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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忘忧不记得自己怎样回到叶府的,自打听了骆英那一番话之后,她就陷入一种茫然慌乱又心神不宁的情绪。她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乎不吃不喝。当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在纸上写下了几首充满闺怨的诗之后,吓得把纸和笔一起扔了出去。

    “他是我的朋友。”她大声对自己说。

    喊完想了想又突然泄气了。

    仿佛蒙在眼前的窗纱被撕碎了,生活突然在她面前有了明晰的景象。

    她忽然意识到,上至天子下至农夫,世间万千家庭都有父母有子女,无论喜乐烦忧他们通常会生活在一起,有着共同的邻里朋友和可以祭拜的先祖。而叶无岂这样,独自浪荡在世间、带着年幼女儿隐居在孤山远水处,世间罕有。

    叶无岂视她为掌上明珠,对她甚是放纵,所以她生活得无忧无虑,也就从未想过她需要一个母亲,她应该有一个母亲。

    就如同叶鹏鸿和李氏,虽然他们总是管束着她,但到今日她才明白,她的伯父伯母堂兄姐那样的通常才是世人眼中的家。当年叶鹏鸿带走忘忧,也是让叶无岂考量“女儿大了,需要一个正常的家”。

    的确,世人眼中那些正常的家庭、京城中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是不会让他们的女儿和没甚亲缘关系的男人有往来。

    没有必要。不合规矩。

    忘忧被自己闺怨诗惊吓了几天,终于又捡起笔纸开始写信。她用很大篇幅向叶无岂说了今年京城的春色,介绍了又添置了哪些好吃的好玩的之后,才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不知爹是否听说肃予君又回到了京城”。最后的最后她写到“前几日与伯母去祭拜祖父祖母,忽然想到为人儿女父母虽不在世,也应尽孝。以前女儿年幼未曾想过,如今想问一下母亲祭日是哪日,女儿也好祭拜一下,免得母亲黄泉之下无人记挂,徒生孤苦。”

    送信的下人说叶无岂又去云游了,所以忘忧好久才收到回信。叶无岂并未察觉到女儿的心思,只是一如既往地讲了他云游所见所得,又照例给她捎了旅行途中得到的小玩意。信中并未提及肃予君半句,至于她母亲,只是说了句“斯人已逝,她只望你好好生活,不必过多挂念。”

    陡生的忧思让忘忧在一夜之间长大,她把叶无岂给她的礼物放到之前的一起,忽然觉得不喜欢了。那一个个精巧稀奇的小玩意,确实讨孩子喜欢,但如今看来,只觉得幼稚。

    父亲与他的长兄心怀芥蒂,忘忧被接入叶府之后,叶无岂只回来与她见过数次,其余时间父女俩只是通信往来。一封封往来的信中,叶无岂似乎没有发现,在京城一年年的和风细雨中,女儿已经长大,已经不是那个叫嚷着要玩具的女孩了。

    如今,她有了些心思,有了些烦忧,这些女儿家的心思父亲并不能懂。她需要一个年长的女性来倾听她的心事,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该如何是好。

    她需要一个母亲。

    忘忧肯安稳地呆在屋子里读书写字,先是让思儒高兴了几天,马上又忧虑了起来。

    这很不对,能闲得住的忘忧就不是忘忧。于是思儒来到她的房间,发现了扔了满地的闺怨诗时,也吓了一跳。那些诗有些抄的,有些是她写的——明显文理不同——但显然,这孩子是有心事了。

    思儒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忘忧能够像别家女孩子一样沉静机敏,但当她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他发现不知该如何跟她相处了。思儒别别扭扭半天之后,终于决定像往常一样直接问她:“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忘忧蔫蔫地趴在桌子上,好半天才说:“我不知道我娘是谁。”

    这个话题吓了王思儒一跳,不仅是忘忧,他竟然也从未想过,忘忧应该有过娘亲,叶无岂应该有过妻子。这个事情其实不怪忘忧没想过,只能说世人很难想象叶无岂会有妻子。他是那种像玉一样的男子,无欲无求时刻飘在云端,任何世间□□都无法让他动容。

