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你有没有想起,肃予君曾经说过,叶无岂掌握着一个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秘密?”肃予霄问。

    忘忧瞬间回到那阴郁的天空下,那雾气缭绕的湖泊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穆玉乔的面容带着沧桑,静听着这句肃予君要他带去的话。

    可是,肃予君为何要让他的敌人知晓这样一句话呢?这让忘忧陷入了沉思。他种下这粒种子,究竟想收获什么?如今,时间拂过,这种子究竟开出了怎样的花?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被困的狂风,在忘忧脑海中疯狂盘旋,试图找到出口。它时隐时现,要从她的思绪中挣脱出来。然而,忘忧却并不想去面对这个答案,她害怕那答案背后隐藏的东西,

    肃予霄目光紧紧锁定在忘忧的身上,缓缓开口:“看来有些事情,你的确不知道。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一下。”

    “你大概已经听闻肃予君和太子之间那场关于叶丝珑的争夺,以及太子和皇后的离世。这些事件,每一个都足以在当时掀起轩然大波。然而在这些已经广为人知的事情发生后,人们最大的猜疑就是,太子作为一国储君,为何会突然失宠以至于丧命?”

    “人们自然会想到,是皇帝对太子产生了某种猜忌,以至于‘要做皇后’的叶丝珑都会易主。而太子自己也产生了这种猜忌,最后吓死了自己。”

    这段往事想必是伴随着腥风血雨的往事,肃予霄竟然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忘忧仍忍不住问道:“有关血统的?那么说是……陛下怀疑太子的血统?”

    “原本有一些流言,你已经看到了,我母亲在入宫之前,曾与我的远方表舅,她的表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非被指婚给了我父亲,她必定嫁给我那远房表舅。即便在生下我大哥,他们二人之间仍然偶有书信往来。圣人难说爱意,但肯定不能允许与他人有爱意。这样的书信被发现之后,就成了我父亲心中的刺,他便回想起大哥出生时间有些对不上,模样看着与自己也不太像——虽然我母亲对此的解释是早产。”

    “叶相,这位国之重臣,不仅在朝堂上地位显赫,更是父亲从小一同长大的亲密伙伴。所以父亲赋予了他一项极为重要且敏感的任务——调查他子嗣的血统。”

    “但深入调查之后,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肃予霄似笑非笑地说着,每个字都像是带着沉重的分量,“血统存疑的,可不仅仅是太子一人。”

    这句话在忘忧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感到一股阴冷之意,如同巢穴中潜伏的毒蛇,突然之间爬上了她的脊背,让她不寒而栗。

    “你也看到了,我大哥二哥几乎同时出生。那时的家中人多口杂,而叶相十几年后重新调查此事,各种消息纷繁复杂,迷雾重重,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有人记得,肃予君出生时与众不同,身量圆润,声量洪亮,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于是,便有流言蜚语传出,说德妃为了争宠,害怕皇后抢先生下子嗣,于是假装受孕最后找了一个别人的婴儿来冒充。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我大哥竟然早产,我母亲还是抢先一步。”

    “还有另一种说法,德妃诞下的其实是一个女婴,但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找了一个外面的男婴来代替。但毕竟没有这样巧与她同时生子又是男婴的,所以最后找了个已出生多日的孩子。”

    肃予霄玩味地看着忘忧,让忘忧感到一阵心悸。直到此刻,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过去所谓的对荣华富贵的不屑一顾,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事实上,她所享有的一切安稳与尊荣,都是权力给予的庇护。更令她惊惧的是,她一直是这权力下最为脆弱的一环,权力一旦倾覆,她将会是首先粉身碎骨的那一个。

    “虽然有种种怀疑,但其实都并无确凿证据。关于母亲与她表哥之间的旧事,经过深入的调查,最终也只发现了几封书信。虽然怀疑德妃以他人之子冒充,但也拷问过当时的接生嬷嬷,说德妃身体康健所以二皇子生下来也是健壮有力,万无混淆可能。”

    “那是一段风雨飘摇的日子,父亲感到自己被所有人背叛,他怀揣着对母亲、大哥、德妃、肃予君甚至我的恨意,恨不得将相关的人一杀了之。”

    忘忧无法想象,究竟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那位暴怒且多疑的皇帝。

    “紧要关头,是叶相阻止了愤怒的父亲。他大约说了一些太子和皇后刚刚过世,此时若大动干戈,恐会国祚不稳之类的话。他大概建议不如先将储君之位空置,待查清真相后再说,或者等年幼皇子长成后,立血统无疑的皇子为储君。在叶相的劝说下,父亲的怒火虽未完全平息,但终究还是暂时压下了那颗躁动不安的杀人之心。”

