仙子在繁花间穿梭,或赏花扑蝶,或吟诗作画,或翩翩起舞,欢笑声连成一片,花枝乱颤,都分不清那朵是花儿,那张是仙子的脸庞。

    蜀葵入宫后步履轻盈,旋着舞着就没入花丛里,她正欢喜地哼唱,一下子被人捉住。

    “是谁?”两个字一出口,周遭的仙子一起朝这边张望。

    “是我。”鲜支答应时,仙子们继续各忙各的。

    蜀葵笑得灿烂:“哎呀,你快放手,我急着去向仙主禀明我的婚事。”

    鲜支抓得更紧了,双眼瞪得老大:“什么婚事!你不是正为情伤要死要活么,怎么突然就冒出了婚事,莫不是酗酒多了说胡话吧。”

    芍药也凑上来,捂着嘴笑:“她天天幻想成婚,如今编造个自欺欺人的妄语也是有的。说不定改日就捏造出个郎君来,也不稀奇。”

    要在从前,蜀葵听她们这样编排自己,定是气得哇哇大叫,今日她却昂起头来,一副傲然的模样:“随你们说,待我真的成了婚,把郎君带到你们面前,就只有你们羡慕的份儿。”

    鲜支和芍药见她不像是在妄想,都止住笑,齐问道:“当真?”

    蜀葵笑得得意:“这种事我怎能胡说,你们知道我是从哪里来,与谁定下的婚约吗?”

    鲜支问:“哪里来的?”

    “永信宫。”蜀葵答道。

    芍药惊得张大嘴巴:“不会是忱暄殿下吧?”

    在场的花仙闻声都看过来,齐道:“忱暄殿下?”

    好在一场大乱降临前蜀葵一句话抚平了众人内心的躁动:“是殿下的仙侍新梧。”

    花仙们虚惊一场,慢慢凑将上来,好奇地听蜀葵侃侃而谈:“今日我醉酒后无意间游荡到永信宫,误打误撞遇到新梧,我与他一见钟情,便...便说了好久的话,彼此情深相悦,一起向忱暄殿下禀明心意,殿下当即应允了这桩婚事,不仅恩准新梧随我到咱们花域来,还许了我们一座永信宫的殿宇,姐妹们,往后你们想去永信宫游玩,便可到我和新梧在永信宫的住处去......”

    这时候立刻有人拍手叫好:

    “这个去得,到了永信宫,就能见到忱暄殿下了。”

    “蜀葵了新梧留在花域,平常也不会去那殿宇里居住,只要得了花神准许,咱们姐妹住在里面也不是不可以,那样天天都得见殿下。”

    “这个主意好,永信宫里从此也有了我们花仙的一席之地,蜀葵的姻缘结得极妙,自己觅得如意郎君,还给了我们接近忱暄殿下的机会。”

    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蜀葵见状,更多了几分骄傲,从人群里挤出来,欢欢喜喜去找花神了。

    鲜支眼看蜀葵高兴的模样,心里顿生无限落寞,向芍药诉苦:“我们从前笑话蜀葵,而今她却是最先喜结良缘的,该她笑话我们了,我自知忱暄殿下那样的神君只能远望倾慕,实则没有半点机会的,只盼也能求一段良缘,怎地就遥遥无期呢。”

    芍药不像她那般悲哀,反而劝她道:“鲜支,你在这里长吁短叹,也不会有个玉面郎君过来与你相会,明日大宴就要开始,到时候一定有许多男子才俊入席,我们多留意,早早把寻到中意的人,还怕没有好姻缘么。”

    听到此言,鲜支茅塞顿开,一时喜笑颜开,急道:“何须等到明日,现在我们就去各处走走,也觅一个好郎君,再晚,仙子们都抢了先机。”

    拉起芍药,一股烟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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