    他会有个孩子就够奇怪了,更何况会有妻子。

    “我爹也不肯告诉我娘的事情,伯父他们也说没见过我娘,据说我爹和姑姑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再见到的时候就是我都十岁了。府里的老人都说,叶二公子是当年笑一下京城都跟着笑、皱一下眉京城都要跟着落泪的人物,年少风流到皇子都要逊色三分。谁都想不到谁能让叶二公子柴米油盐地带大个孩子。”

    忘忧其实还有好多不解。

    父亲和姑姑为何在祖父离世那夜离开京城?她那位据说同样名动天下的姑姑,又到哪里去了?父亲这些年为什么不肯回京?

    她对自己很是恼火,这些年来,她为何这样无知,从不知去想这些事情。

    没人可以解答她的问题。思儒猜不透她这些心思,只是对她一夜之间的成长,不知该喜该忧,最后只是安慰道:“没关系,不管有什么事,我都在。”

    忘忧苦苦思索而无解,突然想到了肃予君。

    显然,肃予君因与叶无岂是故交,这才在叶无岂隐居到天涯之后仍执意找到他。叶无岂虽然拒绝了他,但仍默许肃予君带走了她。

    这一切,像一个谜团一直悬在忘忧的生命中,只不过她最近才发现。

    但肃予君那里会有答案,不是么?

    忘忧料定李氏肯定不会放她去王府的,便扯了个谎说与骆英约好去进香。因为她最近安分地很,李氏便没有多问就放她出去了。

    忘忧出门就把跟随的丫鬟嬷嬷迷晕在了一个酒家里,自己拐到了城东。

    明王府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占据着皇城最好的一块土地,街面也因为王爷阖家迁回而热闹不少。王府不难找,只是门不好进。

    忘忧去叫了门,报上姓名说要找肃予君之后,把门房都气笑了。门房说,我守了半辈子门了,没见过这种事情,一个小丫头来找堂堂明王爷,还直呼王爷名讳,你是无知呢还是胆大?我今天可开了眼了,大约整个京城也就我遇到过这事。

    忘忧解释道,她和王爷认识好多年了,府里的人也都认识她的。可以去问一下青容或者安乐姐姐,不知道安乐姐姐还在府里么?

    门房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有些阴阳怪气地笑道,每天叫门的那么多,我哪有那么大面子,随意惊动青容大人和安乐姑娘。不过小娘子你倒顶漂亮的,接下来不会说什么露水情缘一夜夫妻的话吧?告诉你,那都是话本子里的事情,跟咱们王爷挨不上。不管你存了什么心思,趁早死了心,赶紧回吧。

    不知怎的,“私情”二字突然撞入脑中,忘忧脸上忽然红了。门房见她这神情,只当猜对了,不耐烦地挥手让她走开。

    忘忧气愤难当,也不想再跟他废话,把手伸向了怀中。这时,旁边一位兵士突然看了忘忧一眼,赶紧拉了门房一把,伏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老头露出诧异的神情,再打量忘忧的时候,眼神中透露着惊讶。

    兵士转身对忘忧说了句“小姐稍等”,便转身向街角走去。忘忧在和老头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中呆立了约摸半柱香时间,兵士领着青容回来了。

    兵士说:“我之前只是远远看过这位姑娘,并不敢确认,所以请了大人过来。”

    青容径直来到忘忧面前问道:“叶姑娘这是?”

    忘忧轻轻说:“我来找肃予君……问些事情。”

    青容有些惊讶这个姑娘今日忽然安静起来,印象中,这姑娘被人骄纵地眼里容不下沙子,加上有些邪门本事,按说被人这样无理对待,她早该药倒那门房了。

    “王爷上朝还没有回来……”青容有些犯难,忘忧是女眷,却一直是王爷的客人,如今王爷不在他也难料王妃是否愿意见她。

    忘忧竟然明白了青容的为难,她似乎又受到了一次关于成长的洗礼。往日即使肃予君不在,她也会推门进去,大不了在家里等他回来。她现在忽然明白,虽然他是王爷,但这门后不是他一个人的家。她第一次想到,这个家里是有女眷的,而她似乎不应该在这里肆意妄为。