    肃予霄敲着桌子,陷入沉思:“如此说来,其实算是叶相救了我。毕竟那时德妃有自己的势力,便是没有叶相,也尚有能力自保。而我,母亲大哥相继去世,母族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我那时几乎没有任何助力,只是任人宰割,若此时德妃迁推波助澜,父亲定会怒于我,很难说我不会成为这场风波中的另一个冤魂。”

    “算我欠你们叶家一个人人情,”肃予霄皮笑肉不笑地说,“所以你放心,好好配合,我不会为难你。”

    忘忧逐渐将脑海中的碎片拼接起来,太子与皇后薨逝、祖父与皇帝之间的争执,这一切变得越来越清晰,可是,事情又如何发展到最后一步呢?叶相为何突然暴毙?而父亲和姑姑又不得不逃亡呢?

    “其实,在那之前在太子刚刚薨逝之时,父皇立了一次皇储。”肃予霄突然说,他的声音平淡,却如雷般炸裂在忘忧脑中。

    忘忧想起了那个深夜被唤醒、与师傅一起至相府中送东西太监。

    “虽然不清楚叶相是如何说服我父亲的,但事实上,我父亲曾经确实被说服了。叶相让他相信,所有的疑虑都只是他的无端怀疑。因此在这段时间的间隙,父亲立下了皇储,并出于对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的担忧,担心一旦立储圣旨被人发现,又发生无端的杀戮与争夺,他将这一纸圣旨秘密地交给了叶相保管,他希冀于事情即便到了无可挽回之际,仍有你祖父可以力挽狂澜。你也看到了,那个老太监所说的,我父亲是在一个夜晚偷偷摸摸地将圣旨送过去的。”

    忘忧的眉头紧锁,心中又生波澜,疑惑再起。既然已经立下了皇储,为何还会有今日的这场争端?

    “这就是帝王啊。”肃予霄有些感慨,“事情在那之后又发生了转变。我父亲,当朝的皇帝,他本就是一个多疑且善变的人。不知怎的,或是受了谁的蛊惑,或是又听到了流言,他又对他的儿子产生了猜疑,这一次甚至对叶相也不在信任,于是他决定收回那道已经送出的圣旨。君臣之间的裂痕逐渐扩大——叶相担忧父亲滥杀无辜,而父亲则惧怕叶相被人利用,以道圣旨对他进行威胁。这种相互猜疑和防备,最终导致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彻底崩溃。”

    “叶相内心充满了煎熬。一边是君,一边是国;一边是兄长,另一边是无辜的皇子。他深觉责任重大,不容有失。叶相确实是一个好人,因此竭尽全力在其中保持平衡。然而这种局面却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最终,为了维护大局,叶相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大靖和朝堂的安宁。”

    听及此,忘忧“啊”了一声。

    “对,你祖父是自戕而亡的。尽管外界众说纷纭,叶相是失去了君心郁郁而终,也有人猜测是被父亲暗中下毒所害,他确实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唤醒了父亲心中最后一丝理智。那些猜疑和纷争,也就这样暂时平息了下来。”

    “当然,并不是没人怀疑,还记得叶鹏鸿夫妇那段话么?叶相死前最后见的是叶丝珑,而当时那个愚蠢的小吏认为叶丝珑只带走了母亲的珠宝。”

    忘忧嗫嚅:“听起来确实只是些旅费和念想。”

    肃予霄冷笑一声:“经历了这些,你还没明白吗?你祖父是那种心怀家国大义的人,他的血脉里有着对大靖的忠贞。他那一双儿女,倒也有一些他的风骨和坚持,忠义侯的封号倒也倒也没有名不符实。”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所以,按照叶相的性格,混淆皇家血脉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会稀里糊涂地接受。他一定会追查到底,弄个水落石出,否则他绝不会安心离开人世。既然他已经查明了真相,那么很有可能,在临终之前,他将这一切秘密都告诉了叶丝珑。”

    忘忧终于明白了,那个据说“可以颠覆一个朝代”的秘密,那个在无数次的猜测、探寻之后,终于显露其血腥而动荡的面目。

    而叶丝珑,那个美丽而又神秘的女子,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靖安城,带走了这个关于皇室血脉身世的秘密。

    ——以及一道立着皇储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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