    那些规矩道理身份地位之类的东西,一下子箍住了她,让她有了纠结,让她像那些世家女子一样寸步难行。

    她忽然恨透了这种叫做长大的事情。

    这时门忽而来了,一个丫鬟走出来说:“夫人请叶姑娘进去坐坐。”原来,门口这一方纷扰早有人告诉了王安雅。

    跟着青容来到内院,走过长长的回廊,忘忧仍记得那一年晶莹的瑞雪和璀璨的烟火。如今,府里人口多些,似乎热闹了一些。

    王安雅候在后花园一个庭院中,下人早已布下茶点请忘忧入座。

    忘忧对眼前这位明王侧妃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当时她被京城巨大的繁华填满了每一寸时空,满心想着肃予君带她出去玩,至于身边的人和事,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王安雅却对这张面孔铭刻于心。十年前她还是个孩子,便吵闹着占据肃予君身边整个空间,那一阵王府里每个人都惊讶于这个小小孩子有这样喧闹热情的力量,更惊讶于肃予君可以有那样温柔的一面。那个孩子走后,府里又恢复了平常,没有谁再那样吵闹喧腾过。

    十年后再见,她像一棵初长成的树,将那些热闹喧嚣敛在了周身,却仍蓬勃漂亮。鲜活地让人有些嫉妒。

    听说这十年她在长在京城,这边老朽的土地怎么能养育出这样的人?

    俩人一时无语,各怀心事的静谧在周边流转。

    王安然打量着忘忧,前两天见还飞扬的眉宇间,不知怎的有了一丝愁绪,倒是惹人怜惜。她问:“听说,叶姑娘是想见王爷。”

    “是啊,我找肃予君…不是,我找王爷…”她生生打住,突然明白骆英所说的“无亲无故”,这让平日很自然的话,现在很难对别人开口。她在心里咒骂了骆英一百遍,觉得她简直毁了自己的人生。

    王安雅说:“有什么事还要叶姑娘还亲自跑来一趟,找个下人来过通报一声就好,或是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也行,姑娘家的事情也许我更方便些的。否则,门房那样不长眼的,误会了姑娘。”

    “我想打听些事,夫人大概不清楚。”

    王安雅扬了下眉头,接着笑道:“姑娘不妨跟我说说看。我与王爷这些年夫妻,他的事情总是清楚的。反而是王爷,男人嘛,脑子里都是些家国大事,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反而过眼云烟,一转眼就忘了,转头还得问我们女人。”

    忘忧觉查出她话中的意思,又觉得她并不知道什么,便不想与她纠缠,只是说:“一些往事,夫人大概是不清楚的。”

    “那也不妨说给我听听,见到王爷时,我转告给他。叶小姐千里迢迢跑过来,急着要见王爷,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别耽误了。”

    这种机锋忘忧在李氏和那些京城贵妇间见多了,以前只是对云山雾罩不好好说话的不耐烦,而如今她成长了,除了不耐烦之外忽然生出一种恶意。

    于是她说:“是没办法转达的话,只能我亲自跟肃予君说呢。”

    “肃予君”三个字仿佛烫到了王安然,她突然有了火气:“王爷的名讳,怕是只有当今圣上可以直呼,叶姑娘还是放尊重些,这样对你也好,也免得坠了王爷的威严。”

    忘忧掩嘴而笑:“从小一直唤他名字,他也从未纠正过,夫人这样一说,还真是不知如何改口,我又不是肃家子嗣,叫叔叔伯伯像是硬攀了皇家不太合适,我总也不能叫他阿哥吧。”

    王安雅变了脸色:“原本以为叶姑娘只是年纪小,却没想到这样轻浮。想必来打听事情只是借口,门房说你心怀鬼胎也大概没错。”

    “当然不是,”忘忧反唇相讥,“只是怕打听的到了肃予君不想让夫人知道的事情,让夫人为难。”

    王安雅冷笑一声:“我倒要听你能说出什么!”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忘忧邪恶一笑,“那我倒要问问你,你知道叶丝珑和肃予君是什么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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